型月，人类爱模拟器 第三章 人间无此殊丽，非妖即狐

郑国国都，新郑。

即便是在中原各国之中，新郑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自郑桓公迁都，郑庄公称霸以来，历代国君完善，如今依然是郑国的政治与军事中心。

郑国与晋国上卿韩氏的战争并非今年开始，或者说郑国与晋国的战争，从郑庄公之后的几百年内，一直都在进行，永无止境的战争严重的打击了郑国的国力。

晋楚争霸的主战场，往往都在郑国境内，郑国投靠晋国就会被楚国打，投靠楚国就会被晋国打，就这么被两位春秋霸主国打了三百年。

而晋国在一次次胜多败少的战争中达到了鼎盛，时至今日，晋国一个上卿的力量就足以压垮郑国这样的春秋小霸。

苏凯抵达了郑国境内，此时郑国已经被蚕食的只剩下新郑，不过这座巨城人口也有二十万人，几乎占据郑国百分之八十的人口与经济了。

“……这股味道？”

苏凯皱了皱眉，不对劲儿，之前他就觉得郑国衰弱的不太对劲儿，结果今天来到郑国国都，这才发现新郑城内的气息不对。

有非人之物的气息。

毕竟是神代，无论是神还是妖魔，在这个时代都多得很，但是能影响到一国国君的妖魔，还是很稀有的。

但苏凯并没有干涉，因为他现在又没钱了。

吃饭是需要钱的，而他身无长物，而且每个国家的货币不一样，每到一个地方，苏凯都要先打工赚钱，才能吃得上饭。

虽说他只要使用魔术，很轻易就可以攫取大量的金钱，可苏凯却并不愿意滥用自己的能力去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儿。

“家人们，又要到饭了！”

苏凯打了个响指，老乡家里的灰尘清洁一空，破碎的器具物件如时光倒流一般恢复如新，老乡感激的捧着麦饭和肉干，颤颤巍巍的端给苏凯。

“这位……贵人，老汉家贫，没有更好的东西服侍您了，只有这粗粝的麦饭和肉干。”

苏凯捧过麦饭吃了几口，笑着说道：“麦饭也行，能吃就够了，对了，我这有一个‘自动犁地术’你要不要买？”

“给我点粮食和金钱就行，要是没有那么多的话，可以全村凑一下。”

苏凯给他出主意：“我可告诉你，我的术有口皆碑，一路走来零差评，所有跟我换术的老乡一个都没有亏的，赚翻了懂吧？”

“犁地……我们村以狩猎为生，耕地都是城里贵人的封地才需要的东西。”

老头犹豫片刻，还是选择拒绝苏凯。

可能是苏凯的态度和善，吃饭还给干活，让老乡的胆子大了一些，换做那些贵族，直接带着仆从家臣开杀，直接抢东西。

他们这些野人虽然也是郑国人，但却和城里的国人地位差距甚远。

“哦……那这样。”

苏凯掏了陶包袱，又拿出几个竹简：“这是敛息术，可以让身上的气息波动和石头一样，被野兽忽略的法术，这是野兽发情术，可以让自己的身上散发出发情期野兽的气味儿，勾引野兽……”

“……贵人，您身上的仙术。”老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只能说道：“还真是什么都有啊。”

“嗨~法术本来就是这样的玩意儿啊！”苏凯吃光了麦饭和肉干，笑着说道：“法与术，本就是为无能为力的人完成心愿的东西。”

“天上连那些怪物都有，我的法术又算得了什么呢？”

苏凯抬头看向天穹，和普通人只能看到湛蓝的天空不同，他入目所及，天空几乎已经被塞满了。

灵，数不清的灵充斥天地，这些东西，现在还不能算作是神，只是盖亚识的触须所化作的灵，他们是盖亚的爱子。

可即便是在神代最鼎盛的希腊，苏凯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灵，而在这个已然接近神代末期的华夏，苏凯却见到了平生仅见的各种灵。

有的是兽形，豺狼虎豹犬、鹰蛇龟狐牛、鸡鹿龙凤麟……

无论是哪种兽形，都透露着煊赫的神性，显然已经跨越了灵体最初的精灵阶段，成为了地位并不稳固的图腾神。

而有的图腾微弱，只有几百几千人信仰，神性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崩灭。

有的图腾浩大，兽形带着令人敬服的神性魅力，任何看到他的人类都忍不住下跪。

漫天遍野的兽形图腾，却仅有寥寥无几的人形生命体。

这些寥寥无几的人形生物，带着制式超越天子的冠冕衮服，象征着祂们的地位——天帝。

但现在的天帝明显有些太多了，东南西北四方都有一尊或者数尊巨大的天帝俯视凡间，只待角逐出最强的天帝，也是最后的天帝。

此时在郑国境内，靠近周王室和晋国，供奉的天帝自然就是武王发伐纣之时，祭祀的昊天上帝。

祂的身形巨大，神性如有实质，散发着充满威仪的金光，周身有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如伴星围绕，只有面容模糊不定，但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张充满了威严的面容。

似乎是察觉到了蝼蚁中的冒犯目光，昊天的金眸垂落，俯视天地之间……

苏凯收回了目光，天空骤然炸响一道惊雷，老头一个激灵，惶恐的跪在地上对天磕头：“贵人，天老爷发怒了，快跪下。”

“咱膝盖太硬，跪不下去。”苏凯靠在一旁的大树上，安慰道：“没事的，有我在这，昊天的视线也会避着我，不用跪了。”

昊天横扫天地的眸光一闪而过，如苏凯说的那般，的确没有在这里停留，但老头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心有余悸的说道：“贵人，千万不可对天无礼。”

“昔日商王武乙无道，与神对弈，胜而射天，结果招致老天爷震怒，地龙翻身黄河决堤，天降惊雷将武乙震死……”

“那是因为商王本身就是天帝之子，父若杀子，自然在劫难逃，可我却不是天帝生的。”

苏凯本没必要解释，他一向如此，就算是神明诘问他都从不解释，可是现在，面对一个凡夫的观点，他却认真的说道：“历代商王皆宣称自己乃天帝之子，既然自认为子，却又对天无礼，自然有死无生。”

商朝的君主非常有意思，明明是依靠天神才能够维持国祚的国家，但每一任商王却都想要拒绝将人献祭给神，想要人治。

但问题是你一开始就以天帝之子为自家统治的正统，你反对天神就是反对自己。

昔日商汤灭夏，大旱七年，商汤于是便献祭人牲给天，企图感动上天。

第一天献祭了奴隶，然大旱依旧。

第二天献祭了平民，还有大量的士兵，结果还是大旱。

第三天将夏朝的旧贵族献祭，可依旧大旱。

第四天将追随成汤有功的商贵族献祭，大旱依旧。

第五天献祭了号称可以与神沟通的祭司，大旱依旧。

第六天献祭了有封国的诸侯，也就是国君，大旱还是没有解决。

直到第七天，商汤将自己绑上了献祭台，在脚下点火的时候，天空终于下起了大雨，七年大旱顿时解除。

正因为商汤之故，商朝鬼神巫卜地位极高，历代商王想要解决，死在这上面的也有不少。

“盖亚真不是好人啊，她的触须延伸而出的地球本土神，几乎都没有好神啊！”

苏凯摇头，或者说神就是这么一个玩意儿，全世界的神，都是要吃人的。

不吃人的神，或许只有那些无心的机械了。

老头颤颤巍巍的拿出家里所有的粮食、肉干和清水，他说道：“贵人，您的仙术我们的确需要，这已经是我家里全部的食物了，您若是不嫌弃……”

苏凯听出这是逐客的意思，在这个图腾神都能聚集几万人信仰的时代，苏凯的言论实在是令人惊怖，苏凯也没有跟他说什么神也需要人，双方是平等的。

在希腊那里就已经试验过了，这是没用的废话，除非神愿意让步，否则所谓的平等，就是哄孩子玩儿的游戏。

地球本土神可没有希腊的机神们好说话。

“也行吧，换了！”

这样的法术，苏凯一分钟可以写几百个，他现在所掌握的法术究竟有多少，恐怕自己都没算过。

在临行之前，苏凯看着老头问道：“老乡，最后问你一个问题，我曾听闻，这郑国有三害，妖魔、兵戈和贵族，你能详细跟我说说嘛？”

“……”老头犹豫片刻，还是点头说道：“贵人有惑，恰好我知道，自然该为贵人解惑。”

“所谓的妖魔，就是轩辕坟的大妖，传说见过此妖魔的人就像迷失了心智一样，回来之后茶饭不思，每天什么都不做，只知道空想发呆，最后活活把自己饿死。”

“轩辕坟？”苏凯挑了挑眉，说道：“那大妖是狐狸还是山鸡？”

“不知道，见过那妖魔的人都是废人，连说话的能力都消失了，自然也问不出什么，而且如果没有人伺候的话，把自己活活饿死也不会劳作，是一位非常恐怖的妖魔。”

老头继续说道：“所谓的兵戈，自然就是郑国子民永无止境的兵灾，中原各国交战，都要在郑国境内开战，每年都有流民、土匪、乱兵冲击郑国民生。”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合理。”苏凯点了点头，他们这些野人没有当兵的资格，若是当兵就知道还有上官的盘剥和贵族的指挥更要命。

“若说前两项灾难还有规避的可能，小心点总不至于遭灾，这最后的贵族，就是完全不可预知，只能凭借运气躲过的灾难了。”

老人叹息道：“野人不住城邑，不受国君恩惠，自食其力，自然也不用上交物资，所以才会出现贵族的子孙二代，成群结队带着仆从家臣，以劫掠杀戮野人取乐。”

“在贵族眼里，国人才是人，我们这些野人和蛮夷没有区别。”

“天子，诸侯，卿，士大夫，国人，野人，蛮夷，奴隶……”

苏凯将自己所了解的等级列了出来，“这么点儿的人口，还要分出这么多的等级，这是什么地狱？”

“在这里，达成所有人幸福安乐的救济，恐怕要比希腊还困难。”

希腊地方也比这里小得多，问题自然也少许多。

不过苏凯却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困难，他现在还在研学阶段，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收集当地的风土人情，以及各地人的困苦。

为了解决这些困苦，苏凯开发了怕不是得有上千种民用生活法术，就连加速酿酒、提纯净水、让食物变好看，让粗粝麦饭变得柔和方便下咽的法术都创造了不少，并且都卖给了需要的老乡。

“还是不够多啊，哪怕我解决了上万种这样那样的民生困难，对这个世界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

“可是我的主张并不成熟，善待蛮夷反而会导致更多的人死伤……也是，在梦里实现过的大治世，换到现实里面来，自然是空中楼阁，一触即溃。”

苏凯拎着食物，走进了新郑城：“所以，我得听听别人的意见，攫取对这个世界足够多的认知，才能够对症下药。”

“是了，我还没有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啊……”

——

郑国如今已经是末代君主郑康公在位，国土大面积沦丧，韩国对郑国的攻势愈演愈烈，甚至南方的楚国也想分一杯羹，前来瓜分郑国。

不过如今的三晋正处于巅峰时期，楚国的军队进入郑国，却屡次被韩国击败，最终只不过蚕食了几座小城便退出了瓜分郑国的盛宴。

其实郑国并不弱，即便是现在，还有数万士兵，实力尚在鲁国之上，只是很可惜地理位置太差了。

四战之地，哪个国家强盛了以后，为了争霸，都会以郑国不尊周天子为借口打他一顿。

苏凯站在高处，以望气术查看郑国的国运，在郑国灭亡之前去一趟轩辕坟。

以他的造诣，即便是隐于九天之上的天帝都一览无余，查看一个国家的气数自然是轻而易举。

“……嗯？这下不用麻烦了啊！”苏凯挑了挑眉，因为在他的望气术之中，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家伙。

宫殿之中，郑康公早就不问国事了，过着有一天算一天的日子，就等着韩国打进来灭亡郑国。

郑国的公卿大臣想要为国分忧，但奈何郑康公一概不理，只顾享乐。

在这奏响了祸国之乐的丝竹声中，苏凯走了进来，并且坐在了一个正在弹奏乐器的少女身旁。

“老祖宗，你怎么在这待着呢？”

“？”少女呆呆地看着苏凯，一脸懵逼中夹杂着惶恐不安。

“又是苏妲己那一套的附身术吗？”苏凯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她的额头，瞬间靡靡之音戛然而止，周围的一切轰然碎裂。

装潢豪华奢靡的宫殿早已破败，看上去威武雄壮的君主已经油尽灯枯，行将朽木。

“果然是我家那位祸国殃民的老祖宗！”苏凯比了个大拇指。

苏姓的起源很少，这九尾狐狸的确是苏家的祖宗。

“不要叫那个名字！”狐狸少女呲了呲牙，昳丽明媚的小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还有，我不是你家老祖宗，苏妲己是苏妲己，我是我！”

人间无此殊丽，非妖即狐。

少女的怀里抱着华夏族传统乐器，乐器偶有碰撞，发出悠扬古老的声音，带着某种苍凉与豪迈。

苏凯仔细聆听这声乐，若说还有谁能完整奏出三皇五帝时期的华夏古乐，那么唯有眼前这个狐狸女孩儿。

只是，她的声音娇嫩，妩媚诱惑，哪怕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看，只听声音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必然是一位绝色佳人。

此时的狐狸少女略微炸毛，语气也不甚客气，但配合她非人的魅力，不仅不让人厌恶，反而这份直率更让人心生好感。

“那我总得有个称呼吧，狐狸小姐？”苏凯耸了耸肩，倒也没有硬来，只是问道：“顺便我也很好奇你为啥又在这里祸祸人？”

“咪咕~你就叫我小玉算了！”狐狸少女摇了摇头，不满的反对道：“还有，才不是我要祸祸人，是那条坏尾巴惹的祸，小玉我啊，是过来抓她回去的！”

此时，狐狸少女的身后缓缓摇曳着九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此时的她乃是完全体的九尾天狐，更是象征着太阳的女神，在远古之时便被人类所信仰的古老女神。

比起新生的神明，这些古老的神大多不需要人类的信仰，或者说他们早就过了需要信仰的阶段，再多的信仰也不会使她们的力量增强。

但这对于人类来说，并非都是好事，需要信仰的神故而以各种神力恐吓、威压凡人，以恐怖和绝望攫取纯粹的信仰，可不需要信仰的神，对人类没有需求，自然也就能随心所欲。

这也代表了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完全凭借着喜好做事。

眼前的九尾狐便是如此，她的主狐格自然是好的，并且曾经追随过轩辕黄帝，才会在他飞升之后守着他的陵寝。

但她有狐格分裂，每一条尾巴都有自己的意志，尾巴数量少的时候还好说，还能凭借主狐格压制，一多起来，就时常会被恶念控制，甚至是恶念狐格直接逃脱，开始狐作妃为。

“回去？你要回哪去？”苏凯看都没看郑康公一眼，本就是冢中枯骨，如今还被九尾狐祸祸了一顿，除了加速亡国以外，没有任何可能。

“当然是轩辕坟啊！”狐狸少女说道：“咪咕~黄帝那家伙可有意思了，我在大概三千年前和他认识的！”

“之前轩辕氏说要带我一起飞升，不过那家伙太讨厌了，后宫足有三千人，但是飞升的时候一个都不带却说要带我，我怕他撅我！”

“咪咕~再说了，这些小人儿多有意思，飞升到世界外侧，只有那些讨厌的家伙在哪里，每天相看两相厌，还不如留在人间。”

“不过虽然轩辕那家伙很讨厌，但是他拜托我帮他守墓三千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也就答应了。”

小玉叽叽喳喳，似乎好久没说话了一样，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出来，她用着活泼欢快的语调说道：“不过是三千年而已，还好啦，马上就要完事了。”

“……三千年！”苏凯笑了，人在十分无语的时候都会笑笑，“你为什么会答应啊？他救过你命？”

“没啊，咪咕，咱不是说过了吗，我的确没什么事儿！”小玉歪着头看着苏凯，可爱的橘色狐耳抖了抖：“反正没什么事的话，帮朋友一个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苏凯摇头：“看来你不仅擅长养废英雄，也擅长虚度生命养废自己。”

“咪咕~好过分！”狐狸少女不满的露出了小虎牙：“什么叫养成废物，那是贤妻的自我修养……诶，话说回来，你的魅力好高啊，要不要和我结婚？”

狐狸少女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自己为什么和这个男人可以聊得下去，甚至还兴致勃勃——

她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作为被郑国人恐惧的轩辕坟大妖，她一向对平庸的人类没什么耐心，她只喜欢具备伟大理念和气概的英雄。

对于庸人，她连看一眼都懒得看，哪怕是周身无意识散发的魅力，就足以让平庸的人类彻底失去一切进取心，沦为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不仅忽视了她浑身散发的祸国魅力，就连她的靡靡之音，她的倾城之色，乃至于代表了无穷无尽快乐与喜悦的赏玩、娱乐，统统都无视了。

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眼里只有她，只有她九尾狐小玉这个人，而不是其他无聊的东西。

“真是难得啊，你比天生的圣人黄帝都要奇怪，即便是黄帝面对我的时候也不会像你这么淡然，毕竟，他是一个极端忠诚于自己欲望的家伙。”

九尾狐赞赏苏凯的定力和那份意志，当然了，也有他的灵魂的确璀璨耀眼的因素，总之，这位狐狸少女邀请道：“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不如去我那坐坐？”

“我那里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我可以把它分享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