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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谜案 第7章 残谱惊雷震九阙

作者:衙门人 分类:灵异 更新时间:2025-07-05 11:31:24 来源:平板电子书

刑部衙署深处,一间门窗紧闭的签押房内,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厚重的帘幕隔绝了外界的光线与喧嚣,只余下数盏牛油灯在书案上跳跃着昏黄的火苗,将围坐桌旁的几道身影拉得扭曲晃动。灯油燃烧的哔剥声,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以及压抑的呼吸声,是这方寸天地间唯一的声响。

侯砚卿端坐主位,绯色官袍在昏暗中更显沉郁。他面前摊开的,正是那几张从太乐署尘封库房里寻得的焦黄乐谱残页。纸页边缘卷曲焦黑,墨迹洇散,燕乐半字谱的符号如同鬼画符般盘踞其上,空白处柳含烟那娟秀却字字泣血的蝇头小楷,在灯下更显惊心。

桌旁围坐着三人:刑部一位通晓音律的老主事,须发皆白,戴着玳瑁单片眼镜,正用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比划着谱上的符号;一位是刚从教坊司“借调”来的琵琶国手,曾是裴妙音的再传弟子,神色凝重,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虚按着弦位;最后一位是鸿胪寺通译署专精粟特文的年轻博士,眉头紧锁,反复核对着侯砚卿提供的、米赫达德吐露的粟特词汇与乐谱边缘的零星标注。

时间在沉默而紧张的破译中一点点流逝。灯油添了又添,烛泪堆叠如小山。老主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口中念念有词,时而摇头,时而拍案。琵琶国手闭目凝神,手指在虚空中急速拨弹,模拟着可能的旋律走向,额上青筋微凸。粟特博士则不时翻阅着带来的厚重典籍,沙沙的翻页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侯砚卿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尺,在残谱、小注和三人紧绷的面容间来回扫视。他不懂音律,但他懂人心,懂隐藏在符号背后的恐惧与控诉。柳含烟留下的“藏锋于谱”、“以舞摹之”、“刻骨不忘”……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

“不对…这处‘宫’音转调,太突兀了…”老主事猛地摇头,单片眼镜滑到鼻尖,“按常规《破阵乐》杀伐之气,此处该用‘徵’音高昂破阵,为何偏偏用了低沉回旋的‘羽’?还加了变徵的颤音?这…这不合乐理!”

琵琶国手霍然睁眼,眼中精光一闪:“低沉回旋?变徵颤音?这不像破阵…倒像是…模仿某种声音!某种…嘶吼?或是…某种巨大活物沉重呼吸的起伏?”他猛地看向侯砚卿,“大人!柳大家精于拟态之舞,以舞姿摹万物情态!她会不会…将这声音的‘形态’,也化入了旋律的起伏转折之中?”

摹声!拟态!

侯砚卿脑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霓裳娘子在曲江池畔最后那疯狂炽热的舞姿,那扭曲的身体,那仰天无声的嘶吼…不正是对某种恐怖声音或景象的极致摹写?!

“摹声…摹态…”粟特博士也像是被点醒,飞快地翻动手中的粟特文词典,对照着乐谱边缘柳含烟留下的零星粟特文标注和侯砚卿提供的“阿勃参”、“狼神”等词,手指猛地停在词典某一页,声音因激动而发颤:“大人!您看!柳大家在此处标记的这个粟特词汇‘Zagh’!不是指代具体事物!在萨满语境中,它…它模拟的是狼群发现猎物时,喉间发出的那种低沉的、充满威胁和贪婪的…咕噜声!是狼嗥的前兆!”

狼嗥!狼神!

“还有这里!”老主事也激动起来,枯瘦的手指用力点着谱上一处密集的、如同锯齿般上下剧烈波动的音符群,“这绝非乐音!这是…这是用音符在画!画急速起伏的…胸口!画人因极度恐惧或痛苦而无法控制的、剧烈痉挛的胸膛起伏!看这节奏!这…这分明是垂死挣扎的喘息!”

“癸巳噩梦…血浸笙歌…”侯砚卿低沉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柳含烟用她的舞,她的谱,在摹写那个夜晚!摹写那‘狼顾之人’带来的死亡之音和垂死之相!继续!顺着这‘摹声拟态’的思路,破译她藏下的形貌与密语!”

思路一旦打通,破译的速度陡然加快!琵琶国手十指翻飞,在虚空中急速勾勒出诡异而充满压迫感的旋律线条。老主事根据旋律的“形态”,解读着对应的肢体动作和表情。粟特博士则全力破解那些夹杂在音符间的、如同密码般的粟特文短句。

破碎的真相,如同被剥去层层伪装的凶器,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点点显露出狰狞的原貌。

“旋律在此处陡然拔高、尖锐、连续三个强音顿挫!”琵琶国手手指猛地一顿,仿佛被无形的琴弦割伤,“这摹写的是…一声极其短促、充满惊骇的尖叫!然后…戛然而止!像是被生生扼断!”

“看谱上对应空白处的小注!”老主事声音发颤,“‘贵客击案,盏碎!’…是了!是酒杯被猛然砸碎在案几上的声音!尖锐!突兀!充满戾气!”

“粟特文标注:‘Nighovand i vakhsh’…‘他(指狼顾者)眼中燃烧着毁灭之火’…”博士的声音也带着恐惧。

“这段旋律…沉重、缓慢、一步一顿…像巨兽踱步…‘狼顾者起身,环视,如山移’…”老主事解读着柳含烟的字迹。

“旋律线突然变得粘稠、滑腻、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腻回旋…‘香异,金匣启,青烟如蛇,钻入鼻窍’…”琵琶国手脸色发白,仿佛自己也嗅到了那致命的“阿勃参”。

“音符急转直下!混乱!崩塌!‘太子色变,箸落!乐声乱!人…人倒!’…”

“此处!连续的、短促的、如同啄木鸟敲击木头的密集高音!‘狼顾者指叩金匣,三声!脆响!’…三声叩匣!”

“粟特文:‘Vachanam astvadha’…‘他的话语即是律令’…接着是…‘范阳铁蹄…甲子…血洗…两京…’!天!”粟特博士失声惊呼,手中的词典“啪”地掉在桌上!

“还有这里!旋律线扭曲缠绕,如同毒蛇交 媾…‘狼顾者近前,对太子低语,笑…’柳大家记下了口型!粟特文标注的口型:‘殿下勿惊…此乃…清君侧…第一步…待吾…尽诛…杨党…再为殿下…扫平…’”

轰——!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签押房内炸响!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连呼吸都停滞了!

金匣!阿勃参!癸巳夜毒杀!

狼神图腾!安禄山!

三声叩匣为号!甲子血洗两京!

“清君侧”的惊天阴谋!嫁祸杨党!觊觎大宝!

十年前,麟德殿偏殿!安禄山以进献“异宝”为名,在金匣中暗藏“阿勃参”剧毒香料,借演奏《破阵乐》之机释放毒烟,毒杀了太子(忠王)宴请的贵客及所有在场乐工舞伎!以此制造混乱,嫁祸当时与太子不睦的杨氏一党(注:当时得宠的是武惠妃,杨玉环尚未入宫,此处杨党指代与太子敌对的势力),并以此秘密要挟太子!他更在毒杀现场,对惊恐的太子耳语了那大逆不道的“清君侧”、血洗两京的谋逆狂言!而柳含烟,以她超凡的“拟态之能”,不仅目睹了这一切,更将安禄山的形貌动作、密语口型、金匣异香、乃至那死亡降临的恐怖声响景象,用舞姿摹画刻入骨髓,最终又用生命为代价,将其编码藏入《破阵乐》残谱!

这份乐谱,是癸巳血案的铁证!是安禄山谋逆的宣言书!更是悬在大唐社稷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签押房。牛油灯的火苗疯狂跳动,将众人惊骇欲绝的面容映照得如同鬼魅。老主事手中的单片眼镜滑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也未能打破这凝固的恐惧。

侯砚卿缓缓站起身。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如同淬炼过的寒铁。他伸出手,极其缓慢、极其郑重地将那几张承载着滔天罪孽的焦黄乐谱残页,一张张收起,叠好,如同收起这煌煌盛唐之下最污秽、最致命的一页。

“今日所见所闻,”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千钧之力,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出此门,入黄泉。若有片语泄露,累及亲族,勿谓言之不预。”

三位协助破译的人浑身一颤,如同被冰水浇透,慌忙伏地,以头触地,连称不敢,身体抖如筛糠。

就在这时——

“砰!砰!砰!”

签押房紧闭的门板被急促而沉重地拍响!一个惶急的声音穿透门板传来:

“侯侍郎!侯侍郎!宫中有旨!中使已到衙门外!宣侍郎即刻接旨!”

中使?圣旨?

侯砚卿眼中寒芒一闪!来得太快了!癸巳血案、安禄山谋逆…这乐谱中的惊雷尚未传出这间斗室,宫中的旨意便已降临!是杨国忠?还是…东宫?

他迅速将乐谱残页贴身藏好,整了整绯色官袍,脸上所有激烈的情绪瞬间敛去,恢复成一贯的沉静内敛。他示意地上三人噤声起身,然后深吸一口气,亲自上前,拉开了沉重的门栓。

门外,刑部一名书吏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大人!是…是高内侍亲自来了!脸色…很不好看!”

高力士的心腹内侍?侯砚卿心中一凛。他不再多言,大步流星,穿过刑部衙门肃杀的回廊,向正堂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回响,如同踏在命运绷紧的弦上。

刑部正堂,灯火通明。一名身着深紫色内侍服色、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中年宦官,手持黄绫圣旨,面无表情地立于堂中。正是高力士手下得力干将,内常侍高平。他身后跟着数名神色冷峻的禁卫。

堂内气氛凝重如铁。刑部几位当值的郎官、主事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

高平见侯砚卿进来,三角眼中精光一闪,尖细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拖长了调子:

“刑部侍郎侯砚卿——接旨——!”

侯砚卿撩袍跪倒,垂首恭听。身后刑部众官也随之跪倒一片。

高平展开圣旨,尖利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堂内回荡:

“门下:刑部侍郎侯砚卿,职司刑宪,本应持重。然查办霓裳焚身一案,行事乖张,擅闯宫禁属衙(太乐署),滋扰供奉,惊动圣听!更兼风闻其罗织构陷,攀扯边镇重臣(安禄山),动摇国本,其心叵测!着即…停职反省!听候勘问!所涉一应案卷、人犯、证物,即刻封存,移交京兆府尹会同御史台审理!钦此——!”

停职!勘问!封存案卷!移交京兆府和御史台!

圣旨如同数道冰锥,狠狠刺入堂内所有人的心脏!杨国忠!这绝对是杨国忠的手笔!他害怕了!害怕侯砚卿顺着霓裳娘子的线,挖出癸巳血案,挖出安禄山,更挖出他们之间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和倾轧!他要将侯砚卿踢出局,将案子捂死!

侯砚卿跪在冰冷的石地上,低垂着头。圣旨尖利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耳膜。他能感受到身后同僚投来的惊愕、同情、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他能想象杨国忠此刻在右相府中得意的冷笑。更能感受到,贴身收藏的那几张焦黄乐谱,正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胸膛!

癸巳血案的真相!安禄山甲子血洗的密谋!十年前那场毒杀太子的惊天阴谋!这一切,都在这封停职圣旨落下的瞬间,被强行按进了更深的黑暗!

高平宣旨完毕,合上圣旨,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的侯砚卿,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弧度:“侯侍郎,哦不,现在是侯大人了,接旨吧?案卷、人犯、还有…您查到的所有‘证物’,这就…移交吧?”

侯砚卿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被罢黜的愤怒或惶恐,平静得如同一泓深潭。他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那卷沉重的黄绫圣旨。

“臣,侯砚卿,领旨。谢恩。”声音平稳,不起波澜。

他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高平那张阴鸷的脸,扫过堂内神色各异的同僚,最后,落在了正堂之外。

长安城的夜空,不知何时已阴云密布,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没有星光,没有月色,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浓黑。

停职?勘问?

侯砚卿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锋利。

他握着圣旨,指节微微泛白。贴身处,那几张乐谱残页的棱角,隔着衣料,清晰地硌在他的心口。癸巳年的血,曲江池的火,麟德殿的毒烟,安禄山的狼顾…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翻滚。

移交?封存?想捂盖子?

他侯砚卿手里的东西,岂是区区一道圣旨、一个杨国忠就能捂得住的?

风暴,才刚刚开始。而他,已被推到了这风暴的最前沿。盛唐的夜幕下,惊雷已在云层深处酝酿,只待撕裂这虚假的宁静。他转身,绯色的身影在压抑的正堂灯火下,拖出一道沉默而决绝的长影,一步步,走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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