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一百九十七章

“住手！这种时候还自相残杀，你们疯了吗！”奥穆尔叫着。

“你tm才疯子！”奥穆尔分神动摇的瞬间，瘦子终于抓到机会，脚勾手拧把奥穆尔压到在地上，然后腾出左手飞速从腰边摸了短剑出来比划在他脖子上。

“奥穆尔，说实话，你做那个小男爵的随侍时，还能给我们大家一点儿好处。可看看现在，你除了把我们往死路上带，还会做什么？我们当初应你邀请来参军，是希望能捞些珍稀魔兽的材料，再顺手赚些奖金，发点儿小财，可不是来跟着你送命的。”

“你！你们……”奥穆尔又急又怒，还想争辩什么，却被瘦子干净利索地切断了喉咙。

瘦子撤身，将染血的短剑在抽搐于血泊中的奥穆尔身上擦了擦，看向其他人。瘦子的死党同伴，加起来不过五人，但这五人却绝对是这里武艺魔法最好的。其余九人都是来自奥穆尔的村庄的，但他们却瑟缩地看着这一幕，对瘦子不敢有丝毫违逆。

瘦子高挑下巴，霸道地说道：“那么，我们现在该商量一下向南突围的办法了。”

“向南啊……”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谁！”瞬间有人紧张起来。这声音绝对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难道是能说话的魔兽？他们的潜意识里都认为在这北境深处，绝不可能凭空冒出个活人来。

半数人都马上戒备起来。声音的主人慢慢从繁密的森林中走出来。灰色的长袍，散逸的长发，沧桑的皱纹，平稳的步伐——来人是个老者，独行一人。

瘦子心中生气警觉。他无法探明这个老者的魔法等级，但看只看他从容的神色、衣装，瘦子也能猜到这老者绝对实力不俗。这里可原本是魔兽盘踞的地方，哪怕是现在的局面下，也没人可以轻易抵达这里，更不用说他是独自一人深入到这魔兽森林的深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老者慢慢走到他们草草处理的营地。目光在八具尸体上缓慢停留。

“一路上留下行踪的原来是你们啊。”老者难掩失望。这些人绝对不是他要找的人。

似乎不打算和这些人过多废话，老者冷淡地对刚刚杀了人的瘦子说：“向南你们死路一条，往北。或许还能活。”

丢下这句话后，老者就穿过营地，打算继续往北。但走了几步后，他却忽然停下脚步。随即以一种疑惑的目光盯紧了奥穆尔的尸体。

瘦子被老者的话惹得恼火，刚想说什么话来反驳咒骂。但看到老者露出那种惊诧的神色，他忍不住像其他人一样，顺着老者的目光看了过去。

——老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奥穆尔的尸体正在被大地吸干血液！

尸体下的土壤表面仿佛蛆虫一样蠕动起来，吞咽着地面上的积血。积血干涸掉。那些形如蛆虫蠕动的土壤就贴附在尸体的伤口上，带着一种血浸的红色，吸允尸体中残留的血液。不会儿奥穆尔的尸体就被抽成一具干尸。

老者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其他七具安然无恙的尸体，然后慢步走到奥穆尔这个干尸旁。举起梨木水晶法杖吟诵了一个简单的咒文。只见一束白光从法杖的水晶石中飞射而出，没入奥穆尔干尸的心脏处，煞那间，整具尸体就化作一蓬蓝焰，燃烧一空。

“呵……”老者的神色复杂起来，转头向众人问道：“这家伙，是不是曾今试着把红漠之沙融合进自己的血液来提高自己的魔法力？”

“你这老头，走你的路，少管我们的事儿！”瘦子恶狠狠说道。他觉得老者自说自话的态度冒犯了自己。

和奥穆尔同村的人里，却有人犹犹豫豫地瞟了瘦子两眼后，回答了老者的问题：“奥穆尔他……曾今被男爵老爷赏赐过红漠之沙。他一直声称没有用过……”

老者点点头，毫不意外。红漠之沙作为基础的魔法材料，如果没经过精细的魔法工艺处理，即便强行溶入血液也基本没什么作用。但，这种溶入红漠之沙的血确实会储存与大地魔法亲和的魔法力。这种魔法力虽然他没法引出来作为自己的力量使用，但却实实在在存在于他的血液里。

这种血液被土壤饥渴的吞噬掉，就意味着脚下这边土地有着极高的魔法活性。

怪异的地方也就在这里了。

如果有这么高的魔法活性，为什么他没有产生哪怕一星半点儿的魔法感应？哪怕是刚才土壤像被赋予生命一样去主动吸食血液的时候，他也没有感觉到一丝魔法波动。那原本是会产生相当于五级魔法的魔法波动才对啊！

沉思片刻，老者微叹口气，似乎寻得了答案。

“小伙子们，你们的运气还真是糟糕透顶了。”老者感慨一句，吟诵起一段冗长的咒文，风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老者最后一个咒词落下时，汇聚起来的风瞬间横斩而出，直接削平了方圆数里的森林。

少了林木阻碍，视野豁然开阔，远处那片正在急速枯萎的魔法森林远远可见。

“这里已经是魔法森林的边缘了啊……”

之前原本对老头不客气的瘦子被吓傻了，这老头是什么人！竟然毫不费力就直接施展了一个七级魔法出来！那可至少得8级以上的魔法力啊！

而更多的人则是一阵窃喜。如果能说服这个魔法力强大人加入，他们就有活着南归的希望了！

眼见老者满脸忧色径自北行，有人慌忙站出来搭话，想说服老者随他们南归。

老者怜悯地看了他们一眼，苍凉地说道：“可怜的孩子们，你们回不去了。”说着他把梨木法杖的水晶端抵在地面，微微催动魔力。

那一股魔力侵入地下，就仿佛是一滴水调入滚热的油锅。激起了大地剧烈的抗拒反应。法杖上的三颗水晶轰然爆裂，整个地面猛然噬动起来，一瞬间就仿若食人的野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老者似是早有准备，一个风魔法乘空飞落到远处。

他用法杖激活的那片土壤，疯狂旋动着、嘶鸣着。过了好久才逐渐宁息。

瘦子等人目睹这一切。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他们吞咽一口唾沫，庆幸自己没有站在那片被激活的土壤上。

“看到了？如果想活下去，就注意你们脚下的大地。不要去激怒他们，这样的话，或许……”老者没有说下去。

老者很清楚，这些人没可能活下来。无论他们是恶是善。是良是莠，都没什么关系了。大地之神似乎在这里设下了非常隐蔽的隐匿结界。魔兽都凭借很敏锐的直觉远离了这里，而一无所觉闯入这里的人，绝不可能活着把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事情讲述出去。

神，大地之神。已经在这里准备好掩埋一切真相了。

这么说……风灵他们，多半会追来这里。说不定，已经到了这里了……

……

老者走后。瘦子一伙陷入了无措中。他们知道自己的处境很危险，但哪里才是不危险的？那老头说向南走很危险。然后又像他们证明了现在所在的地方更危险。那么，是该继续往北吗？

可……刚刚他们还因为不想继续往北而杀掉了奥穆尔啊！

瘦子的脸色很难看，同伴们犹豫不觉得神色更让他恼火。

“收拾一下，我们向南突围。”

“可……刚才那老头……”

“妈的，一个陌生老头的话，凭什么信他！”

有主张南归的人开口附和：“就是，非亲非故一老头，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吓唬我们。别被他吓破了胆啊。”

在瘦子的一意孤行下，争执的过程很短暂。一行人又足足休整了一个上午，努力把肚子填了七分饱后，整装南行。之后足足走了三天，却连个魔兽的影子都没见到，同样，森林中也没见到任何人类活动的踪迹，猎民遗留的狩猎野道这种东西，也都连个边儿都没摸到。

开始，所有人都为没有遭遇魔兽而庆幸，但随着这种情况的持续，有人开始不安。

“之前往北逃的时候，就算没黑没夜的跑，只要中途歇稍微歇上个小时，就能被从南边儿来的魔兽追上，可我们这都掉头往南走了三天了，怎么一个魔兽都见不到？而且连魔兽活动的迹象都看不到，太诡异了！”

这样的疑惑迅速化作恐慌，在这队士兵心中蔓延。紧绷的的心弦，在平静的行程中一点点濒临极限。

在几乎要被逼的崩溃的时候，福音降临了。

“诶？这地方竟然有人？”在小队的前方，有声音传来。轻柔纤悉，是少女的声音。

“有人？前面有人？”士兵中有人高喊起来，疯了似得向前扑去。“我们是阿查拉省的侦查小队，你们是谁？这里是哪儿？是快到人类的村庄了吗？”

瘦子心中也长出一口气。他觉得按照路程计算，往南走四天多，应该可以抵达有人类村落分部的地方了。看来他们运气不错，竟然没有遭遇魔兽就走到了北境森林的边缘。

对面来人的身影更让瘦子确信了这一点——那个五级魔法力的少女没可能深入北境森林，肯定是附近猎民村落里的人。

在瘦子等人打量着风灵的时候，风灵也在打量这队士兵。在这里遇到一队普通士兵，也挺出乎她意料的。

“就你一个人？”这队士兵里的某个佣兵似乎是随意问了这么一句。

风灵则清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恶意，一瞬杀意掠过她心头。

“呵呵，是，就我一个人。”风灵脸上依旧笑眯眯的，“我是来这里找某个东西的。本来还有两个同行的伙伴，但是因为要找的东西藏得太深，我们就分作两路行动了。”

“呀呀，你的同伴太过分了吧？就算北境森林的边缘比森林深处安全了些，也不该让你这么个小姑娘一个人行动吧？”

对方还不放心，心怀不轨地问到。

风灵怪异地瞅了这些人一眼。呵呵一笑，神情玩味：“北境森林的边缘？你以为你们在北境森林地边缘？”

瘦子走到了所有人前面，嘴里叼着一根干草棍问道：“我们在森林中北去南来十几天，确实拿不准现在的位置了。你是当地的猎民吧？这里是哪儿？”

风灵冷笑着说：“这里是哪儿，我讲给你们，你们也没概念。这么说吧，从这里往南走半个月。你们就能抵达北境森林的边缘、也就是失守的第一防线了。”

“什么！”有人惊呼起来。

瘦子瞬间黑了脸。“戏弄我们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妈的。这小贱人想耍我们。”

“我们进入北境森林也只往北走了**天，现在又往南走了四天的路程，怎么可能离北境森林的边缘那么远！”

风灵冷漠地看着这些人。他们自称是阿查拉的士兵。那多半是从北境森林的西南边闯入森林的。北境森林的西南方向以一段百米高的断崖为边界，断崖上往西往南是人类的活动区，断崖下往北往东则是北境森林魔兽的领地。

正是因为那个断崖的存在，阿查拉行省虽然和北境森林接壤。却没有什么构筑防线的必要。但断崖下的魔兽也很强大密集，轻易也没人会选择从那里进入北境森林狩猎。而这段相对平和的北境森林断崖边界。离现在风灵所处的这片区域却很近，普通士兵脚程快些，六七日抵达这里也不奇怪。

这帮人还真是作死啊，难道看到断崖下的魔法森林里没了魔兽。就觉得可以到北境森林来游玩了？

风灵充满讥讽的沉默激怒了瘦子。

“办了这小妞，教教她怎么老老实实说话。”瘦子一声令下，周围七八人就不客气地扑了上来。

“呵呵。办了我？”风灵嘴角挂起的冷意更盛，紧接着。就是凄号一片。

那些伸手的士兵们都没来的及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直接少了右边的半截手臂。稍远一些，或处于犹豫、或出于反感而没上前动手的人都吓了一跳。风灵漫不经心地看了这些人一眼，轻飘飘的笑意既是警告，也是一种“算你们识相”的评判。

当然，下命令的瘦子虽然自己没伸手，也照样没了右手。

“呜啊——”他抱着手臂扑倒在地上凄号，叫得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惨。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他额前、两颊窜出来砸落在地面，双眼更是痛的泪流不止，甚至有点儿充红。原本还算帅气的脸，早已被疼痛扭曲得不成人样。

风灵走过去，一脚踩在瘦子的脑袋上。“不好意思啊，顺便给你增加了一倍的痛觉，因为我觉得有必要教教你怎么老老实实说话。”

恶魔！旁边的人看着一阵寒颤！明明这么一个纤纤瘦瘦的普通少女，怎么这么心狠手辣的！幸好刚才没听瘦子的命令，幸好刚才一点良心没让他们对这少女动手，要不现在可就成残废了！

风灵踩着瘦子的脑袋，冷笑着说：“现在我有些问题要问你，而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满脑子都被痛感充斥的瘦子很勉强地听明白了风灵的话，但却除了惨叫外，他没能表现出任何想要显示个人意见的姿态。

风灵似乎并不打算对瘦子疼到无法言语的状态施以怜悯，径自开始问道：“你们在这里玩儿的怎么样？”

嗯？这算什么问题？没断胳膊的人诧异无比，断了胳膊的人在剧痛中诧异。

“哦，没打算回答我？”风灵只留了三秒钟的答题时间，然后手指轻轻一划，瘦子的左手也顺势而断。

“呜啊——！”瘦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这一次，除了钻心切骨的痛，刻蚀进他灵魂的还有深深的绝望。

——两只手都废了，即便是能保命，还怎么活？

风灵依旧踩着瘦子的脑袋，嘴角笑意冷得不能再冷。“那我换个问题，这第二个问题，也是你的第二次机会。嗯……你在这里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瘦子吃力地斜着眼角看向风灵，嘴哆哆嗦嗦想说什么。却被痛苦的呻吟打乱了所有音符。

“哦，还是没打算认真回答啊。”风灵轻飘飘的话扔出来，让瘦子双眼一阵发黑。

“啊——啊——！”他更痛苦地惨叫起来，那惨叫伴随着几乎要撕裂掉声带的破哑声，显示了双腿被削断后叠加在他神经痛觉上的效果。

风灵似乎不耐烦了，撇撇嘴，又问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在这里逛了几天？”

“哬——哈——！”瘦子已经发不出嘶嚎声了，扭曲的嘴角只伴随着浑身的痉挛时不时咳出一些血沫。

风灵很遗憾的摇了摇头，说：“抱歉。我耐心不佳。事不过三。我三个问题，给你三次机会，看起来，你并不想珍惜。”她收脚退了一步。瘦子这回能尽情抽搐身体了。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风灵会给瘦子最后一击的时候，风灵却如无其事地转向另一个被切了手臂的人。“好了。你是下一个，我有三个问题……”

她难道是打算丢开瘦子，任他在痛苦中挣扎着流干血死掉吗？

魔鬼！

被风灵盯上的士兵哆哆嗦嗦抱着断手，慌忙挣扎着说：“我……我们、玩儿的……不好。”他强忍着痛。说话断断续续。“有见过……一个、怪老头。逛……逛……不知道……”

“语义不够明确啊。”风灵淡淡地撇了一句。

“我……我……”这士兵绝望的看向远处一点儿平时和他关系还不错的人。求救的眼神递过去，他的同伴终于不忍心看他这样，硬着头皮站出来帮他答话——

“那个……我不确定您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但我会尽量做出回答。四天前，我们遇到过一个魔法很强的老者。当时也有一些怪事发生……”这个士兵着重把当时和老者相遇时的情况说了一遍，瘦子杀奥穆尔等人的事一带而过，奥穆尔尸体的异象却说得很清楚。

“哦？那老者说，让你们不要激怒这片大地？”风灵很意外地收获了很有用的信息。“那老者，是不是这个样子？”说着她随手用一个低等的水属性塑形魔法做了个晴星校长的头像模型。

那士兵仔细辨认一下，点了点头。

晴星校长竟然追到这里来了啊，这让风灵略有些担心。照这士兵的说法，晴星校长已经在这片大地之神的隐匿结界里待了四天了。可她踏入这片神的结界后，并没发现晴星校长的任何魔法气息，这让风灵心中不安。

她随手一晃，一把魔法卡条出现在她手中。那是将朔夜封存之地方的开启钥匙，是晴星亲手交给她的。

魔法卡条上有晴星的魔法签名，如果用这个魔法签名做引子，再加上奥兰家族出品的魔力罗盘，或许能更快找到晴星的下落。虽然这么一来魔法卡条就会作废，但……反正是加了晴星签名的魔法卡条而已，瞪找到晴星，让他再做个就好了。

风灵这么想着，三下五除二就做成了追踪晴星的魔力罗盘。

果然，魔力罗盘上出现了很微弱的一个斑点。那种程度的魔法斑点，如果不是这片区域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魔兽，根本就没可能找到。哪怕是一只小小的鼠兔，也能对这种微弱的魔法斑点形成极大的干扰。

风灵心中闪过一瞬恍惚，让她非常烦躁。到底是她的魔力罗盘做的太粗糙，还是清醒校长的魔法力衰弱到了这种地步？

心思不宁的风灵再没心思和这帮路人纠缠，撇了他们直奔罗盘上标识的地方而去。

阿查拉侦查小队又被丢在一边，这回，他们多了五个伤员，以及一个半死不活的瘦子。被伤的五人中有四人是瘦子的死党。与阿穆尔同村的小队士兵们几乎没用怎么商量，就去默默扶起自己同村的人，简单包扎后一起向南离开。

一个和瘦子关系较好的猎民是瘦子一派中唯一囫囵的家伙。他犹豫着向两边看了看，最终撇下一地伤员，向南追了出去。在他身后，瘦子艰难吞吐了最后一丝气息，断手的士兵们则惨叫挣扎着，踉跄迈步，咒骂哭喊。

但他们注定骂不回来南去的士兵，也无法追上他们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