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二百四十二章 他们的优秀领主

第二百四十二章

佣兵不是地痞，即便闹，也不会无理取闹。有几个信得过的领头人物出来发话，他们也就按捺了心中的不满，答应让四个老资格的佣兵和团长萨尔多先进行私下商谈。

萨尔多带着四个老资格佣兵，走进自己刚刚和风灵见面的房间。

开门见山，萨尔多直接对四人说道：“那个诅咒的源头，我已经查到了。”

四人都吃了一惊。

有人当即开口质问：“既然查清楚了，为什么不对兄弟们说清楚？这诅咒到底会不会在我们佣兵团内蔓延？大家会不会受牵连？”

“问题就在这里。”萨尔多说道，“这个诅咒会不会蔓延，取决于我们的态度。”

四人相视一眼，问道：“是有人拿这个诅咒来要挟我们？”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是这样。”萨尔多示意四人找地方坐下，然后从自己的座位旁拿出一把剑，拔剑出鞘后，他剑尖指地，在地上划下几道线条。线条画得清晰易懂，四个老资格的佣兵只一眼就看出，这是一个最简单的魔法回路分析图。

只是他们不明白，现在萨尔多划这个魔法回路图做什么？

似乎看出了四人的疑惑，萨尔多耐心解释道：“这回路图可不是我随意划的，这是下诅咒的人留下的图案。”

接着，他指着这个魔法回路图说道：“诅咒魔法的原理和咒文，因为被大陆各方封禁而极少有人熟知。这个图案，据下诅咒的人说，是解开这次诅咒的一个关键部分。我刚刚和一个在万辉魔法学院的朋友联系了一下，让他利用那边的图书馆查了查，这个魔法回路确实有些奇特的地方。”

萨尔多的剑锋落在魔法回路图的线条上。“这个图案和普通的土系流岩魔法回路很像，但左边这条线比惯常的魔法回路长了三毫米，右边的线条则短了一毫米。整个魔法回路图都是这种细微的变动，我的朋友说。他尝试按照这个魔法回路构筑魔法时，发现魔法力无法顺畅流动，反而有向体内流转的趋势。你们都该知道魔法这东西是怎么回事，魔法力失控并侵袭入体内。对魔法师来说十分危险，所以他就没再尝试下去。但我想你们都应该记得，诅咒魔法为数不多的公开记录里提到过，诅咒的解除需要用魔法直接侵入人体，风险极高，稍有偏差，就会造成被诅咒者和解咒者的同时死亡。从这点儿看来，说这个东西是解除诅咒的步骤之一，还是有很大的可信度的。”

四人都赞同了萨尔多的说法，但又有性急的抢着嚷嚷起来：“这么说。可不就是有人在用诅咒威胁我们吗？是哪个混蛋，竟敢到我绿盟佣兵团面前撒野。老子先去劈他个稀烂，再问问他狗胆儿哪儿来的！”

劈烂了还问个毛啊！能问出来吗还？萨尔多心中不以为然，面上依旧很审慎地摆出一副商量的态度：“我刚刚就说了，这件事儿。说是我们被威胁了也勉强可以，但事情却也不全是那样。”

“那是怎样！你倒是说个清楚啊！”

沉吟片刻，眼看这四人都急恼不已，萨尔多才很为难地开口道：“你们都是团里的老人了，对我们之前接的一些任务也该知根知底。按理说，佣兵不涉足黑暗界的生意。作为雇佣兵，我们可以随军、做扈从。也可以押送货物，总之是做一个佣兵该做的事。像暗杀、刺探情报、绑架之类的事儿，都是黑暗界的生意，合法的佣兵组织都不会去做。”

四个人听萨尔多这么说，神情瞬间紧张起来。

马上就有人黑了脸问：“难道我们接的脏活，被人知道了？保罗家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让这种消息走露出去？”

“保罗家……现在只怕形势不好。”萨尔多说得十分沮丧。也很无奈。

“形势不好？”当即就有人暴走了。“当初你可是一再表示，说什么想要佣兵团发展，就得像铁盾佣兵团那样有政治上的靠山，有权贵扶持。是你一力做主，把我们兄弟和保罗家绑在一起。现在你一句形势不好丢出来，算怎么回事？”

萨尔多早就准备好应这茬了，顺势就把话头引入正题：“这就是我现在要和你们商量的事。我之前就说过，这次诅咒是上次我们接了保罗家的委托时招来的，只是这个下诅咒的人，并不是要为被杀的人讨回公道，而是想追查整件事的幕后真凶。在上次那件委托里，我们虽然是凶手，却不是幕后。就只这点而言，我们还有和对方约谈的余地。事实上，就在刚刚，我们已经进行了简短的商谈。”

四人这时倒没有质问萨尔多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提前打招呼。不管怎么说，萨尔多也是佣兵团的团长，事态紧急时，他完全有独断的权利。所以四人并不纠结于这件事没能给他们一个参与的空间，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事情的结果上――“商谈进行的怎么样？如果对方是诅咒的施咒者，我们这些兄弟的诅咒他应该能解开才是。”有人这么问道。

那个名叫安迪的老资格佣兵在进屋后一直旁听对话，并没有主动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时却在萨尔多回答之前，抢先开口问道：“对方如果能解开诅咒，必定会要求我们拿什么东西去换。萨尔多团长，他究竟想要什么？是希望我们能够把保罗家的脏事儿都抖出去吗？你可不能这么做，真这么做了，绿盟佣兵团就会从这个大路上彻底消失。不仅仅是佣兵团本身，那种污浊了的名誉能让整个佣兵团在数十年后连个名号都没人记得，从此消失得一干二净。”

“我知道，安迪老哥。”萨尔多团长习惯性地唤这个老佣兵一声老哥，耐心说道，“对方并没有要求我们把保罗家的脏事儿抖出去，而是要我们给保罗家设个陷阱，引他们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安迪一时不解。

萨尔多示意四人聚拢过来，低声说道：“保罗家现在有一点儿麻烦事，刚好这件麻烦事和我们完全没有关系。所以在这事儿上，我们还能做些文章……”

……

……

兰思尔这些日子憔悴了很多，原本英俊飒爽的他，现在年纪轻轻就已经横生皱纹。一头金发头发也几乎在数天内熬成全白。

他自己在不久前被人刺伤，失去了生育能力，不得不接受自己这辈子永远无法拥有自己后代的现实。而数天后，父亲惨死狱中，让他的家世直接掐头去尾，只剩了他孤零零一个。刚刚从病床上爬起身的他，就这样顺利接过了子爵的爵位，并继承了与之相对应的领地――两个中等富足的村庄。

可这种继承爵位地方式，对兰思尔来说，是一个难以接受的悲剧。

两个属于他的领地村庄里。有一个专门设了领主大厅。大领主的城堡对一个小小的子爵来说根本奢望不起，兰思尔所能拥有的，只是一个比普通民居面积大一点儿，顶棚高一点儿的木屋。

这种村庄中建造的领主大厅多得很，也高贵不了多少。更何况。比起在城中继承产业的子爵，像兰思尔这种继承村庄的小领主远离物质奢华之地，过得非常寒酸。所以他们这种继领村庄的小领主，在大贵族们眼里还有另一种称呼――土包子。

兰思尔就这样从一个帝都风流英俊的公子哥，一夜落魄成混迹在村庄中的土包子。

而以目前的情况来说，说他土包子还算抬举了他――现在的兰思尔是个不折不扣的土包子酒鬼！他像是想把自己泡死在酒缸里似的，整天不停地喝酒。然后烂醉着窝在自己的领主大厅里，占着领主这个坑，却不干领主的事儿。

村庄的百姓们倒是很乐意看到他这样子。村子里的事儿有长老主持，多一个领主会多很多东西，但少一个领主却缺不了什么。领主不干事儿，就等于没人催租税。有这种好事儿。谁不乐意？

所以有人进村子里打听领主兰思尔的下落时，村民都一口一个：“不知道。”

一来，领主肯定还醉着，就算见了也谈不成什么事情，二来。领主这一周半个月，肯定会一直醉着，就算他知道领主在哪儿，也肯定谈不了什么事儿。三来，如果这人奔着谈事儿来的，然后因为领主一直醉不停，心急不已地想办法给他解酒怎么办？好不容易摊到一个不会收租税的领主，谁乐意放手啊。

好在这个找上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风灵。即便村民们一个个含糊其辞，她还是很容易就找到了领主大厅的所在。

大厅门口，没有一个守卫。风灵直接推门进去，也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大厅的门上，连个内锁都没挂着。

小领主的领主大厅构造很简单。进门一个大厅，正对面是领主的主座。这里是领主会见、宴请客人的地方，也是领主接见村民，处理领地上各种案件、官司、税负等各方面事情的地方。在大厅两侧，各有一个小屋。

其中一个是领主的卧房，另一个则是领主仆从的住处。

这种小面积的简单构造和布局，让风灵在刚进大厅时，就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酒气。

说实话，虽然知道这种村庄领主大厅的简陋，也见过很多，但能这么脏、这么乱、还这么没人打理的领主大厅，风灵可真是头一次看到。兰思尔的这个领主大厅里，仆从的房间是空着的，而且落满了灰尘。同时，兰思尔蜷缩在另一边的卧房里，连人带屋子都落满了灰尘。

风灵从没想到，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竟然可以在自己身上落上一层尘土！

“兰思尔！”风灵一把戳醒了兰思尔。

兰思尔迷离双眼看着风灵，呢喃骂道：“这帮不成器的，找姑娘也不会找了，不知道我不喜欢个儿矮的吗？”

风灵这次来虽然也变幻了容貌，却没变幻身高。而风灵原本的个头，在这片大路上绝对是比较矮的那种。其结果，就是被个儿高的鄙视。当然，如果被鄙视得太过分了，风灵会毫不客气地用更不客气的方式鄙视回去。

而兰思尔这个话。绝对不讨风灵喜欢。

于是一个简短的吟诵咒文出口，兰思尔直接被一盆冷水浇下来。愣了几秒后，兰思尔的烂醉大脑才终于在冷水的刺激下略微苏醒一点儿。

“你……谁招来的姑娘？呃……不对，这里……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呢呢喃喃这么两句后。兰思尔歪了歪脖子，就睡了过去，转眼又打起鼾来。

风灵无语地看着这个烂酒鬼，觉得自己现在找这家伙商量事情绝对是个极不科学、极不靠谱、极不现实的事儿。

于是她想了想，直接拽着兰思尔的耳朵，把他拖到了领主大厅正对着的街道上。

这个不过数十人的村庄，瞬间热闹起来。

“天啊！我们的领主大人！”所有人都惊呼起来，蜂拥而上开始围观他们的领主大人被人揪着耳朵游街的场景。

在众人的骚动、以及万辉国近冬之际的寒风里，衣衫单薄、又被骤然拖出屋外、拖离火盆的兰思尔终于开始有点儿要清醒的迹象。

“冷、冷……这哪儿？冷……”

好吧，也就只能清醒到这个程度了。

风灵见周围人都聚得差不多了。就指着兰思尔对周围这些村民大声说道：“各位，你们都睁大眼睛看好了，现在我手拖着的这个人就是你们的领主！他刚刚全权委托我在最近半个月内处理他的领地事务。虽然只有短短半个月，但我希望各位都能明白：在这半个月内，这个村子里的领主权力。就是我的权利！”

“你谁啊，你说领主让你管，就真由你管了？有凭证吗？领主委托你处理领地事物的凭证呢？”村里不乏精明人，一张嘴就直接点重了要害。

风灵冷笑一声，说道：“领主当面委托我的事儿，你有资格问吗？”

那人一时语噎。这片大路上身份差距一步，就是天上地下的云泥之别。要论起来。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的确没有资格过问领地等级的委托事宜。但毕竟事关他们这几个月税负能不能蒙过去，为了这一点点儿甜头，日子过得又苦又紧的村民硬是鼓了鼓勇气，继续问道：“我们是没资格问，但我们作为这村子里的驻民，总该知道一下你到底有没有资格管我们吧？现在领主大人醉着。事实不明，你总不能随便几句话就应付过去啊。”

风灵冷哼一声，脚下微微用力，整个村子就猛然颤了一下，村中建筑都摇晃了好几下。仿佛是凶狠的地震似的。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地震，因为这个示威式的“地震”带着鲜明的魔法气息，鲜明到一级魔法力的渣渣都能感觉到。

而就在这个魔法之后，在风灵笑眯眯轻走出一步，她脚下的魔法光色稍亮起来，伴随着这种脚下柔光，以风灵为中心，地面开始一圈圈落下线圈一样的痕迹，等圈绕圈的痕迹囊括进整个村庄时，风灵指着脚下说：“以我脚为中心，方圆十里，任何物品、房屋、人、牲畜，我都可以直接将其沉于地下百米。你们要试试吗？还是老老实实听我半个月安排？”

风灵的威胁直接而有效，因为就在她说完话后，她向身边的领主大厅一指，整个领主大厅就飞快沉了下去，原本结实的地面，现在就像水平面一样，直接就把水平线上的东西都吞掉了。

村民们看着领主大厅沉没的壮观场面，一阵惊呼。这帮没见识的土包子，直接冲到领主大厅消失的地方试探几下，发现果然有上好的地基。于是一群人当场就开始争执该由谁来霸占这片风水宝地做自己的产业，盖自己的房子，哪儿还有人去关心风灵有没有资格代理兰思尔的领地？

这事情的转变，让风灵都愣了愣没转过弯儿来。

她摸了摸鼻子，看着自己脚下依旧一脸迷离醉脸的兰思尔说：“你的领地不错，领民……也不错，以后绝对有你好过的。”

从兰思尔手里拿到领地的代理权后，风灵迅速召开了一次政务会议，处理了些类似东边种枣、西邻打枣，然后一个说对方是贼，一个骂对方管得宽什么的纠纷案件，又安排了一下今年的租赋比例。之后就像这些村民下达了一个强制性的任务――为他们的领主大人叫屈。

只要有人夸赞兰思尔，就有机会减免三年租赋。什么领主勤政爱民、精明能干、从其父卡马尔子爵在位时，就深得领民信赖。什么上能忠君爱国、下能t恤百姓，百年难得的能臣。什么得英俊却能谨守教义。即使有知识有学问也不骄不躁……

总之是越夸得天花乱坠，就越能减免租赋。

村民们才懒得管他们领主究竟是个什么货色，能减免租赋，那还有什么不能干的？在风灵更加丰厚的报酬利诱下，四五人更是拍着胸脯自愿前往费季都城去夸。

风灵当即掏钱带着这几位村民前往最近的魔法传送站，直达费季都城。

随后过了仅仅两天，兰思尔的大名就在费季都城里开始有名气了。

“嘿，听说没？卡马子爵的儿子兰思尔是被保罗家给害了的。唉，他保罗家就不怕神明降怒吗？连兰思尔大人这么好的贵族大人都害（吐槽，哪儿好了？都吹的）。他迟早会遭报应的！”

“就是，保罗家就是一窝毒蛇，蒙蔽了陛下的眼睛，欺骗世人。而且他们不仅骗走世人的钱财，还吸食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灵魂。真是罪恶！”

“可怜的兰思尔子爵大人，但愿有人能够抓到真凶，给予其严惩！”

“嘘，隔墙有耳。你这不是在诅咒吉格?保罗那个胖子能被抓吗？”

“该死的保罗胖子……”

流言在城中传播开以后，别说，还真有人站出来为这位兰思尔大人讨公道了。有人为兰思尔免费提供追凶服务，有人为兰思尔写陈情书。要求治安部门能够全力追凶。至于再往后凶手果真落网，整个事件的幕后黑手都扯到保罗家身上去的事儿，就是后面的话了。

在此之前，从兰思尔的领地刚刚返回费季都城、安排了那些准备为兰思尔营造舆论的领民后，风灵就暂时撇了这边的事儿，直接去见波妮卡去了。

在奥兰大公到来之前。她可以见波妮卡的时间也不那么充足。

全陆竞技的第二轮比赛已经接近尾声，贝雕依旧是场场压中，冷门热门没一个押错的不说，关于比赛的一些过程预测也极其精准。而波妮卡所在的默多代表队也顺利取得了两场胜利，每场胜利都是完完全全地碾压。不给对手留任何表现的余地。这种霸道的作风得到很多人的喜爱，也受到不少人的诟病。

有人只是单纯喜欢默多代表队的强大，而有人则担心堂堂默多学院，这种强横的作风恐怕预示这默多的学风也会越来越走向强硬。而大陆上的军政人士一旦硬派过多，那无疑将会战祸四起，对整个大陆地稳定及百姓的安宁绝无好处。

默多代表队在这两种舆论的争执中，也开始审视自己的立场。毕竟，这次参加全陆竞技，他们的首要目的是在整个大陆上重塑一个大陆第一学府的形象，过多的诽议是学院高层并不乐意看到的。

于是一场内部会议，在希森教务地亲自主持下，勾定了往后比赛的基调――要有风度地、谦逊地、富有仁慈心地获胜。

这场会议，直接定得波妮卡郁闷得想挠人！

至于郁闷地根源，这个……简单而言，就是对于全陆竞技这件事，希森的观点和波妮卡地观点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作为学校校务工作的全面负责人，希森看到的，是一个历经磨难的学院重新屹立于大陆之上的形象宣传，而对于头脑简单的波妮卡而言，她看到的只有两个字――打架！

打架还要有风度地、谦逊地、富有仁慈心的？见他的鬼，那个希森教务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打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