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二百三十章 领路人

作为一个社会下层的仆人，这位倒霉侍女对贵族有着自己的理解。

贵族们的关系往往很微妙。看似关系很好的，实际上可能水火不容，看似水火不容的，可实际上可能也没多大仇恨。侍奉贵族，要有玲珑心思，而这个心思里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识别哪些人是主人的朋友，哪些人是泛泛之交，又有哪些人是敌人。

这个倒霉侍女对这种事儿倒也有自己的经验――女人们能经常抱团儿聊家常的，那相对应的男人们的关系就还说得过去，如果有哪家人的夫人和自己这边的女眷老死不相往来，那就是仇敌没错了。

所以这种时候，侍女脑子转了个弯儿，就直接冲去找莱昂子爵去了。

作为岐山国的新晋贵族，尽管莱昂子爵的爵位不高，但他在皇宫里的职位却让所有人都不敢小觑――作为御用魔法士，他拥有随时随地向霍兰德王直接进言的权利。

而且，在霍兰德王当政的这短暂时间里，莱昂的意见得到了充分的尊重。只要在政治上有那么一点儿点儿嗅觉的人就会明白，莱昂已经被作为霍兰德王的嫡系心腹收纳了，这个年轻的新晋贵族，前途一片看涨。

当然，这些只是背景之一，对于那个女仆来说，最重要的是，莱昂的新婚妻子和波妮卡十分要好！那个漂亮娇美的卡罗南特小女人整天想方设法地和波妮卡拉关系，而波妮卡也不排斥这个莱昂夫人。不仅如此，就连奥兰大公的妻子也对莱昂夫人和颜悦色，还经常和她聊天。

这种礼遇，绝对是很少见的。

侍女冲进莱昂房间时，莱昂正在很没形象地拔鼻毛。这个注重容装的臭美货见侍女不敲门就无礼地冲进来，当即愣了一下，心中感到奇怪。是的，不是愤怒也不是不满。而是奇怪。

他很清楚这次选用的侍女和侍者的底细，也知道这个侍女绝不是什么不懂规矩的人，她这么做，一定有特别的原因。

“出什么事儿了吗？”

莱昂一点儿扭捏的模样都没有。大大方方收拾起自己的鼻毛镊子，向闯入的侍女问道。

倒是侍女为自己撞破莱昂私事儿的事不安了一下，才急急回道：“子爵大人，波妮卡小姐最近好像和风灵见过面。我不知道风灵对波妮卡小姐说了什么，但我觉得波妮卡小姐肯定被那个坏女人给蒙骗了，那个坏女人一定有什么阴谋！”

“风灵？”莱昂更加讶异，以他手里的情报来说，风灵还处在失踪状态，竟然是来了这里了吗？自发生穆克尔被圣王厅召回的事儿后，情报部门、包括莱昂自己都比较倾向于“失踪的风灵正在追查这件事”的推测。但目前为止还没人拿到过确凿的证据。

“你见到风灵了？”莱昂很难相信一个普通的侍女能够发现风灵的行踪，即便能，那也一定是风灵故意的。

“我没有见到风灵，但那个坏女人在波妮卡小姐屋里留下了东西。”

果然如此，莱昂觉得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印证。他想了想。对侍女说道：“带我去看看。”

两人很快赶到了波妮卡的屋门前。现在希森教务正在召开内部小会议，这个被包下来的高档旅店显得空荡荡的，基本没有人影，也因此，莱昂和侍女的行踪并没引起他人的关注，而莱昂未经波妮卡允许就擅闯闺房的事儿，也就自然没被人撞破。倒有点儿神不知鬼不觉的模样。

莱昂进入波妮卡的房间，先是对波妮卡大小姐坚决要求下自带的仆从小队的能力大加赞叹了一番――能够随时随地把一个房间改成彻头彻尾的奥兰风格，那也算是一绝了吧？

在女仆的指证下，希森很快找到了风灵留下的定时回像魔法。这种魔法只能释放一次，女仆看到的景象，莱昂已经无法再看。这让莱昂觉得怪异。因为他向这个侍女询问后觉得。这影像的内容不该是向一个侍女展示的东西，也不可能是只需要向侍女一人展示的东西。

风灵到底是什么意思？莱昂思索一会儿，叮嘱侍女不要对任何人谈起这事，就转身离开，

不管怎么说。风灵在这种时候来见波妮卡，对岐山国也好，对默多学院也好，都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事。因为就在两天前，他手中的情报无比明确的告诉他，岐山国在隐者会议的授意下，要对风灵动手了！

第四预言的关键部分，以及风灵的罪状都会被通告整个大陆。再加上夙照之城被神所遗弃，风灵这个罪魁祸首会失去从世俗到宗教上的所有立足点，会成为整个大陆为之怒目的存在！到时候，风灵这样的人，从官方立场来说就是岐山国、默多学院的敌人，更是神裔奥兰家所不该容忍的悖神者！

基于以上原因，现在，莱昂需要做的事无非只有一件――把事情迅速上报奥兰大公，让这个神裔族长亲自前来管好自己的女儿。

波妮卡和风灵的关系必须被掐断，而这世上，除了奥兰大公，还真想不到有什么人能管得了这个波妮卡。

……

风灵对即将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尽管她对隐者议向她摊牌、和她完全敌对的可能性不是没考虑过，但现在，她根本没把这种可能性放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穆克尔的下落成为她现在最想知道的事，也是她全力以赴想去查清楚的事。

离开波妮卡的宅邸后，她返回了自己的住所。在普通无奇的日常延续到上午十点时，这种伪装的平静就被一阵不急不缓、极富韵律的敲门声打断。

风灵当然知道来的人是什么人，但她依然装作一无所知，在询问开门后，一脸茫然。

“您刚刚说您是商会的调研员？我这样的外来客，能对您的调研有什么帮助吗？”

这个商会的调研员早已很熟练的闪身进屋，顺手就把风灵房间的门扉关上，脱下帽子摆在胸前，再缓缓躬身一礼，说道：“请恕我冒昧，我是幽栈商会的调研员，也兼职引路人，今天来是请您去我们幽栈商会谈生意的。”

“幽栈商会？我没听说过。我也没做过生意，为什么会来找我去谈生意？”风灵一脸天真地装糊涂。

她当然明白幽栈商会是个什么东西！那就是个专门经营地下交易场所的商会！他们依靠强大的财力和人脉在各个城镇盘下不会被任何人追查的地方，把那里作为地下交易的理想场所出租，或者是自己直接承办各种地下拍卖、地下黑市、地下情报流转处等等非法交易。

在费季城，幽栈商会的势力尤其强大。他旗下实控的地下大型交易场所足足有五个！其中包括专门的地下情报交易所、一个地下人口贩卖中心、一个地下拍卖场以及两个地下黑市！这些大型地下交易场所是只供大额买卖，也只有高级别的黑暗势力再有资格进入，其他不入流的小混混、小帮派什么的，还有别的分支据点招待。

这些小打小闹的流动站点和小据点什么的，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多如牛毛，而且大多数都是幽栈商会势力所控制的。这些小生意点由栈商会分支延展、承包出去，总体数量虽然没有详细的统计，但有人估算说，这种小地方的数量大概在千字儿以上。

能把地下交易场所作为专项经营并办到这种程度，实属世所罕见。这往往意味着商会的背景势力极其强大。

这一次幽栈商会的引路人亲自找上门，不用多想都知道，他一定是为了风灵放出的虚假悬赏。那个被风灵高额悬赏寻找的“神典祭祀继承人”已经吊来了大大小小一堆鱼，只等她去验收了。风灵心中开始算计这次会面的验货方式，面上却一点儿都没显露出来，依旧是茫然无知的样子。

幽栈一路人是个见多识广、又很机敏的年轻人。对风灵这种懵懂无知的状态，他应付得得心应手。

“您前段时间高额悬赏了一件商品，现在有这些商品的供应商找到我们这人要求供货。现在只等您去一一验货，从中挑选良品购买。”

“我？高额悬赏？我……”风灵开始时还“疑惑”着，后来忽然“恍然大悟”。

她一脸“吃惊”，嘴张了好一会儿才指着这个年轻的引路人说：“您是说，我发布的情报悬赏有人来应赏单了？”

“嘘――”年轻人对风灵做了一个低声的手势，“您不该大声说出这种事，我们有我们的规矩，请您从现在起务必听从我的指示。”

风灵“犹豫不定”，一副对来人放心不下的神色。

年轻人的领路人对这种情况也见多了，当即从腰间的口袋里摸出三张卡牌，一手摊开。

“这是一个三方契约魔法。”说着他把中间一张卡牌抽出来，将背面一缕神光、一山围河的图案展示给风灵。那标识，风灵自然认得――那是万辉主信的大地之神的教会徽章。

“你我缔结契约，你在这一天之内，你要听从我的安排，而我保证你生命和财物的安全，这份契约，由教会见证。他们是大地之神的信徒，厚土育德是他们的教义，你总该信得过吧？”

风灵这才点了点头，和年轻人进行了简单的契约仪式后，跟随幽栈商会的领路人离开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