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二百零三章 进攻前奏

风灵不可能妥协，穆克尔又不可能让风灵妥协，所以，最后做出妥协的只能是紫发艾克。

――因为逆魔者军团面对岐山国的围剿，已经别无退路。这种时候失去风灵的帮助，对他们来说将是灾难性的。

紫发艾克压下心头所有的不痛快，直视风灵，咄咄逼人说：“你说，你会找到让逆魔者这个种族繁衍生息的办法，为我们争得一片自己的土地，。你说，要让我们像大陆上的任何一个种族一样，拥有自己的家人、族人、可以耕作的农田、可以休息的房屋。你说我们也许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国家。这些话听着很漂亮，我希望你不要食言。”

说完，他也不等风灵的回答，直接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张召唤纸丢在地上。召唤纸在空中震颤一下，豁然凸显出一个城池的精细模型，这个城池，自然就是夙照三城。

东西两个辅城大小一致，布局对称，以中心城为轴形成六十度的夹角。两个辅城和主城之间，中部有连空桥嫁接，北部南部各是两段数百米长的地下甬道。甬道内部设有十七道悬门，可以在辅城陷落时及时隔断甬道。

这种甬道在模型里做了切面，可以一览其中构造。

而中央主城，你只向这个模型望上一眼，就能看到各种马面墙、瓮城、箭塔、内环城墙等等棘手的防御建筑――不愧是百年不落的城池，防御工事绝对不简单。

“城墙总计分成了一百段，每人负责一段。即便加上的鱼绮神兽，这种布置还是让我们捉襟见手，如果我们放弃两个辅城中的一个，防守的压力会小很多。”紫发艾克手指点在模型上，对辅城和主城之间的飞桥做了一个切的手势，“我们只需要切掉飞桥，堵死甬道。防守的城墙段就能少四分之一……”

“不行。”没等紫发艾克再说下去，风灵就很干脆地否认了。“我对奥拉大公说过，我会把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挡在夙照城之外，一步都不会他们攻进来。我又不是说这玩儿的。干嘛要好端端先让出一个城？”

“可我们守不了那么多！你以为我们的对手是谁？是奥兰大公，是神裔，也是清林城的皇家戍卫军！是那个军事怪才亚尔曼手里的皇家精锐戍卫军！”紫发艾克恼火不已，这个风灵怎么这么专断蛮横，而且想事儿思路完全不对头！

让一个敌方将领的女儿听他们的作战会议也就罢了，明明战略上有风险，有危机，她也完全不知道规避。这种人做了老大，逆魔者军团迟早会被她害死的！

风灵没所谓地笑了笑，几步走过去悄悄对紫发艾克说。“你觉得我当这个老大会害死你们？”

“不敢。”紫发艾克气哼哼说到。

风灵冷哼一声，说：“如果我们不能把所有人都挡在夙照三城之外的势力，你以为还能守得住你脚下这个地方吗？外面那些人但凡看到一点儿能把你们干净杀绝的苗头，他们就会不惜一切冲进来。到时候，你还以为你的逆魔者军团能活下来几个？我们必须寸步不让！要让他们看不到半点儿赢的希望。才能迫他们退后，迫他们放弃这个城池，放弃和我们的敌对军事行动。”

紫发艾克听着一愣，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风灵看似戏谑的语言里实际上有着自己的考量。这种考量，也不能说完全没道理。但……全部三个城池的墙体都要守的话，真能有胜算吗？他抿了抿嘴，试图再次开口劝说风灵。让她点头去放弃一个辅城。

风灵见紫发艾克这么碎嘴皮，终于忍不住说道：“那左边辅城，我和穆克来守。你的逆魔者军团全部从左边的辅城退出，集中到主城和右边辅城里去。把这作为新的作战方案，行了吗？”

“你？你们俩？”紫发艾克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一样，神色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左右两个辅城和主城只用飞桥和甬道相连。也就是说没有多少共用的城墙段，基于这种构造，它根本相当于一个四面需防的城池。

这样一个城池的防御量，两个人能搞？你就算把四大神裔家族的顶尖高手叫来，他们也不敢说这话。

“就我们俩。”风灵说得很笃定。这种笃定。让一直倚墙站在一边儿的穆克尔看着她眼一眨一眨，很不明白风灵在想什么。

两个人防一个城，还要让别人一步都进不来，这……还是人能办的事儿嘛？

波妮卡听到这儿，使劲想了想，最后想出个所以然来。“风灵，你是不是打算抓我做人质啊？”她的想法很简单：除了拿人质作威胁，还有什么能够实现风灵目标的途径吗？

“……”风灵无语地盯了眼波妮卡，“你做人质？我还不如直接抓个戍卫军军官呢。就算抓个猪来做人质，万一有需要时，还可以宰了吃肉。你呢？全身肉都卖不了几两”

“你才是全身肉卖不了几两！

“……””

三个小时之后，风灵就儿戏成真，真抓了个戍卫军军官回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风灵在昆祀城上的废墟里曾着到过几本难得的书，这话就是从那些书里看来的。

左边辅城外最近的军营是皇家戍卫军军营，而不是奥兰家驻扎的村庄。如果对方发起攻势，在左辅城这边，很有可能会是戍卫军打头。所以，在和紫发艾克商量定之后的一些重要事项后，风灵马上就冲到戍卫军军营去抓了个情报提供者回来。

风灵抓回来的人，自然要亲自询问。而列席旁听的，有两个人――波妮卡和紫发艾克。

“你们现在的军队规模是多少？后勤负责人是谁？各级军官都是怎样的等级序列，作战时的决策顺序是什么？兵种是怎么搭配的？主帅是什么样的人……”风灵一串儿问题丢出来，对面的戍卫军军官则是一张冷脸顶回去。

波妮卡在旁边看得有些郁闷：“那些戍卫军很好对付啊，你出去一个夜袭就搞定了，干嘛这么麻烦？”

风灵笑了笑，说：“不懂就别乱问。”随即，她又很耐心和气地向这个被俘军官问道：“我见你们的营地里到现在都没有一个魔法师。这在精锐作战部队里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你能告诉我，这种几乎不可能的情况，到底为什么出现在你们皇家戍卫军身上？那些魔法师都到哪里去了？”

被俘军官抬眼瞥了风灵一眼，冷笑一声。依旧不做回答。

其实吧，风灵在穆克尔帮助下施展的读心术，能在他被问及问题的一瞬，从他略微起伏的波动心思里找出相关答案。问一遍读不出来，就问两遍，直到通过问话把他的相关记忆激出来，那就可以直接从中剥离出答案。也就是说，只要是风灵没有重复问的，那就是一遍读心成功的。

而现在，风灵还没有重复任何一个问题。

波妮卡在旁边看着。觉得这军官很可怜。这位军官很大义凛然，起码从表面上来说，给人的感觉是可以笑着就义的勇士。他对敌人横眉冷目，对询问嗤之以鼻，对严刑拷问……好吧。这个轮不到他来表现了，有了穆克尔的帮助，有了高效读心术，风灵再也不用做哪些没风度的事情了。

总之，被俘军官还算个帅小伙，却要遭受这种已经被剥光展览却毫不自知的愚弄，让波妮卡很同情。

她凑前一步打量了一下这个英俊高挺、却被绑成一团塞进一张破椅里的年轻军官。很虚情假意地憋了句：“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那军官这时候才微微变了脸色，犹豫片刻，努力坐直身子（被绑成粽子还努力坐直，很辛苦）严肃地说道：“我叫班，出生在西娅维兰德平原上，是纽云堡附近的村民。现在。我是国王陛下的绶剑骑士。”顿了顿，他又说道：“波妮卡小姐，这些话，如果不是您问，我就算受尽酷刑也不会告诉这些邪恶逆魔者的帮凶。但我能在这种场合告诉您的也只有这些了。涉及军事机密的事，我不会说！我想奉劝您一句――您应该马上离开这里赶回清林城去，这里不是您该待的地方。”

“哦……”这话波妮卡已经听了不下十遍，多少有些厌烦。“我只是待在我喜欢的地方，为什么大家都这么紧张？我不喜欢这种气氛，更不喜欢别人一再来催我做什么‘该做的事儿’。”

“波妮卡小姐，请您务必明白，逆魔者是悖神之物，您的朋友风灵已经被这些悖神的魔鬼给迷惑了。您不能这么跟着她乱来。”

被斥做悖神之物的风灵就抱着胳膊听着俘虏这么评价自己，严重赞同地点了点头，对波妮卡说道：“所以我一直劝你嘛，你该出城去找你老爹。当然，如果可能，我希望你能直接回到清林城去找霍兰德。在这里和我待着影响不好，对你以后的身份价值是个折损。你不该在这种事儿上留下污点。”

“你难道是污点吗？”波妮卡不乐意了，“我就和你多待两天，怎么就留下污点了？”

“……”风灵有些无奈，“我平时和你说了那么多，你一点儿都没听明白是吗？”

“我听明白了，可那又怎样！你又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波妮卡气哼哼说道，“什么罪大恶极的罪名都往你头上盖，他们说话行事也太不负责任了！就凭他们那些不负责任的判断，我就不该和你做朋友了？想想我都气得慌。”

“小姐！”被俘军官急切起来，“您得考虑奥兰家族和岐山国王室的名誉！”

“我当然考虑了，我就是为了奥兰家和岐山国的名誉才来的。”波妮卡得意地哼哼一声，“欺负弱小是不应该的，我爸和霍兰德都太不像话了！尤其是霍兰德，明知故犯！”

欺负弱小……这是波妮卡的概念嘛？

谁都知道接下来如果刀兵一起，就很有可能是势均力敌的厮杀，可她竟然说“欺负弱小”。

紫发艾克觉得，这小丫头片子得生活在多么理想的世界里，才能把他们这些人人害怕的怪物当成“弱小”。出于自尊，出于逆魔者的整个存在被蔑视了的不适感，紫发艾克回了句：“逆魔者军团不是弱小。而是你们奥兰家的劲敌。”

“哦？”波妮卡摇晃到紫发艾克面前，转了一圈半，站定在他面前。“你这可真是怪异的魔法力，但……嗯。感觉很有很实用的强度。不过，就凭这个，你就真以为你们逆魔者不是弱者？”

紫发艾克拉下了脸，认为这家伙是因为之前自己没好脸看她，现在趁机反唇相讥。

“你告诉我，你们逆魔者有什么可以自恃为强者的东西？你们有大陆百姓的尊崇吗？有号召一城、一族、一国、甚至整个大陆的威望吗？你们有庞大的家族产业支撑供养一个完整的精锐军团吗？你有可以媲美数十个军团实力的强力魔法道具吗？你有不依靠别人，也能在这片大陆上通行无阻的能力吗？你有经营延续自己族人千年不衰的力量吗？你们有数代积累的资源可供支持吗？你有……”

风灵都不知道，波妮卡这丫说正经事儿时竟然能这么多话。

紫发艾克被这一系列问题问得有点儿发懵，憋了半天，回了仨字：“我没有。”

波妮卡瞬间就自己高大起来：“你什么都没有。还敢说自己不是弱者？”

紫发艾克这次回得很快和干脆：“我们有拳头。我们是逆魔者，被魔法诅咒的同时也用了超越常人的力量。”

“有了超越常人的力量又能怎样？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如果风灵不帮你们，你们会是什么下场？”

紫发艾克微微沉了眼色。

“你们依赖了风灵，有了逃生苟且的希望。难道不该叫你们弱者吗？”波妮卡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也让紫发艾克安静下来。

他是逆魔者，不懂得人类社会的生存规则。但作为逆魔者军团的首领，他也不是不明白社会国家的概念下，强者的定义不仅仅靠你双手双脚在斗殴时能打倒几个人，归根究底，势力才是衡量强者的标准。

自身的武力。可控的军力、财力，政治干涉力、影响力，社会的资源力，背后的支撑力……等等揉在一起，那就是势力。

从这方面讲，他这个逆魔者军团的首领。的确是个弱者。因为他手里虽然有个很强大的军团，却没有强大到不论谁来找事儿，都可以应付自如，最多也就是不像当初西线逆魔者军团那样一朝覆灭。更遑论其他方面，他们一无所有。

波妮卡一看逆魔者军团的首领都被自己给说哑巴了。当即就得瑟起来：“哼，霍兰德还说了，说你们逆魔者军团在大陆上太孤立了，注定要找某个人、某个势力绑上去才能生存。他没法做这个人，岐山国也没法做这个势力，因为他没有掌控你们的方法。我们奥兰家或许还能办到，但如果隐者会议忌惮这种情况从中阻挠，那这事儿也肯定成不了。

“北方的费昂家，西边的赫罗王室虽然也有接受你们的实力，却绝没有接受你们的心思。因为他们的族长还把你们认作默多悲剧的罪魁祸首，他们的国家政要，甚至数名王室成员都死在默多，有这份仇恨梗在中间，你们绝不可能在东泽国意外的地方寻到出路。总而言之，你们就是走投无路，才会傍上风灵这个勉强能算作助力的帮手。”

风灵听波妮卡说完，点点头，道：“霍兰德倒是看得明白。这才正常嘛。”

“什么正常？”波妮卡奇怪问道。

“那个‘霍兰德还说’正常啊。这话要都是你自己讲出来的，就绝对不正常了。”

波妮卡当即扁了嘴，泄气道：“我有那么差劲吗？”

“不想更差劲，就趁早离开夙照城，该回家回家，该去约会情人就约会情人。你老爸就在城外，你未来老公就在清林城，自己抬脚去，别让我送你。”

那个还被绑着的大义凛然的俘虏当即附和道：“对，风灵说的对，你应该回去。”

“你……”波妮卡正指着这俘虏要说他多事儿，就见穆克尔的身影倏地闪进屋中――

“风灵，城外响起集结军号了。刚刚进入戍卫军大营，不就发现他们的物资储备已经准备充分，只怕攻城在即吗？现在的集结军号，肯定是进攻前奏。”

被绑在椅子上的俘虏当即哈哈大笑起来，狂热地高呼：“霍兰德王万岁！皇家戍卫军万岁！用勇气和利刃把这些怪物都葬送到地狱里去吧！让……”风灵一掌下去，削了这家伙一个半死不活，提着他身上捆绑的身子向外拖去。

“风灵！你要杀了他吗？他可是皇家戍卫军的军官，虽然级别不算高，但也无异于向岐山国宣战了啊！”波妮卡当即扑上来阻拦。

“你就为这个巴巴跑来我这里的？怕我和你的老爸老公彻底闹翻了？”

“风灵……”波妮卡苦了脸，她可不就是为这事儿来的？

“放心。”风灵瞥了眼脚下昏死过去的皇家戍卫军军官，“我只是把他挂到城墙上做个人质。我不会杀人，这场仗，死的人会很少。”

说完，风灵给穆克尔使个眼色。穆克尔轻轻点头，两人当即飞驰而出，直奔刚刚说好的左边辅城。一路上，所有能看到、遇到的逆魔者都被解离岗位，返回主城重新分配。原本安排的鱼绮则在风灵的直接操控下转换了地方。

夙照左辅城，不到半小时，就变成了不设防的城池。

……

夙照城外，皇家戍卫军军营忙碌异常。

传令兵跑马来往，传信魔法师各就各位，随时准备远程支援。负责魔法通讯的钻用魔法士也各自配备到一至三级作战单位的中枢，攻城装备整装待发，后勤系统进入战时状态……一切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出了进攻方案。

“团长！”军团里的追踪者一骑远远冲到中帐，飞身下马，跪地禀道：“中城和西辅城的防守人手加多了。东辅城似乎空了，城墙之上，除了旗帜，再看不到任何东西，也不见人在城头活动，但涉险翻上城墙的兄弟却不见了。”

“不见了？“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在攀城攀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消失了。”

“……”亚尔曼有种不祥的预感。忽然消失……怎么听着那么像空间魔法？难道是波妮卡？

“派人报给奥兰大公，夙照城防的情况再探！”

原本这时候，他应该按和奥兰大公约定的那样，组织攻城队去敲主城侧门。并把兵力铺开，以三十人一个纵深进行全方位攻城，以其撕开城防上空隙明显的漏洞。

但追踪者回报的情况变化却让这件决定了的事项又摇摆起来。

亚尔曼是个优秀的军官，他灵敏地嗅到一种圈套的气息。原本他没打算理会这种临战前敌方的兵力调整，想直接去敲一下主城的城门，但奥兰大公那边却传信过来，让他去试探左边辅城的情况，增防了的主城由他们奥兰家的火翼骑团去攻。

这让亚尔曼心中不忿――摆明是让他们去踩陷阱做炮灰！

但按照惯常的军务操作，这个战区的最高责任者是奥兰大公，所以他没有反抗命令的权利。不甘心的他一边派人去查探新的动态，一边不断去用各种异状去敲打奥兰大公，告诉他夙照辅城放空可能是一个圈套。

但奥兰大公却一直只重复着一个命令：“攻下左辅城。”

简单明确，蛮横无理。

亚尔曼开始后悔在霍兰德王面前拍胸脯做保证。他声称这次一定会做出功劳，打个漂亮的仗，并以此为资历，在军队系统中占据一席之地，进而分解奥兰家强大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