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这个负责人倒是很想把风灵“强行拿下，不论死活“，但奥兰大公严厉命令他们不准和风灵动手，他也只好服从。他一手按剑，扬眉说道：“奥兰大公让我们请你去萨兰德大教堂暂住。你的猎魔人同伴现在也在奥兰大公为他安排的地方待着，所以你最好服从大人的决定。“

风灵很意外地皱了皱眉头。“你说穆克尔被抓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负责转告你公爵大人的原话。”

风灵想了想，歪头对面前这对奥兰家族卫士说道：“那也请转告你们公爵大人，他也许以为他关了一个小豹子，可那其实是个飞龙，一不小心，吃亏的就是他自己。倒出了问题的时候，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他。”

“瓦尔特。”风灵说完，随手拽了这个蒙德大男孩儿过来，很光明正大地展示给所有奥兰卫士，“你们看好了，这家伙家瓦尔特?蒙德，现在是我的助手了。要和我为敌，最好把他也考虑进去。我们走，瓦尔特。”

瓦尔特觉得事情好像不大对劲，答应下来和风灵走出几条街了都，才忽然明白过来——“风灵！你刚刚干了什么！我的天哪，你难道再和奥兰家为敌吗？干嘛要拉上我！我会被家族长老驱逐的！”

被家族驱逐？那不是天大的好事吗？正好让他死了心地跟自己混。

风灵笑着瞟他一眼，说：“奥兰家可是现在岐山国国王的扶立之臣，你觉得我们在抢夙照都城的时候，他们会安安静静看着？”

瓦尔特愣了愣，懊恼得一脸沮丧：“我没想到要闹到这种地步。”

风灵转身看着瓦尔特，很认真地说道：“你或许还没能理解，我们要抢一个国家的王都这种事，不是一个好玩儿那么简单。这才是刚刚开始，往后还有更麻烦的事发生。甚至这里会经历一场小型战争。如果你想抽身，现在还来得及。奥兰大公的临时宅邸就在城西，你去打听一下就能找到。

“去向大公致歉，表示你只是被我欺骗利用了。现在就离开岐山国，绝不会再参与任何与我有关的事，那你就可以继续安安稳稳过你蒙德家的隐居生活。跟着我，你会和你的隐居生活彻底告别。”

风灵的话让瓦尔特陷入沉思，他犹豫一下，问：“现代城市呢？没有我你还能做得来吗？“

“我会想别的办法。”

“你是说找别人帮你？”

“是。”

“……”瓦尔特一下气愤起来，“你怎么能说的这么轻巧！你以为你在这大陆上还能找到比我更擅长这个工作的人吗？我是天才，蒙德家里没有一个人拥有我这样的开创力和想象力！我三岁时候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个魔法应用发明，五岁时有了家族内第一个认可通过的商用发明，十岁就已经是家族内的正式开发师。十三岁时就已经成为高级开发者。如果不是我时运不济，在家族历练里老是陪得血本无归，我现在早就是族内商团的高级技术顾问了！你竟然说要找别人帮忙，找别人顶替我的位置！”

看着瓦尔特这气愤难消的模样，风灵始料不及。她很囧地抽了抽嘴角。说：“那，我该继续邀请你做我的帮手？”

“那当然！”

“哪怕你会被家族驱逐？”

“是啊。当然，我会不会答应你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风灵忽然觉得这丫纯熟欠抽。

不管则么说，在很愤怒地抗议风灵低看他的才华后，这个瓦尔特做出了一个还算是很二百五的决定——在他最终下决定前，他还是会跟着风灵的。

风灵很想告诉瓦尔特，介于她已经很正式地向奥兰卫士证明。他这个蒙德家的子弟已经成为自己的同伴，如果瓦尔特现在不马上去找奥兰大公自证清白，那么他就会板上钉钉地成为自己的同伙。但眼见瓦尔特挺兴致勃勃地又和自己扯起“现代都市”的事情，风灵最终还是放弃了。

这家伙之所以跟着自己，或许是因为他花花肠子不够多，在人情事理方面太过木讷。但也可能……只是对风灵的构想太过投入了，投入到不经意地忽视了自己的处境。

“风灵，我们现在去哪儿？”瓦尔特见风灵似乎又有些发呆，边开口询问。

“哦，去神殿。云天神的神殿。”

……

云天神是传说中的风之子，天空和大地之间，就是他的领域。他控制着这片大陆上风的流动和走向，也制御着这世上最自由的力量。舫启国的主神信仰，就是云天神，几乎每个赫罗王室的成员，都会和云天神第一个订立信印。

但在东泽国……呃，现在应该是岐山国了，总之，在这个国度，云天神的信仰并不兴盛，尽管它的神殿是神赐之城的一部分，依然宏伟庄严，但信徒过少，捐赠不足，导致神殿没有足够的资金来雇人护养庭院。

风灵远远就看到，爬山虎蔓延上了圣殿的整个外墙，只在窗户处才被清理掉几块。

神殿门口没有人守着，当然，也很少见到有人进出。风灵推开虚掩的门时，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这声音在一片近乎荒凉的寂静里传得很远，但也没有招来任何神职者查看。

神罚之日，夙照都城内光明女神的祭祀们全部殒身殉教，其他神殿的祭祀虽然安然无恙，却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纷纷闭门苦修，重新审视自己的信仰——他们有人感到了对信仰的动摇，并对此感到害怕。有人则是感慨于自己对神的意志无力体悟，意在加强神学修养。还有更多人，则只是单纯的害怕了，试图以苦修的方式争取神的青睐和怜悯，并以此安抚自己心中的恐惧。

这座云天神略显荒败的神殿里，因为祭司们纷纷闭门苦修，更是无人打理，连正殿里的桌椅长凳都布满了灰尘。

风灵和瓦尔特走向圣殿前方的贡台。云天神的衣袍飞舞作于云端的神像就放在供台上，但贡台之前。没有仪式性的灯烛，也没有左云右天的常见摆设。

“这个神殿难道被废弃了吗？”风灵满心疑惑，不由回头想瓦尔特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瓦尔特马上做出回应。

“哒哒哒……”左边的小门外渐渐有脚步声可闻，片刻后。小门被推开，一个女子抱着云天神的神典出现在神殿里。

“你们是来向神祷告的吗？对不起，我来的有点儿晚了。远远听到大门的响动后，我发现我的神职长袍被老鼠咬了个洞，只好去祭祀大人们的房间里随便翻找了一个新的出来，因此耽搁了时间。现在……”这女子不由分说走上神的贡台前，俯视着风灵和瓦尔特，“神的子民，告诉我你们的祈愿，我将为你们主持仪式。”

风灵为难了一下。很抱歉地正想开口说他们不是来拜神的，就见瓦尔特蹭蹭蹭几步走过去，跪在这女子脚下，无比虔诚地说：“我愿诸神听我诉言。”

……这丫在搞什么？难道他正好有云天神的信印？

“云天神在上，代诸神为你净化世界污浊。现在。向神祷告吧。”这女子认真虔诚地一手把教典捧在胸前，一手按上瓦尔特的头顶。

只听瓦尔特大声说道：“云天神在上，听我祈愿。我……我对一个姑娘一件钟情，恳请您能帮我娶她为妻。”

风灵当即就被梗了个半死，看着瓦尔特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女子愣了愣。在神殿里，很少有人会进行明言祈祝，因为祈祝应该是对神的。对神说的话不应该入凡人之耳。但……面对这个好不容易等来的祷告者，女子还是拿起了十分的精神：“祈祝之言，只入神明之耳。你的祈语，不该大声说出来。”

瓦尔特抬头，看着眼前这女子，认真说道：“我爱上了一个即便是神殿几近荒废。即便是祭祀们惶恐无措、疏于职守，也能认真担负起一个神职者责任的见习神侍。我对她一见钟情，希望云天神能帮助我娶她为妻。”

风灵简直想过去一脚踹丫到墙角了！

他说的，摆明了就是现在为他主持仪式的人，可这个女子她……她都快能当他妈了！

这女子愣了愣。表情开始慢慢地变化，她的嘴一点儿点儿张大，眼神一点儿点儿吃惊，眉头一点点儿惊得斜斜吊起，最后终于愤然咒骂出声：“你……你这个渎神者！”

“啪！”女子手里的教典就砸在了瓦尔特头上。

风灵在心中狠狠附和了一下：砸得好！

瓦尔特很伤心，“您为什么要这么生气？我只是在虔诚地向神明祈愿而已。”

“你们都给我离开这里！你们这些渎神者！就算云天神的信仰在这里没有土壤，也不容你们这些渎神的人来肆意妄为！”女子愤然下了逐客令，连风灵也被包括在内。

“那个……”风灵想试着解释。

“给我马上离开！”

“……”瞟一眼伤心欲绝的瓦尔特，风灵心想飞过一个想法：要不要落井下石，在他心窝上补上几脚？

总之，这个女子基本上是气疯了。

风灵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向这个见习神侍说明自己的来意，并表示，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她可以代劳把瓦尔特这个混蛋给丢出神殿去。

在风灵的努力下，见习神侍的态度总算有点儿缓和，她严肃地警告说：“向神明发誓，你不会在此做出任何冒渎的举动。”

风灵当即认真回道：“我来这里只为觐见神明，怎么可能做出冒犯神明的事？”

女子这才脸色平复下来，她心有余怒地瞥了眼瓦尔特，却没有强求风灵去把这个没分寸的家伙驱逐出神殿。

“你到这边来。”她招呼风灵前往贡台，“在此虔诚祈愿。”

风灵走过去，却没像任何一个信徒一样跪在神像的供台前。她抬头直视着想要为她主持仪式的见习神侍，说：“见习神侍大人，我想您误会了，或者您并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说，我是来觐见神明的。”

女子愣了愣，正要说什么，就见风灵从怀中取出一个银色水晶石链。将其摊平在供桌上，然后一手按在其上，说：“神之友，神之选民。以此信物，得见其身。”

“你……你这是……”女子慌忙过去，想要抓起那个银色水晶项链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对神明有没有什么冒犯之处。但银色水晶石链瞬间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虽然不刺眼，却稳稳把见习神侍女子的手挡在十厘米之外。

“你这是什么东西？！”女子害怕了。她在心中暗骂风灵：这个该死的骗子，花言巧语半天，却把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放上贡台，要是真的惹怒了神明可怎么办？

就在这时，空中忽然想起声音。仿佛风一样的空旷：“谁？斗胆在此召唤我于世间？”

整个神殿骤然风如轮转，大殿内外肆意攀长的藤蔓草木在这劲风中纷纷被绞碎，青草的味道在这旋风的绞杀里飞速扩散，充斥了人的鼻子。见习神侍惊呼起来，慌忙跪倒在地。不过她并没有慌张地胡乱求饶，而是维持着一个谦恭礼拜的姿势，抱着教典低低呢喃着诵读云天神的教典。

“愿神知晓我的虔诚”——这是见习神侍此时唯一在心里重复无数遍的念想。

那个优秀销售员瓦尔特见到这副场景，扁了扁嘴，乖乖跪下来。他垂着眼，一手拳握抵地，一手横抵在胸口。安静地等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旋风沉宁消弭。

风灵几乎就站在刚刚那阵旋风的风口，一步没有挪动。她看着供台后出现的身影，心中生出一个评价：沉稳如山岳，巧滑如河石。

一身素不着色的白色长衣，一副清雅活力的面容。他眉宇间微微刻下几分岁月的沉淀感，让人觉得既可以谈笑风生。也可以随时威如冷山夜月。

——这就是云天神啊。

风灵看了这个神明好一会儿，才在对方清淡的注视中缓缓下跪：“天命女神托付我信物，允我向您借一座神殿。”

“借我的神殿？”云天神忽然笑了起来，“天命女神她……怎么忽然生出这种心思来了？而且，为什么偏偏来找我？”

“我答应帮助天命女神完成一件事。而天命女神也给了我几分助力。她对我说，凭她的信物，我能找您、大地之神、千面之神，以及杀神借到四座神殿。所以，恕我冒昧，我承神之诺言，前来索求您这座几近废弃的神殿。”

“呵呵……”云天神似乎没怎么在意风灵口中“废弃”二字的刺耳，他绕过贡台，缓缓踱向神殿的中央。

这个原本布满积尘的殿堂在刚刚那阵旋风的席卷后焕然一新，殿堂外的藤蔓荒草也被精巧修剪了一样，整洁美观，大气典雅。缺少维护的云天神神殿，已经被神自己亲自装点一新。

“一个神殿，我还借得起，更何况这个神殿没为我带来多少信徒。”

早就跪在地上伏做一团的见习神侍听到这句话，诚惶诚恐，深感这是她自己的失责。但云天神并没看她一眼，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风灵，继续说道：“但我很奇怪，天命女神那个从来不喜欢人类的家伙，为什么会和你这个连她信印都没有的家伙定下什么约定？而且还不惜给你信物来找我们借取神殿。”

风灵抬头看了云天神一眼，又垂下眼，说道：“也许等我归还您的这座神殿时，就有答案了。”

“哈哈，狡猾的回答。与其问你这种狡猾的人类，我还不如去直接问问天命女神自己。好了，既然你拿着天命女神的信物，我也就不想和你浪费太多口舌。这个神殿，暂时归你所有，我会让我的神侍和祭祀离开。”

“神主大人！”伏在地上的见习神侍颤抖起来，“您要放弃您的信徒吗？”

云天神瞥了这个见习神侍一眼，说话时语气立时沉了几分：“我只是把这个神殿借出去而已。天命女神没有自己的神殿，我们几人当初也答应她，如果她有需要的时候，可以从我们的神殿中借取一座。如今她既然提出了要求，我们自然要践行诺言。怎么？你一个凡人，作为我的仆从，却想要反对我的决定吗？”

“我……”见习神侍更加惶恐，“我没有冒犯之意。我只是……”

“够了。不用再说了。通知神殿里的神职者们离开，让他们去另寻神殿侍奉吧。”

“是。”可怜的见习神侍只好伏身应答。

风灵看着这个女子可怜兮兮的身影，忍不住问了句：“尊敬的云天神大人，虽然天命女神只说我可以借取神殿。但……恕我冒昧，我想问问，我可以借用你神殿里的神职者吗？”

“随便你，如果你觉得他们有用，拿去用就是。”云天神毫不在乎地回答，转身走向贡台。驻足贡台之前，他又回头看了眼一直跪在远处不动不言的瓦尔特说：“你是蒙德家的……瓦尔特是吗？你从我这里接受了第三个印信，在神裔之中也算是很得我们赏识了。希望我们没有看错人。”

说完，云天神的身影就消失在神殿里。

知道云天神的气息完全不见踪迹，瓦尔特才扁着嘴站起身。他慢慢往前走几步。忽然就指着风灵发飙了：“你怎么不早说！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你要来见云天神怎么不早对我说！我现在这副落魄模样，被他们真真切切看在眼里还不知道怎么想法呢，你叫我还怎么抬头见神明！”

“……”你不和神明碰面，他们就不知道你落魄模样了？风灵无语地盯了瓦尔特一眼，直接把丫丢一边儿随便冒火去了。

她走向那个见习神侍。看见习神侍还颤抖着几乎难以起身。风灵便伸手去扶她起来，说：“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我需要帮手，你们如果愿意帮我，我就借你们的力量一用。如果不愿意，你们就离开这里吧。”

“我……我叫詹妮。”见习神侍克制着浑身颤抖，报出自己的名字。“我在这里做了三十一年的见习神侍，还是第一次见到神主本人。我……不知道我是得到了神的眷顾，还是被神所厌恶。我作为神职，没能为神主争得信徒，没能弘扬他的信仰。现在，他竟然说要抛弃这个神殿。是我……是我太无能了，所以无法被原谅吗？”

詹妮说着已经哽咽落泪，泣不成声。

风灵回头去看瓦尔特，只见这家伙竟然也在一边儿抹起眼泪来，一边抹还一边嘀咕：“我堂堂少年天才。却这么点儿背，各种倒霉，到现在连个家族的高级职位都拿不下。拥有三个信印又能怎样？还不是被族人嘲笑。这些神明给我信印这么慷慨，怎么就不能多给我点儿运气？太欺负人了……呜呜~~”

得嘞，这家伙也哭起来了。

风灵看着这一前一后两个哭鼻子的人，有种腹背受敌的感觉。

“詹妮，”风灵叫出面前这个见习神侍的名字，“你想让云天神的信仰得到弘扬吗？”

“那当然！”虽然语气哽咽，詹妮的回答却十分肯定。

“那……我们大概就有了共同的利益。”风灵笑着指了指这个神殿，“我以天命女神的名义借取神殿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神的旨意名正言顺。至于这神有几个、是哪个神，都可以无所谓。接下来，借着这个圣殿，或许云天神的信仰能在夙照城的市民中竖立威信。这对你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神的旨意？”詹妮下意识地觉得这事不简单，“你能请示到神谕？还是……”说到这里，詹妮的脸色又变得十分难看，“你想编造神谕，以凡人的身份伪造神主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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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严重不足，看着电脑就泪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