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一百三十八章 半个母亲~

试探？哈！

风灵嘴角勾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她对这个杀手知根知底，还有必要试探什么吗？

但风灵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只将目光又投向窗外。

窗外，有明媚的阳光，葱郁的树林，活泼的动物，柔软的风声。但风灵却觉得，当初昆祀城上那昏暗到令人窒息的世界，正一层层向她压了过来，让她透不过气来。

车窗外，沿途都是明媚阳光下夏日的勃发和热闹，但这个鲜亮的世界，却再也无法压制风灵心中凶戾的躁气。

仿佛穿越时空后关闭掉的那一扇门，正在随着一道裂缝的产生而使两个世界的界限不再那么可靠。

过去的伤痕，好似深渊的诅咒一般，疯狂地想要冲门而出。

……

夙照都城是什么？

那是东泽国百姓心中永远无法攻克的神话般的地方。

帝都的百姓不会像那些从没来过帝都的人一样，在遥不可及的幻想里，总一厢情愿地认为夙照都城作为神落在人间的一笔遗迹，绝对是神圣到不可亵渎的，因为他们了解这个看似鲜光雄伟的城池里隐藏着多少肮脏和黑暗。

但，他们还是很骄傲。

遇到外来者，他们会自豪地指着高达五十米的巨型城墙说：这是集东泽国历代魔法师之力建起的城墙，不仅刀斧不能在上面留下半点儿划痕，城墙本身的防魔属性也使它能在七级以下的所有魔法攻击里墙皮都不掉一块儿。

他们也会指这座依山而建的千年古城说：帝都夙照是三座城池，这谏天三峰里，中间最高的的山峰上建的是主城，人口一百多万。左右两边分别是东峰和西峰，上面各建两个卫城，各自有着数十万的常驻民。

而谏天三峰，史载是他们东泽国的第三个帝王在东泽国差点儿被侵略覆亡时，于此以自己的三指献祭于光明女神，泣血谏天，求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线来抵御外侵。三根血指落地后，光明女神没有给他不可破的防线，却给了他三座不可破的城池。

东泽国就是依靠这座城池，数十载的修养生息后，成为大陆上的三大霸主国之一。

而这座城池给风灵的第一印象，则是晦暗。

五十米高的城墙本身就是青石，色泽偏冷，其阴影投下时，更是不见天日。仿佛这座城池本身就是一个晦暗的牢笼一样。以保护者的名义，将人们禁锢在他阴影圈环的地界之内。

明明是富丽堂皇、令人惊叹的城池，风灵能产生这种并不恰当的印象，明显是受了这个身体原本主人遗留意识的影响――那位原主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座城池的囚徒。

经过夙照主城那雄宏状况的城门时。风灵一行人很安静。

乔伊伯爵来帝都呆过一年，自然不会像新来的人一样新奇不已，东看西探。更何况现在的他，生死祸福全难预料，无论如何也生不出这样的心思来。

“女仆”维娅作为杀手，或许来过这里，也会或许没有，但这没有什么区别，她基本不会对任务之外的事情产生什么兴趣。

至于老仆哈萨，也就是穆克尔，他饶有兴趣地欣赏这座城池并和风灵感慨两句后，发现风灵根本没什么精神。她只是阴郁地缩在马车的角落里。明明车窗开着，她却并不向外多看一样，穆克尔无奈。也只好安静下来，三心二意地赶着马车走上帝都夙照的城内街道。

但也就三心二意了不到五分钟，他手里的马鞭就被一名都城巡卫抢了过去。

一排衣甲整齐的巡卫骑士拦在他们面前，良好的戎装，锋利的兵刃，都体现了帝都巡卫身上好不吝啬的财政投入。

这队面色难抑傲气的小队里，领头的是一名红色绶带的高等军官，这种人，只看他保养良好的白皙皮肤，就知道他是很典型的贵族骑士。

高等军官骑马前行两步，在马上很有风度地躬身行礼问候：“乔伊伯爵殿下，陛下要面见您，您的家眷，我会派人安置到合适的住宿处，请您不必挂心。”

东泽国的巡卫早就得到乔伊一行将要抵达的情报，以至于门口查看身份凭证的巡卫在看到乔伊的爵位勋章后，眼皮都不抬一下就把他们直接指向了这位高级军官等候着的城下兵巷里。高大城墙下长期笼罩在阴影里，唯一存在的建筑物就是兵营，那些营区组成的街巷，也因此被称为兵巷。

乔伊早知道要面对这种局面，强作镇定，点头回礼后说：“陛下收到我的自罪书了么？”

“我只奉命带您去皇宫觐见。”巡卫军官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吝惜辞藻，这一作风在他之后面对乔伊的各种问话时体现得淋漓尽致，搞得乔伊对石头人谈话似的，十分自作多情。

十数个回合下来，乔伊惨痛地败下阵来，只好安静地更随在巡卫军官和他率领的士兵，一路去往夙照都城的皇宫。

而风灵几人，并不在被召见的行列内，只被剩下的士兵指引向一处皇家产业――拉威客店。

与小心慎言的军官不同，这些士兵很贫嘴，碰上风灵这样会勾搭人的，很快就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

风灵一条条清理着昭示现状的信息，漫不经心问出了她心中最后一个问题――

“……我听有传言说安娜王妃病危，不知道是不是马上就要迎来王妃的葬礼了？”风灵说话时看起来很八卦，“我们的国王陛下，将会去哪里迎娶他的第三任妻子呢？”

“这可就难说了，最近一些勋贵都眼镜贼亮贼亮地，盯得紧着了，一个个都想法设法把自己族中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往陛下面前送。嘿，你别说，我认识一个没落的小男爵，还整天死皮赖脸向我打听陛下的行踪，想让自己的女儿和陛下见上一面……”

风灵并没关注这巡卫士兵埋汰那男爵身份低等，还想让女儿攀高枝的话，对她来说，这巡卫士兵前面的几句话就已经足够了――

上层贵族都默认了安娜王妃的死亡么？或者，都已经认定了安娜王妃不会再作为王妃出现的这件事实了吗？可至今四个月，安娜王妃的死讯并未被公开，也没有任何关于她葬礼的消息，甚至连她的行踪，都没一人知道。

遮尔纳曾很悲伤地肯定安娜王妃已经死了，可风灵却一直没能确认这个消息，甚至以奥兰大公在东泽国强大的情报能力，也没能找到安娜王妃的下落。

众人都能明晰知道的，是一个多月前，东泽王一指兵锋推掉安娜父亲的岐山公国防线后，安娜的父母兄弟就失踪在席卷过境的战争里，再没有人见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和安娜王妃的消失如出一辙。在东泽国国内，所有人都对此保持了静默，东泽王个人威望鼎盛到极点的形势下，没有任何人会不长眼地提及一个过气王妃的葬礼。

有关那个女子的一切，就这样被悄声无息的埋葬了……

“哈萨，”风灵靠向车窗招呼穆克尔，“今晚宵夜，我想吃凤头。”

穆克尔一愣，这是起行之前风灵和他说过的暗号，意思是她要去找安娜王妃，或者安娜王妃的尸体。可……刚来了就动手？未免太急躁了吧。

“这是您家乡才有的特产，我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找得到。”带着几分疑虑，穆克尔表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风灵望了眼一侧的巡卫，依靠在车窗边的身子懒懒伸了伸，回道：“这里是帝都夙照，号称无所不有的帝都夙照，怎么可能会有找不到的东西？”

穆克尔无奈，想了想才说：“那我去找宿处的厨子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借用一下他们的厨房，您的宵夜，我会给您准备妥当的。”

巡卫中并没有人听过凤头这个东西，想推荐也无从推荐，更不会搭话说他们没见识过这种东西。风灵这时也安静下来，并没有回答穆克尔，似乎是说话说累了，微微闭眼假寐起来。

行进中的队伍难得地静了好一会儿，穆克尔忽然收到一句只有他能听到的话：“穆克尔，不要怪我鲁莽。有一个灵魂在我的体内叫嚣，让我不得安宁。她想要见安娜王妃，无论活着还是死去，她都想找到安娜，看看她现在模样，确认她现在的状况。因为那位王妃，算是她的半个母亲。”

顿了顿，风灵又说：“或许……我该给她立一个像样的坟冢。”

……

乔伊伯爵一点儿都不开心，他的车队上午进城被拦，中午不到他就被带进了皇宫，之后，就是漫长无尽的等待。

他所在房间不过巴掌大的地儿，小到让他怀疑这是一个小仓储室匆匆清理出来的地方。房间里只有一张硬木椅，以及一张小茶几，而茶几上，空无一物，连杯盏茶水都没有。而且，事实证明，从他进来以后，没有任何人有意愿给他这里送茶送水送吃的。

现在，外面已经月影高照，都你妹的照了至少三四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