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石斋志异 第三十一章 秀才阎王殿上当差

以前，有一个叫裴正的秀才，四十多岁了还没有考取功名。他虽然没有金榜题名，但是，他却是一个饱读圣贤书，为人正直刚正不阿之人。有一天，他突然对他的老婆孩子们说道：“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阎王殿上来了一个鬼差对我说：阎王老爷要请我去帮几天忙，三天以后就回来。我去了以后，你们千万不要认为我是死了，更不要把我给埋了，对外也不要声张。”

裴正说完，只一会的功夫他就真的没有气了。老婆孩子们摸摸他的身体还热乎的，脉搏也还微弱地跳着。他们心里早有数了，也都没有慌张。按裴正交代的那样，让他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然后全家人还是不放心地在床边上守着。

裴正有一个鬼差领着很快到了地府，他们还没有进阎王殿，就看见殿外面站着男女老少的一大群人。他也没有多看随着鬼差来到了阎王殿上，只见阎王殿上，两边站着一些牛头马面和青面獠牙的鬼差。阎王老爷高高地坐在大殿之上，表情严肃地看着案上的一本账本。领着裴正的这个鬼差一进大殿就高声喊道：“回老爷，裴大人已请来了。”阎王老爷听了，抬头对他说道：“你不要害怕，你在阳间就是一个黑白分明，明断是非的人。在这里，我们都清清楚楚地给你记着。今天请你来不为别的，是想让你帮一个忙。因为这几天案子太多了，薄记忙不开，请你在这里帮忙做几天薄记。”裴正听了阎王老爷的话，拱了拱手说道：“多谢阎王老爷看得起在下，我会尽力而为的。”

一切准备就绪以后，阎王老爷开始审案子了。他看着面前的那个账簿，一个一个地把从殿外面等候的，刚从阳间死了的人叫到阎王殿上来。再根据每一个人前世所犯下的罪过，和所积阴德的多少，分别给他们惩罚和褒奖。裴正这里都详细地一一记录在案，一点也不敢马虎大意，生怕出了一丁点的差错。

裴正在这里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快速地书写审案的每一个细节。两天以来，他亲眼目睹了那些在阳间无恶不作的土匪，唯利是图的奸佞小人，贪官污吏和奸商，屠夫和盗贼等人的惩罚。有挖眼割鼻子的，有下油锅剥皮的……地府里的七十二道酷刑他基本上都见到了。

到了第三天，裴正突然听到阎王老爷喊道：“把张王氏请上殿来！”裴正一听，心想：今天阎王老爷是不是喊错了。这两天来他都是喊把谁押上殿来，或者是带上殿来，从来就没有听到过把谁请上殿来的。裴正这里正在怀疑阎王老爷是否喊错了的时候，只见从殿外有两个鬼差搀扶着一个老村妇，慢慢地来到了阎王殿上。阎王老爷看见了赶忙从座椅上站了立起来，吩咐鬼差道：“快给这位老人家看坐。”

这个老村妇听了阎王老爷的话，胆怯地就要跪下给阎王老爷磕头，嘴里说道：“多谢大老爷，我一个草民百姓实在是受不起，会折煞我的。”阎王老爷听了这个老村妇的话以后，又和颜悦色地说道：“老人家你不要多礼，也不要害怕。你的前世是一个善良的好人，一辈子从来也没有干过坏事。而且每做一件事总是不计个人得失，情愿自己吃一点亏也不让别人受到损失。像你这样的好人，现在阳世间已经很少了。”

阎王老爷说完这些，然后吩咐鬼差道：“请把这位老人家带到李家村，李员外家投胎去吧。让她来世做一个男人，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这位老村妇听了，千恩万谢地跟着鬼差投胎去了。

紧接着，又听见阎王老爷喊道：“把刘道富带上殿来！”裴正听了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穿着一身官服有两个鬼差押着，来到了阎王殿上。只见这个人到这里了，他还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还趾高气扬地站在阎王殿上也不下跪。看他穿的这身官服，就知道此人前世一定是一个做官的，并且是一个知府。他傲慢地看了一眼阎王老爷，然后就朝刚才那个老村妇坐的凳子走去，看样子他也想坐下。

这时候，就听见阎王老爷一摔惊堂木，大声说道：“刘道富！你好大的胆。都来到了阎王殿上了还如此放肆，见了本老爷不但不跪，还想坐下，你真是狂妄自大不知死活。”刘道富听见阎王老爷生气了，他就没有坐在凳子上。他虽然没有坐下，但是，他还很自以为是地说道：“我堂堂一个清官，为官清正廉洁，几十年以来我从不贪污受贿。就连我到乡下体察民情，都不在百姓家里吃上一顿便饭，最多口渴了喝上一碗清茶而已。难道像我这样的一个好官，还不如一个老村妇吗？”

阎王老爷听了刘道富的话，他的表情稍微缓地缓和了一下。对刘道富说道：“你说得也对，张王氏虽然是一介平民村妇，但是，她却是一个一辈子只行好事，没有做过一件坏事的好人。你虽然为官几十年，就像你自己说的一样是一个清官。可是，你想过没有，朝廷上设了这么多的官位，一年拿出这么多的钱来养着你们。不就是想让你们替朝廷分忧，为百姓做事的吗？你说你是一个清官我不否认，可是，你拿着朝廷的俸禄，你又给国家出过多少力？又为百姓做过几件有益的事情？”

刘道富听到这里不由得一愣，阎王老爷的话好像是刺到了他的疼处，也好像是让他想起了什么。他一下子就没有了刚才的威风了。停了一霎，又听见阎王老爷接着说道：“你为了明哲保身，想保住自己的官位而怕得罪上司。你们联合审理的王大刚杀人案，关键时刻你却维护了上司的面子，保留了自己的意见，违心地支持了上司的定案意见。这样就造成了犯人逍遥法外，让苦主抱恨终生的结果。这件事你难道没有责任吗？你良心上过得去吗？”

看来阎王老爷说的话真是击中了刘道富的软肋，此时，他站在阎王殿上呆呆地一句话也答不上来。阎王老爷又看了看刘道富，继续说道：“在你的辖区里有一段长江大堤。你为了不被人误解，怕别人说你修大堤时从中获利，怕犯错误。而故意不向朝廷上汇报大堤需要修复，不向朝廷申请修大堤的银两。所以，后来大堤年久失修。汛期来临时造成了大堤溃坝，洪水使下游的黎民百姓几万人失去了家园，死伤了几千人。虽然不是你亲手杀死的他们，但是，这也是你一手造成的。”刘道富听到这里，他再也站不住了。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阎王殿上。之后又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磕起头来。痛哭流涕地说道：“望阎王老爷开恩，我是一个罪人，还求您对我从轻发落。”

阎王老爷看到此时服服帖帖的刘道富。宣判道：“念你几十年来为官清廉，就不再对你用刑了。罚你下一辈子做一头牛，去为百姓耕田种地去吧。这样也是你对上一辈子所做的错事，有一个好好赎罪的机会。”阎王老爷说完，还没等刘道富求情，就被鬼差押着投胎去了。

三天以后，裴正又回到了阳间。在今年的朝廷开科取士中他高榜得中，在以后的几十年里，他为官克己奉公，勤政为民，一直活到了八十四岁，寿终正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