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真的不跟我们一起搬走么?那边一切都安排好了,宽敞的很!我单独给您留了个院子呢!”云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殷切向玄白道。因为清惜马上就要奉旨出宫了,云朗亲自在西凉山石青观近旁置了一所庭院,以便吕姨娘母子和清惜一家团聚,也方便清惜往返石青观上香打坐。
“我在这里好几年了,早就习惯了,这里还种着我的庄稼,再说这里离书院也近便的很,等小武再大点儿,也要过来这里随我开蒙,搬来搬去的也麻烦。”玄白笑呵呵道,似乎心情很不错。
“先生,你若是不搬,那阿土我也不搬!”阿土忽然倔强出声。
吕姨娘听了这话,却不由一怔,忽然停下了收拾东西的手,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望着阿土。细雨讶异的望了吕姨娘一眼,吕姨娘略扯唇一笑,又低头收拾东西去了。
玄白却向阿土笑道:“当初我让你来我这里,你还不想来呢,现在让你走,你反倒不走了?呵呵,阿土,记得我跟你说过吧,一切皆有缘法,眼前得不到的不如就等等,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事到如今你历尽甘苦,终于盼来了你心之所向,可要好好把握住啊,要知道这一天来的不容易呢。”
吕姨娘红了脸,阿土亦低了头闷闷的不说话,云朗有些莫名其妙,细雨也只愣愣的瞧着吕姨娘,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缘故笑傲尘寰。
“云朗,把惜儿接出来后,你们就尽快拣个日子把婚事定下来,我还给你做媒人,吕嫂子,你没意见吧?”玄白笑呵呵道。
吕姨娘猛然回神。忙道:“哦,没,没意见,只要孩子们高兴就好!我没意见的,一切但凭先生做主了!”
云朗却尴尬笑道:“先生,我还没问过惜儿,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呢!还是等我问过了,再说吧!若是她不愿意......”
玄白略垂眸想了想,才又道:“大凡女子所求,不过得一良人一生相守。不离不弃,我想,你若能许她一世。她必定是愿意的。”
云朗怔了怔,傻呵呵道:“先生,这是真的么?我......我愿意许她一世的......”云朗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了,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露心迹,不由又红了脸。吕姨娘和细雨看了,直抿着嘴偷笑。
玄白语重心长道:“这话,你要说给她听,不用说给我们。”
云朗不由呛了口口水,咳道:“咳咳,先生教训的是。咳咳......”众人终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清惜走出紫云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色初临暮色四合。弄墨跟在她身后,主仆二人不约而同的回头望了望那金碧辉煌的巍峨宫殿,那里仍是那么富丽庄严美轮美奂,可是从此后这一切都将与她们再无瓜葛了。
清惜忽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是明白云霁的心思的。可是她也明白,云霁是皇帝。皇帝的女人多的是,不缺她一个,可是对她的娘亲和朋友们来说,她黎清惜却是独一无二的。
“惜儿!”不远处驶过来一辆马车,云朗不等车停稳,便飞身而下,两步便来到了清惜面前。
清惜还来不及招呼,车帘一挑,细雨打着帘子,吕姨娘从车上探出头来,布衣荆钗眉目素淡,含泪唤道:“惜儿,我的闺女啊......”
清惜忙上前一把抓住了吕姨娘颤巍巍的手,落泪道:“娘亲,您怎么来了?”
吕姨娘一把抱住了,放声哭道:“我的心肝儿,我的好闺女,娘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
“娘亲,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清惜的泪沾湿了吕姨娘的衣襟。
“小姐,这下好了,咱们以后又在一起了!”细雨也落泪道。
“好了好了,都快别哭了,小武和土叔还在家等着呢!”云朗边说着,边将清惜扶上了车子,又顺手接过弄墨手里的包袱丢上车,细雨扶着弄墨的手将弄墨也拉上车,弄墨向细雨友好的笑了笑。
云朗长鞭一甩,熟练的吆喝着枣红马,驾着车子绝尘而去,紫云城高耸的城门楼顶,一个颀长的身影固执的孑然而立,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女子的身影,才喃喃负手念道:“从此后,‘长相思,摧心肝’的便是朕了吧......”
清惜终于安顿了下来,在宫里过惯了清苦孤单的日子,一下子有这么多家人陪伴,清惜反而有些不适应,每天一早天蒙蒙亮,土叔就起身洒扫庭院,喂马浇花,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吕姨娘也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好多,天不亮就起来到院子里和土叔说两句话,然后再亲自张罗一家人的饭食,小院虽不大,却时常都满布欢声笑语,清惜有时候被他们的笑声弄醒,竟恍恍惚惚的不知身在何处,这么温馨宁静的生活似乎只有梦中才有过。
细雨和弄墨两个丫头竟投契的很,细雨总缠着弄墨讲宫里的趣事,一会儿问皇上会不会放屁,一会儿又问娘娘们出恭都是什么样,弄得吕姨娘和清惜哭笑不得,有时候细雨见弄墨做个什么活计,便总是争抢着跟弄墨比试,今儿弄墨绣个香囊挂在清惜床头,明儿细雨便会绣个荷包配在清惜身上,后儿弄墨又换了样式做出来,弄的细雨常常泄气不已,清惜曾经笑弄墨:“你是从宫里出来的,又比细雨大,跟她较什么真?”
弄墨竟笑得像个孩子一般:“小姐,您不知道,细雨生气的时候有多好玩,哈哈......她一瞧我做的好,就嘴巴撅的像个木桩子,就像这样,哈哈,太好玩了,哈哈......”
清惜也不闲着,每天帮着吕姨娘照顾小武,小武整天流口水,清惜便做了好几个涎水巾垫在他脖子下边,稍稍湿一点儿,清惜就张罗着换干的,小武睡了,清惜便帮他打扇子赶蚊虫,吃的东西更是看顾的紧,都要亲自试过凉热才喂到小武嘴里,吕姨娘都笑她照顾的太精细了,比人家老妈子都细致深渊骑士。
忙叨叨的日子里,也有小小的惊喜,楚风从石青观带了个人来,让清惜和云朗唏嘘了大半日,那天楚风照例是来取清惜手抄的经书,尽管云霁让清惜出宫并没有要她每日在石青观祈福上香,可是既然是借着这个名头出来的,那面子上的功课还是要做的,清惜便每日早晚各抄一篇道德经,让楚风带回去烧化在三清圣像前,也算是尽了心了。
楚风进了院门后,却并没有进屋,而是直着喉咙喊道:“三小姐,快出来瞧瞧,看我把谁带来了!”
清惜和云朗忙出了屋门,却见院门洞开,楚风朝门外笑道:“公子快进来吧,就是这里了。”
一个身着灰色素服的年轻男子缓步而来,那男子虽肤色略黑,满目沧桑之态,眉目间却仍是那般俊朗文弱,只是下巴到勃颈处有一个深红色的疤痕略显狰狞可怖。
“夏逸?”清惜惊异出声:“真的是你?”
“好小子!什么时候出来的,也不通知我!”云朗飞快的奔上前去,给了夏逸一个热情似火的拥抱!
夏逸用力回抱了云朗,眼圈一红,直直望着清惜笑道:“我若是不收拾好自己,怎么敢来见你们?”
一旁的楚风忙解释道:“你们别怪夏公子,是我让他先到我们观里养伤的......”
“楚风!”夏逸忙打断了楚风的话。
“养伤?什么伤?”清惜和云朗异口同声问道。
“哦,没什么......”夏逸勉强笑笑,楚风却道:“夏公子被牢狱里的一个混子欺负,他们心黑手狠,竟给打的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肉了!若不是恰好逢了这天下大赦,只怕就死在里头了!”
“夏逸,你受苦了......”清惜红了眼圈。
“也没像楚风说的那么惨,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夏逸不忍清惜跟着着急,忙接口道:“再说,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我且得好好活着呢,人家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呵呵......”
“说得好,马上就到今秋的会试了,这可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大考,朝廷卯足了劲要选贤与能,天下的学子们无不翘首以待,夏逸,咱们也不能辜负了玄白先生的一番教导啊!”云朗大笑道。
清惜也被感染了,笑道:“对了,听说这次大考比以往都要严格公正,皇上亲自做主考官,你们若是都考上了,便是天子门生了呢!呵呵......”
夏逸叹口气道:“只是,我已经好久没有拿过纸笔了......不知还能不能......”
“一定能的!”清惜忙道:“你和云朗一文一武,一静一动,若是朝廷真的慧眼识珠,一定不会错过你们这样的人才的!”
“对呀,夏逸,我决定了,我要考武状元,将来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你便考文状元,辅佐新君治国安民!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