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不记得 第八十八章 出发

“根据我的初步推断，引发污染和阻碍我记忆恢复的原因应该出自同一个未知力量，未知力量的产生很有可能与三万多年前的那场战争有关。考虑到我的任务需要处理污染，而你大概是那场战争现存于本土的唯一知情者。”侯蓁蓁向二蛋道，“我决定……”

她话还没说完，克利西斯尔·二蛋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嗷呜呜地哭着打断她，泪水鼻涕齐流道：“你说过你对我没有恶意的！我知道你对天蚣族的科技没有兴趣！我愿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你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只求你留我一命，不要杀我！”

秦小知知道有狗仗人势这么个词，这词是指恶人像狗那样倚仗主人的威势欺辱别人，但狗这种动物吧，只要离了主人，胆子实则比谁都小，看着凶狠，可一旦遇上比自己强大的生物，立马就摇尾乞怜摆出一副可怜相。他原本完全不能接受侯蓁蓁把二蛋这个四不像的怪物说成狗，但他现在瞧见前一秒还对他们嗤之以鼻的家伙竟突然转了性伏低认小，顿时就觉得侯蓁蓁说的一点儿也没错，这货就是条狗！不，狗都没他这么快改认敌人为主，这货其实连狗都不如！

匍匐在地的二蛋久久没有等到侯蓁蓁的答复，他只觉有一道令他背脊麻、叫他毛骨悚然的视线正盯着自己，即使他深深地埋下头，即使他看不见那道目光，他依然能感受到视线主人的薄怒，他觉得自己像是暴露在主人族人最常使用的那种武器射出的离子光束下，从头到脚连每一根骨头都被对方的视线扫射穿透。

侯蓁蓁确实有点恼怒，这条狗已经三次打断了她的发言，这让她感到很不愉快。她当然没有想杀二蛋，她只是打算邀（强）请（制）他配合自己的工作，往后与她共同行动。眼下二蛋不知为何误解了她的意思，好在他表态的结果与她的目标一致，她便懒得再多做解释，而是把二蛋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看到对方连尾巴都下意识冒出来跟着身体一起颤抖，才不冷不热地说了个好字。

神物到手，制造麻烦的家伙也被制服，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这应该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秦小知总觉得还差了些什么。

他问侯蓁蓁道：“我们要不要顺便把岠国的环境给改回去？”

侯蓁蓁没有丝毫犹豫地决绝了他的提议。

“确实岠国环境是因为外力影响发生了改变，但从改变之初到发展一万多年至今，这个恶劣的环境已经成为了自然的一部分，贸然改回去反而会引出更多麻烦，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让环境维持原样。”

“……你根本不知道岠国人为了在这片沙漠中生存付出了多大代价！”秦小知在岠国生活多年，切身体会过岠国人的不易，这份经历使他对侯蓁蓁的说法感到了极大不满，他用怪罪的口吻说道，“他们本来也许可以像宁国人一样生活在物产丰饶的土地，却因为一条狗失去了最初的家园，我们明明可以帮他们纠正这个错误，给他们提供更好的生活，你居然嫌这是个麻烦？！”

一开始是因为那个叫做水妙白的女孩，现在又因为与他并没有实质关系的岠国人对自己发火……侯蓁蓁平静地接收下秦小知认真的质问，看来这个地球人很喜欢感情用事，为什么自己就摊上了这么麻烦的BUG？

“这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可以一蹴而就的事情。”她最终还是耐下性子解释起来，“二蛋完全修改岠国环境耗费的时间是一千七百年，如果我们现在开始利用神物修复环境至少要花费同样多的时间，再加上这个环境形成至今已经过了一万年，算上这自然发展的一万年，保守估计我们完全修复岠国生存环境需要的时间在两千年以上。”

她看着他的怒气逐渐由惊愕取代，叹道：“但我们没有这个时间。”

“……”秦小知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他只能投以她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然后又压抑着怒气瞪了眼二蛋，就不再发话。

侯蓁蓁迄今为止接触到的所有神物中，司天匣当属威力巨大、也最具实用价值的神物。这匣子外表看着没什么起眼之处，内部构造却缜密精巧，操作方式也非常复杂，匣子内外的每一处凹凸、每一块花纹都代表着不同能量的生成方式及方向定位，当年二蛋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把匣子的使用方法摸清楚，秦小知拿着它是无从下手，侯蓁蓁对二蛋仍有防备，她见梅九用起这匣子似是极易上手，想着用这玩意防身也不错，便嘱咐了句“别乱用”，索性就把司天匣交给了他。

梅九在二蛋怨恨的目光中捧着司天匣惊觉过来，妖女是把这危险之物留给了自己？这可是天下人梦寐以求的神物啊？这好事未免来之太易了吧？她就不担心他会携带神物潜逃吗？这妖女当真对神物全不在意，只为恢复记忆？

于是梅九的心情变得更复杂了。

在离开研究基地前，侯蓁蓁最后令二蛋带她去见了一个人。

确切地说，是去见一具尸体。

基地的负八层原是放置用来保管各类实验体的维生冷冻舱，卫博士的尸体也被二蛋安置在了这一层。既温控装置损坏、基地能源不断消耗导致冷冻舱的系统进入休眠模式，死于三万年前的卫博士尸体理应早该腐烂，但侯蓁蓁看到的这具尸体却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

不仅是安置博士尸体的冷冻舱，整个基地的负八层都被二蛋用司天匣造出的厚厚冰层覆盖，卫博士躺在由冰块制成的水晶棺中，那张与二蛋如出一辙的面容显得分外安详。侯蓁蓁没有触碰尸体，她只是静静地立在一旁为卫博士默念了一段祷告词，以示对这条已逝生命的最大尊重。

梅九传给秦小知的内力终究不属后者自身的力量，那份温暖不会永远持续，他们在冰木林中已逗留了许久，此时暖意渐褪，秦小知又开始冷的直打哆嗦。位于冰木林中的基地本就足够寒冷，他实在没有勇气踏入负八层的这个大冰柜，便拉着梅九留在电梯里没进去。

“梅梅梅梅梅兄，再借借借你点内力成不？”

梅九虽有内力，但蹑影宗并非虎威门那等主修内功的门派，况且他身子骨不比秦小知结实，之前二蛋变回原形一爪将二人扇到墙上时，秦小知看着是没什么，他却因那次冲撞受了内伤，此时再想借秦小知内力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他又不知该如何拒绝，一时有些为难。

秦小知见梅九迟迟没有动作，心道内力确实不是能随便外借的东西，自己不该让梅兄太过为难，便扯了个笑，正欲作罢，忽觉有一个溢满暖意之物悄悄缠上了他的身体，叫他舒坦的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二蛋用他那堪比暖炉的尾巴帮自己取了暖。事关生死，秦小知再不喜二蛋也不会推却对方的主动示好，他道了声谢，毫不客气地用那条毛茸茸的尾巴把自己裹成了粽子。

一行人走出基地后已从三人增至四人，二蛋看见那只由他亲手改造的母虫对自己视若无睹，只依照侯蓁蓁的指示将他们驮出冰木林后就钻回了虫窝，整个过程中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这让他觉得十分受伤。

但无机生命体就是这么回事，更何况这还是天蚣族制造的人造无机生命体。它们没有情感，没有思维，除了强大的繁殖能力就只剩顽强的生存能力和恐怖的破坏力，即便母虫在这之前与他日夜相伴，也仅仅是依照既定程序完成相应的指令而已。

出了冰木林，天气重归炎热，刚从冰窖里出来的秦小知和梅九比之前更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份炎热的可怕。秦小知飞速把紧裹在身上的狗尾巴一把甩开，梅九也开始不停拭汗，二蛋更是走了没几步就粗喘着气伸出了舌头。

制造出这片沙漠的罪魁祸首常年不踏出基地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怕热。

“你们不都说我是狗吗！狗耐冷不耐热有什么不对？你们好好看看我这身厚实光亮的长毛！”他指着尾巴对冲自己显露出鄙夷之色的几人道，“你们不要以为我能模拟出人的模样就代表身体构造也变成人了！这只是一种能够收放身体大小的拟态成像技术，说白了就是你们看到的都是假象，我该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你们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告你们虐待动物！”

“你已经成功破坏了狗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秦小知嫌弃道，“真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狗，你的存在根本就是在给犬科动物抹黑！”

“我……我不行了……”二蛋吐着舌头直往外喷口水，“我需要水……”

秦小知看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惨样，忍着嫌弃安慰道：“你再坚持一会儿，等前面出了虫窝看见骆马就有水了。”

二蛋这才想起来问：“哎，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大风遽起，卷起黄沙在刹那间将空气染成一片混沌。虫窝里的兵虫因母虫的命令全部深藏在黄沙下，没有一只敢现身阻拦这四人前进。岠国最危险的合颚虫窝此时显得多么平和又安谧，只有风吹动那个女人的声音飘散远去。

“岠国王城、工匠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