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藏娇客 053 箜岱灯会

明月见李遇提灯朝自己走来，周遭人群过往，嬉笑询问声渐远，只觉得李遇一步一步竟是迈在自己心口上，咚咚咚跳个不停，脸颊也跟着发烫，连日来的冷淡疏离也飘散如烟。

明月难得的有些不知所措，侧着头，只敢拿余光瞟他。华灯高挂，平日里冷冷清清，此时也平添了几分柔和。又见他衣摆轻动，随着走动翻动的弧度也甚是好看，直搅得明月晕乎乎的，大脑也有些不听使唤。

“好巧，付姑娘今夜也来观灯。”李遇停在明月散步之外，一派君子之风。

“是呀……好巧，”明月有些窘迫，“李公子也这么有雅兴。”

“难得来趟南海，又恰逢一年一度的箜岱灯会，机会难得。”李遇抚了抚衣袖，道。

箜岱灯会，什么鬼，怎没听塔娜提起。明月暗自腹议，笑着说：“如此说来，明月也很是幸运。不知这箜岱灯会可有何特色？”

说道这里，明月才稍稍放松，乱跳的心才得以缓解，这才正眼看向李遇。今日的李遇并未束发，如墨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只用一根浅蓝色的发带系着，清风拂过发丝舞动，更添飘逸。衣衫虽仍是惯常的浅蓝色，却换成广袖长衫，只立在在那，也颇有魏晋风流之态。

刚刚得以平复的心跳又狂躁起来。

李遇听她询问箜岱灯会，表情有些诧异，又瞧她心不在焉，道：“确实难得，付姑娘只管好好赏玩便是。”说罢朝明月一揖，就要离开。

擦肩而过之时，明月还能闻到那股熟悉的药香，虽是淡淡的，但却极为清晰。

如果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如果人生每一次的成长总有分离，如果离别的愁绪总让人更加期待下一次的相遇，那么为何明月会觉得前所未有的不舍。

就算终须一别，也只盼这一刻能来的晚些。

“李公子，且慢。”明月转身唤住李遇。

李遇闻言转身，却不见明月说话，只愣愣地盯着自己。

事实证明，被情绪操控的人总是缺乏理智，且神经反射极慢。

李遇在眼神示意无效之后，开口问道：“付姑娘还有何事？”

“额，昨夜明月已得知二十年前的真相。”明月搜索着和李遇相关的话题。

“恭喜付姑娘，得偿所愿，在下也了了一桩心事。”李遇侧过头，神色不明，嘴上仍礼节性的道喜。

是呀，从諔诡冢到南海一路相随，不过都只是一个承诺，现下已然兑现，自是了了一桩心事，明月也不知自己到底在留恋什么。

“明月打算前往西域，不知李公子有何打算？”明月强笑着问道。

魔教自二十年前诛魔宴后，一直被五大门派步步紧逼，加之教主被杀，为保存实力，只得一路西行，来到这黄沙漫天的西域，也亏得如此才得以存活。

现如今魔教虽远不如慕容成败在世时的繁盛，但近年来，实力扩张也不容小视。只是魔教行事扑朔迷离，且现任教主神秘莫测，此行是凶是吉，实在难料。

“在下出来已久，庄内失误积压甚多，此番定要先回潋羽庄。”李遇也不隐瞒。

明月心下失落，他竟问也不问自己为何要去西域。明月又很怅然，他回潋羽庄，自己去西域，一西一东，两个方向，两条道路。

“不知李公子回庄之后，可还会再来这江湖再走一遭？”明月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心中只隐隐想知道，他处理完庄内事务之后会去哪里，等接回爹爹，也好，也好……

“在下是个生意人，自是被利驱使，对江湖之事并无多大兴趣。”李遇摩挲着手中灯笼杆，声音低沉，“本是要明日跟付姑娘告别的，不想今晚在这遇见，正好跟你话别。今日一别空难再见，付姑娘珍重。”

“李公子，不，是李遇，我，我”明月心中一空，之前萦绕在胸中的旖旎顿时消散，离别和不舍更是让她语无伦次。“你我一路同行，不知你今后可会时常想起这些。”

绿洲狼狈初见，諔诡冢船上对弈，富江之上一起看星星，聊人生谈理想。面对杀手和魔教追杀，不离不弃患难与共。这份经历虽是忐忑后怕，却也让人回味无穷。

不离不弃，不离不弃，明月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脸颊的红云又起。

“委实难忘。”李遇淡薄的唇瓣慢慢吐出这四个字，嘴角也顺势勾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明月也是，可，可我并不想只是让它成为回忆，我想……”明月说的有些急切。

“付姑娘……”李遇打断。

“不，你听我说。”明月又将李遇的话打断，深吸了口气，“李遇，我喜欢你，我不想同你今日一别再不能相见。”

不知何时夜空中，烟花四起，灯火繁盛。

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歌落。

明月羞得埋着头，可隐隐有有些期待，期待他的回复。他可是也有些喜欢自己的吗？还是，他根本对自己无意。

明月是个倔强又勇敢的姑娘，硬是抬起头，迫使自己同李遇对视。一张羞涩的小脸红艳艳的，杏眼含春，流光十色，美得动人心魄，有何人能忍心拒绝。

明月本还担心，李遇会认为自己放荡，毕竟这是在古代，哪有女人向男子表白的，女子应当矜持。可观李遇神色如常，并无半分反感，这才稍稍放心。

可一直未等到答复，明月分外煎熬，恨不能羞恼成怒转身就走。

明月陷入自己的思绪，只觉下巴一紧，这才发现李遇不知何时依靠自己这么近，近的能看得清他脸上细碎的绒毛，一双清冷的眸子也染上了一丝灯火的热量，看的明月一颗心恨不能钻出体外。

明月本能的想别过脸，在这样的注视下，再多片刻恐怕自己会窒息而亡。可惜，下巴被李遇两指夹着，根本不能动弹。

明月被迫继续承受，漆黑的瞳仁印着小小的自己，惊慌失措娇羞至极。本是自己起的头，此时只想找个洞钻下。

李遇闭着眼睛，在明月的脸上轻轻秀了一圈，道：“付姑娘，难道今日也喝了酒不成？”

两人隔得太近，明月根本无法看到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的声音，再没了往日里的清越冷然，反倒是道不尽的风流邪气。

“我，我并未喝酒。”明月不知他何意，下意识就回道：“我也不知何时对你动了心。”

“能得明月爱慕，遇三生有幸。”李遇的声音在明月的耳边响起，呼出的气也灼人魂魄。

明月浑身软绵绵的，再不能言语，一颗心都要化了。

“西域一行，生死难料，说吧，付姑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李遇推开她，再次立在三步开外，神色已恢复以往，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

明月的心上天入地，只因他短短的几句话，“我并非对你有所求，我只是，只是，真的喜欢你。”明月咬着红唇，睁着大大的杏眼，不敢眨眼，害怕眼泪就此滚了出来。

“遇，我寻了你好久。”一句话几经转折，声音若珍珠落盘，婉转动听，说的虽是埋怨的话，却能让人生出歉意。

“抱歉，途中遇到了故人。”李遇微微一笑，道：“让锦仙久等，都是遇的错。”

锦仙生的并不如挽辞仙子那么明艳照人，但胜在气质若兰，清清冷冷高高在上，倒与李遇有几分相似。

明月也不知为何会将锦仙和挽辞相比，而李遇对自己何时有过这般呵护，心酸疼的厉害。

锦仙向明月施了一礼，道：“这位姑娘，遇和我准备去华胜楼用膳，可要一同？”

“额，不用了，我吃过了。”明月强撑着笑脸。

“这兰花可是送给我的？”李遇看着锦仙手中的兰花道。

锦仙清冷的脸上露出羞涩，却仍是上前将兰花别在李遇衣襟前。

男子俊朗如谪仙，女子高雅如梨花，甚是般配，也甚是刺眼。

“既然二位有约，明月告辞。”说罢转身就走，如果先前是慌的想要逃走，现下是痛的丢盔弃甲。

转身的一刻，眼泪划过脸颊，怎么也止不住。

“李哥，你若是喜欢人家姑娘，今晚就是大好的机会，送她一枝花别在衣襟上，就算对你也有意。”

“碧荷要是不收，可怎么办？”

“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喜欢就去送，如若不收，今晚兄弟陪你一醉解千愁，明日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

箜岱灯会，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