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向天涯 第三十三章 夏施雨的铁牌

李龙烟又问道：“你婆婆说，几年后就会让你过上好日子，是什么意思？”

小菲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当时只是这么一说。唉，或许只是想让我死心塌地跟着她罢。不过，婆婆待我还算不错，这些年都挺照顾我。”

李龙烟思忖片刻，说道：“你婆婆难道也是居无定所，一直带着你四处漂泊？”

小菲道：“不是，婆婆是有家的，她的家也在江南。她到这里来，好像是要办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

两人聊了一会天，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个时辰，李龙烟突然听到小菲肚子里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响声，他瞪大眼道：“咦，你肚子在叫？你......你饿了？”

小菲满脸通红，吃吃笑道：“中午没吃饭，这会儿肚子可不满意了......哎呀，真是的......”不禁又是害羞，又是好笑。

李龙烟道：“中午不吃饭，那怎么成！走，我请你去吃！”

小菲道：“不行啊，我现在还走不开，掌柜的又不在。”

李龙烟道：“那好，你守着店，我去瞧瞧有什么吃的。”

他到街上四下一张望，见不远处有一家卖牛肉刀削面的，他却先不忙过去，另去了两家店子，买了些糖果糕饼、蜜饯肉松、松子果仁，这才去到卖牛肉面那里，点了一碗牛肉刀削面，加了一个鸡蛋；待牛肉面端上来时，又嫌牛肉不够多，索性多花了五十文，另打了一碗净牛肉，找老板要了个托盘，端来花铺。

小菲叫道：“啊哟，这么多东西，我哪里吃得下！”李龙烟笑道：“没叫你一次吃完啊！你先把这面吃了；这些零食，留着你慢慢吃。”

小菲心下感激，说道：“谢谢你，龙烟哥！”端起那碗牛肉面，又道：“你只买了一碗，你不吃么？”李龙烟道：“我中午吃过了，现在还不饿。”小菲道：“那你吃些糖果瓜子儿，陪我一起吃。”李龙烟笑道：“道：“好啊，我就陪大小姐用膳。”抓了一把松子。小菲嫣然一笑，用筷子挑了挑面条，吃了起来。

*

李龙烟见她吃得香甜，心里也甚觉高兴，笑吟吟地说道：“你干嘛中午不吃饭？怕长胖么？”小菲道：“哪里怕长胖啊！我一向每天都只吃两顿，早上和晚上；中午这一顿，能不吃就不吃。倘若实在饿了，吃些红薯高粱，也将就得过。”

李龙烟道：“这般节......不吃，时间长了，怕于身子有损，你现在正长身体呢，要多吃些才好。”

小菲道：“还好啦，我......我吃得也不多，一顿不吃，也没什么难过。”

她嘴里这么说，那碗面却吃得又香又甜，鸡蛋吃完了，面里的牛肉吃完了，另一碗牛肉，也吃了一些。

李龙烟微笑看着，心想这普通一碗牛肉面，她只怕也很少吃到，嗯，多吃些罢。

待小菲吃完面条，那碗牛肉还剩大半碗，小菲拍拍肚子道：“饱了，真是好吃！”

李龙烟道：“牛肉还有这么多，怎么办？”

小菲道：“给婆婆留着吧，她还没吃呢。这装牛肉的碗你要还给人家，先把它腾出来。”拿起李龙烟适才喝水的碗，把那碗牛肉倒进去。

只听身后竹竿点地声响，两人回头一看，那老婆婆已从店里走了出来。小菲道：“婆婆，你起来啦？”

婆婆嗯了一声，看着李龙烟，微笑道：“李公子，你来了。”

李龙烟站起身，对婆婆施了一礼，说道：“婆婆好。我出来逛逛，看到这百里香花铺，就过来瞧瞧。”

婆婆点点头道：“公子有心了。昨日蒙公子搭救，我二人未能去府上致谢，却还劳烦公子前来看望，实在惭愧。公子请坐，不必多礼。”

李龙烟听这婆婆言谈吐属，似乎非一般俗人，心想这婆婆只怕有些来历，她说以后要小菲过上好日子，或许当真有几分指望。

那婆婆看了看花铺台上的碗筷和大半碗牛肉，笑道：“小菲，吃得可好？”

小菲脸上一红，望了李龙烟一眼，说道：“这是龙烟哥给我们买的。”

婆婆笑道：“是给你买的。这是公子怜惜你，怕你饿着。”

此言一出，小菲和李龙烟二人脸都红了起来，互相瞟了一眼，不免均有些局促忸怩。

婆婆叹道：“你随我几年，婆婆也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你虽无怨言，我却心中不安。小菲，你心里可怪过婆婆？”

小菲道：“婆婆，你说什么呀！这些年，你都待我挺好的，我怎么会怪你！”

婆婆沉吟片刻，说道：“小菲，你下个月就要满十四岁了罢。”

小菲道：“是啊，我是九月的生日。”

李龙烟一听，插口道：“咦，你生日和我同月，我也是九月生日，就快满十五了。

婆婆抚杆遥望远山，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小菲，你陪李公子说会儿话，我进屋歇一歇。李公子，老婆子少陪了。”

李龙烟道：“是。婆婆好走。”

*

北国的秋季，已颇有凉意。一阵风掠过，街道上枯黄的落叶翻腾游走，花铺台上摆着的鲜花绿草，也轻轻摆动。

两个少男少女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不知不觉，已是黄昏时分。

李龙烟看看夕阳，突然想起自己出来了这么久，之前还没和爹爹妈妈打招呼，他们怕是要急坏了。

站起身来，李龙烟说道：“小菲，时候不早，我要回去了，改天再来找你玩儿。”

小菲笑道：“龙烟哥，谢谢你今天陪了我这么久，可把你闷坏了。”

李龙烟道：“没有啊！和你说话，一点也不闷！你哪天有空闲，我们到附近山野去玩儿；这周边有小河小溪，我们还可以抓螃蟹！”

小菲道：“好的。就是......好吧，你哪天过来，倘若婆婆在，我就求婆婆守一会儿店子，咱们去抓螃蟹。”

两个同龄的少男少女，生平第一次相约，相互间还有好感，一想到可以一起出去玩，都颇为期待。

*

辞别小菲，李龙烟回到飞雪帮。

李吉夫妇和夏施雨下午已外出寻了一圈，未见其人，正焦急间，一看到他回来，立时便是一顿臭骂，说他不知天高地厚，明知可能有神秘高手盯上了他，还到处乱跑。李龙烟说我已经乔装打扮了，坏人肯定认不出。夫妇俩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换了身衣服，戴个帽子，就算乔装打扮，这要把他拎到飞雪帮，让见过他的人瞧瞧，保管一眼便能认出。

夏白道：“咦，你乔装打扮，倒还挺彻底，连饰物都换啦！那银链子呢？还有这手上的红手链，是怎么回事？”

李龙烟心里哎呀一声，回来时忘记把手链除下，这下被妈妈察觉了。他支吾半响，说道:“银链子，掉了！”

夏白鉴貌辨色，喝道：“屁话！银链子挂在你脖子上，链子掉了，你脑袋怎么没掉？”拉过他手，看了看那红手链，说道：“这手链......啊哟，还有个草戒指，这种小女生喜欢的玩意儿，你怎么会戴上？”说罢盯着儿子面庞，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李龙烟被母亲灼灼地目光盯得忸怩不安，抽回手道：“我......我怎么就不能戴，我在街上看见小摊卖这些，就图好玩买了，戴个两天，就不戴了。”

夏白哼了一声，道：“那银链子你平时也不会轻易取下来，怎么今天弄丢了？”

这问题倒真不易回答。李龙烟这银项链，除了睡觉之外，平日里确是不曾取下来过，已随身戴了八九年。这次送了给人，却没想出什么好的理由搪塞。

他想了想，说道：“啊，是这样，我今天和王三崔五在镇东吃饭，他们要看我这链子，我就取下来给他们看，后来放在桌上，走时忘了拿了。”

夏白道：“是吗？是哪一家铺子，我去问问他们掌柜的。”

李龙烟道：“也不见得是掌柜的拿了；吃饭的人那么多，也许其他人拿了也说不定。”

夏白道：“那行，没关系，我明天正好没事，找孙帮主借一匹快马，回村问问王三崔五，看是不是像你说的那般。”

李龙烟急得跳脚，嚷嚷道：“妈，你干嘛？不就一个银链子吗，还用劳烦你这么做！”

李吉在一旁嘿嘿一笑，说道：“儿子，别挣扎了，你斗不过你妈。想当初，我......你还是乖乖招了吧。”

夏白瞪了他一眼，对儿子说道：“听到没有，连你爹也挣扎不脱，快说！我又不会打你！”

李龙烟无可奈何，挠挠头，将下午到小菲那里的事说了。

三个大人一听，都不禁脸露微笑。

李吉笑眯眯地问道：“你出手倒挺大方，为了哄小姑娘开心，连银项链也送了给人。那个小菲姑娘，是不是长得挺好看的？”

夏白也兴致勃勃，拉着儿子手问道：“是啊，那小姑娘，长相如何？性格脾气好不好？”

夏施雨坐在一旁，也是笑眯眯饶有兴味地听着。

李龙烟涨红了脸，含糊道：“长得一般般......呃，有点秀气，有点......秀气。”

夏白又看了看儿子手上的红手链和草戒指，笑道：“这是那小菲姑娘送给你的？是她自己编的？”

李龙烟点点头。李吉眨眨眼，笑道：“小子，你可亏大了，那条银项链，是夏家请高手匠人打造，单是匠艺，便已远在银子本身之上，被你这么轻易送人，你亏大了，你亏大了！”

李龙烟道：“我们家不是有钱吗？再说，这送礼物，也不是非得......非得价值一样。”

夏白嗤地一笑，瞪了李吉一眼，说道：“你少拿儿子开心！咱儿子说的对，男孩子出手，当然要大方些！这条银项链，咱们还送得起。”

夏施雨在一旁道：“那是。咱们夏家，什么时候短过金银首饰；银链子没了，还有金链子！不过，戴金链子太过普通，我这里有一件宝物，就给龙烟戴上罢。”说罢，从怀里取出一样事物，托在手心。

那是一件黑黝黝的铁牌，约小儿巴掌大小，呈六角之形，夕阳余晖照在上面，隐隐泛出暗红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