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悲催小妖报恩记 第098

“法海！”

白苏苏痴痴的，欢喜的大喊，她的视线里，除了那一身白衣的年轻僧人，已经看不见周围的一切事物了，甚至包括立在一边的紫耀。

“法海，真的是你。”她努力的压抑着剧烈的心跳，颤着声音呼唤着这个每天都要默默的在心底叫上很多遍的名字。

白色僧袍在烈风中飒飒飞舞，法海偏头，淡淡的看了白苏苏一眼，随即，毫无波澜的转头看着紫耀，叹息道：

“紫耀，你杀孽深重，执迷不悟，不顾众生性命，强行将五界灵脉纳为己有，已是罪无可恕。”

说罢，素手轻挥，仿佛指尖捻着一朵优雅的兰花，瞬间，无数浩瀚的白光从法海的指尖，缓缓的铺展向紫耀。

紫耀拂袖抵挡，那白光却如入无人之境，缓缓的将他卷裹了起来。

紫耀眉心未动，眼底迅速的闪过一丝讶异，不过分别三个月而已，这昔日手下败将的修为，竟似乎比佛祖还要高上一筹了。

他终于收起心底的那丝轻视，运起全力拂向身上白光，谁知，拂落一层，另外一层更快的裹了上来，层层的将他裹在里面。

且那白光仿佛有着灵性一般，所过之处，每一粒沙土，每一缕清风，每一片云彩，都为其虔诚避让，甚至自觉的献上自己蕴含的生机与灵气，于是，那白光的力量便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增大开来。

不到片刻，紫耀整个修长的身影便被整个的卷了起来。

“你，参悟了生之道？”

感受着白光中那悠然荡浩的气息，紫耀也不惊慌，只是扬眉意味深长的问道。生之道，首要条件，便是弃情绝爱，这一点……紫耀知道的很清楚。

法海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圣洁的面容上，一派悲天悯人的淡然，他的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七彩莲花座台。

坐台边沿的每一瓣莲花都栩栩如生，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巨大的坐台载着僧人修长的身子，在半空中缓缓的旋转着，向着大地不断的播撒下七彩的灵光。

那些光点一点一点全都没入底下的尸山血海中，缓缓的，神迹出现了！

白骨上长出了鲜活的血肉，四散碎裂的粉末渐渐的聚拢成人形，鲜血倒流人体。

渐渐的，一双双眼睛缓缓张开，重生的人们脚步不稳的站起来，不可思议的环视着周围的一切，良久――

“……发生了什么？”有人迷茫的张开手臂，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

“咱们，又，又……又活过来了？”有人不可置信的喃喃低语。

“你们看，那是谁！竟能制住紫耀这魔头！”这是发现了新情况的。

“这这……莫不是小须弥的圣佛他老人家到了？！”这是激动地脸颊发红，为自己的猜测而兴奋激动的。

最终，骚动的人群终于统一了共识，密密麻麻的跪倒在了地上，兴奋不已的磕头，带着死里逃生的巨大惊喜，齐声道：“谢圣佛救命之恩！”

“都起来罢。”年轻的僧人淡淡的颔首示意，随即轻拂衣袍，静静的在七彩莲花座台上盘膝坐了下去，伸指飞速掠过座台边缘的莲花瓣，点向仍在徒劳挣扎的紫耀。

一瓣瓣莲花的虚影晃晃悠悠的飞向紫耀，绕着他不住的旋转。

紫耀蓦地察觉，身体内部有什么东西的急速的骚动着，他略一思索，俊脸登时沉了下来――竟是那已经被自己吸纳的五条灵脉！

自从吸纳了五界灵脉之后，因为它们所蕴含的巨大灵力，不啻一座座取之不尽的宝山，紫耀便打算徐徐图之，只将他们存于丹田，每日从中吸纳灵气以助修行。

如今，法海分明想重新将五条灵脉从自己体内吸出去！

紫耀眯眼冷笑，过了这么久，灵脉早已在自己体内盘根错节的扎根了下来，若是被人强行吸收出去，自己轻则修为耗尽成为凡人，重则心脉断裂身死魂散！

人群皆屏住呼吸，敬仰的抬头仰望着法海作法，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正木呆呆的站着一个年轻的白衣女子。

白苏苏定定的仰望着半空中盘膝静坐的僧人，眼中半是迷茫，半是不可置信――法海，他是怎么了？

回想他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是……分明是看陌生人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白苏苏脑中一片模糊，蓦地，脑海中回想起数月前佛祖轮回前的话：

“弟子法海，天命所归，弃情绝爱，重归须弥。”

“刷”的一下，仿佛一盆碎冰当头淋下，白苏苏的身体，一瞬间从里到外，凉个透彻。

这一刻，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浑浑噩噩间，丝毫没有发现，一道蓝光飞速的向着她卷来。

紧接着，白苏苏感觉自己被人紧紧地拥在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她慢慢的抬起头，正对上紫耀赤红的眼珠。

“呵呵，法海，你可记得我怀中的女子是谁？”

紫耀没有被白光捆缚的双手揽着白苏苏，将她的脸抬起来向着法海示意。

白苏苏默不作声，任他施为，只忐忑的将视线转向法海。

法海微微抬眸，淡淡的看了白苏苏一眼，视线毫不停留的滑向紫耀，叹息道：

“放开她吧，这女子已有身孕，你何必在临死前多添一桩罪孽。”

话落，白苏苏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一瞬间，缓缓的垂下头去，遮掩住眼底刻骨的悲凉――

说忘却便能忘却，原来，这一段自以为铭心的深情，终究――还是太浅了呵……

紫耀勾唇，生生咽下涌到喉头的一股淤血，一边运力压下体内灵脉的反噬，一边垂目看着白苏苏，温柔的吻了下她的唇瓣：

“小白，你都看到了，他已经把你忘了，你说除了本王，这世上，谁还会这么一直对你好？对么？”

白苏苏迷茫的与紫耀对视，体内一下接一下的剧痛缓缓的钝化，脑子也开始变得不清楚。

她缓缓转头望着对面盘膝而坐的法海，一样俊秀的眉眼，一样清淡的双目，可是，他已经忘了自己――在自己已经有了他的骨血之时。

紫耀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耳畔，笑着低声道：

“小白，你不必难过，本王永远不会抛下你的，哪怕是――本王死了。”

白苏苏还没明白紫耀话里的意思，却见环着自己的俊美男子，修长的身子蓦地剧烈的抖了一下，紧接着，一道透明的气体蓦地从两人相贴的身体中，猝不及防间窜入白苏苏的腹中。

白苏苏一惊，还没反应过来，紫耀又伸手快速在她身上运气拍了几下。

然后，体内那股气流蓦地绕着她的四肢百骸飞速流动起来，似乎一根无形的藤蔓，紧紧地缠绕上她的每一根血管。

“呵呵，别怕，我只是想帮你试他一试……”

紫耀的唇边缓缓的渗出一丝血渍：硬生生的抽离剥落之痛，到底让本就受伤不轻的他，伤情更重，他却丝毫也不在意，只是喘着气在白苏苏耳边低笑道。

感受着体内一瞬间翻江倒海的灵气，白苏苏很快就想明白了紫耀在做什么，她的脸色，一瞬间苍白了下来，冷冷的，仇恨的看着紫耀：“卑鄙！”

紫耀浑不在意的微微一笑，轻轻的竖起手指：

“嘘，不要闹，呵呵……你马上就能知道，那人，并不是适合你呢。”

白苏苏冷笑一声正待接话，裹着紫耀的那团白光蓦地分为四股，绕着他不住的旋转，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四道白光各裹着一道透明的气流，飞速的从紫耀体内冲天而上，快速的往四个方向冲去！

看他们消失的方向，分别是仙魔鬼妖四界，而与此同时，原本干枯龟裂，充满死亡之气的飞云度，也瞬间充斥了丰裕的灵力。

“是……是灵脉！”

“灵脉被圣佛大人收回来了！！”

底下的众人先是迷茫，接着便是巨大的惊喜！终于……

“不过……为什么只有四条？”有人看的分明，疑惑的问道。

此话出，众人一愣，皆迷茫的抬头望着半空：对呀，怎么只有四条，人界的那条灵脉去了哪里？

紫耀修长的身体，在再次失去了四条灵脉之后，早已心脉断绝，灵力枯竭，他缓缓的坠落，委顿在地上――

俊美的脸颊上，渐渐浮上一层青色的死气，然而，那双修长的手，却始终紧紧地扣住白苏苏纤细的手腕。

白苏苏挣脱不得，只得随他跪坐到地上，凝视着紫耀那双逐渐黯淡下来的红色眼睛，冷声道：

“放开我，不要妄想拉我陪你一起死。”

紫耀徐徐的喘着粗气，半响，艰难的笑开，拉低白苏苏的身子，挣扎着抬头在她耳边极低的，耳语道：

“呵呵，已经……迟了。”

白苏苏的心，倏地一沉，同时，半空中，法海缓缓转头，无波无澜的眼睛，静静的看着白苏苏，却是良久无语。

紫耀狼狈的坐在地上，挑眉望向法海，笑的笃定而得意：

“咳咳……在你下手前，本王有必要提醒一句，我身边的这位女子，还请禅师仔细看好了再决定是否动手。咳咳，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法海淡笑不语，那俊秀的光风霁月的面容上，一派大爱无疆的宽容与慈悲，唯独……没有了白苏苏熟悉的爱恋。

白苏苏仰头，定定的看着那莲花座台上的“圣佛”，良久，到底不愿就此糊里糊涂的放弃，她低低的，喃喃的轻声道：

“法海，若我说，我是你的恋人，只不过，你现在却忘了我，你可相信？”

她也只能说到这里了，至于身孕一事，面对如今陌生的法海，以及飞云度数十万敬他若神明的人群，连白苏苏自己都知道，若说出来，后果只有一个，那便是――

被眼前的所有人当做一个疯子在说梦话，或者被当做一个恶意亵渎高僧的，心怀不轨的妖女。

法海俊秀的眉尖微微动了一下，半响，唇边缓缓勾起一丝悠长的叹息：

“施主莫要玩笑，你体内的人界灵脉虽是被人强行注入，然贫僧亦不可放任，然，我亦会保你灵魂完好，速速轮回。”

在场的人，登时羡慕不已的看向白苏苏：能被佛祖亲自安排轮回，这下辈子的命运，还用得着说吗？

而且看圣佛他老人家这态度，说不定会安排这女子转生到小须弥仙境呢！真真是天下砸下个大烧饼啊！

白苏苏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半响，蓦地收回看向法海的视线，弯腰“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众人皆愣怔……就算高兴，也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良久，白苏苏重重的挣开紫耀的手，缓缓站起来，望着法海，微微一笑道：

“多谢圣佛的一番心意，不过，小女子命薄，怕是无福消受了。”

阿海的眼底，微微动了一下：这女子到底想要什么？

白苏苏勾唇，直直的看着法海，眼底所有的深情皆消失无踪，她一字一句的道：

“我知道你已经忘了过去，你已不是他，所以，今天，你为了六界舍弃我，我不怪你，不过，若有朝一日，你能见到他，请帮我转告一句话。”

白苏苏勾唇，苍白憔悴的面颊上，缓缓的，绽出一丝凉薄的，荒芜的笑意：

“请你告诉他，今日的一切，是我自己的选择，让他无须自责，还有，既然当初是他自己选择了舍弃从前，那么，之前的誓言，也都忘了吧，我白苏苏只愿，生生世世与他永不相见。”

说罢，不顾法海脸上些微的动容之色，低头静静的望向紫耀，对方狼狈的倒在地上，却还来了她一个笃定而惬意的微笑：

“终于看清他了吧，呵呵，你终究是本王的人……咳咳……”

望着紫耀不断咳血的狼狈样子，白苏苏许久以来第一次，对他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脸，一如初见之时那般无忧无虑，纯粹的仿若清泉，一瞬间，恍惚迷离了紫耀暗淡的红色眼珠。

“紫耀，知道吗，你的爱太霸道，我承受不起，我早已累了，咱们……也生生世世不要再相见了罢。”

意识到什么，紫耀眼神倏地一凝，虚弱的抬手：“小白，你要做什――”

话未落，便戛然而止，眼前满面疲惫的白衣女子，蓦地伸手重重拍向自己的胸口，一道无形的气流，伴着支离破碎的血肉，蓦地从女子体内飞速破出，转瞬之间，奔向了人界的方向。

至此，六界的最后一条灵脉，终于完整回归。

而那个决绝的白衣女子，却倏地化作万千光点，被风一吹，缓缓的消散在天地间。

众人不由得错愕，这女子……竟，竟生生毁去了自己的魂魄，以至于如今身死魂消，这一下，就算圣佛有心助她投胎个好出身，也是无能为力了。

唉……这女子究竟怎么了，竟如此的想不开？众人摇头叹息。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啧，等等本王，一起走……”

紫耀恍惚间张了张嘴，他早已精气枯竭，苦苦支撑到现在，不过是，想等着白苏苏万念俱灰之际，缠裹着她的灵魂一起走罢了，那样，即便轮回无数世，她也注定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然而，他机关算尽，却唯一算漏了一点――那个他以为很好掌控的女子，一旦狠下心来，竟比谁都狠……

她走的是这般决绝，以至于连自己腹中的孩儿都不在乎了！

呵呵，小白，本王都知道，你清楚法海不会放过你，所以，才自己杀了自己……想选择有尊严的死，对不对？

呵呵，小白，你看，本王一直都懂你的，是吧？所以，不要再逃了。就算是死，本王也不会轻易放你离开的。

紫耀无力的，苍白一笑，思绪缓缓迟钝开来，再也支撑不下去，整个染血的身体缓缓的消散了。

魔头已除，灵脉也已归位，感受着天地间浩然充沛的熟悉的灵气，整个飞云度一片欢欣鼓舞。

众人皆虔诚的下跪，敬畏的遥望着那个合目静坐在莲花座台上的僧人，恭敬肃然的叩头：“多谢圣佛解我六界之危！”

高高在上的年轻僧人，却恍然未觉一般，只是怔怔的望着那白衣女子身死魂销的地方，良久，不自知的伸出修长的手，轻轻的，抚摸上自己的左胸――

那里，仿佛有谁在无声的落泪，又仿佛，遗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有些微微的钝痛，一下一下，揪紧着他的心脏。

年轻的僧人微微蹙了蹙眉，拂去心头涌上的怪异感觉，扬手让众人起来，淡淡道：

“灵脉已经全部归位，六界经此一场浩劫，生灵凋敝，切忌再互相残杀，诸位皆是六界之精粹，此番回去，便用心带领族人重建昔日胜景罢。”

“是，谨遵圣佛谕旨。”众人恭敬应下。

至此，这场震荡整个六界的浩劫，彻底的成为了过去。

而圣佛法海的名字，也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六界的每一个角落，以至于凡有人烟处，便有圣佛的牌位恭敬地贡拜在案头，一年又一年，香火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