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娜卡的工作室 第六章 往下走

“赌一下运气吗？”朱利叶问道。

“反正又不要钱，对吧。没有任何风险就能得到的东西，哪怕是石头，也要试着看一下它是不是值钱的……当然，在石头里找到值钱的东西那太荒唐了，所以我不会像别的小孩子那样捡石头藏起来。”蕾对朱利叶斯笑道。虽然抱有一些侥幸，但是蕾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朱利叶斯是明白的。哪怕只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价值，也不能舍弃掉，这就是蕾的生存准则；然后，性命比一切东西都要值钱，哪怕是金子都换不来。

在人命其实并不怎么值钱的鼠道，蕾的想法似乎和鼠道并不是很搭，但是这或许是她能在鼠道活下来的原因之一。

“呆在这种地方鼻子都要失灵了，赶紧离开吧。”蕾对朱利叶斯说道。这房间内确实满是刺鼻的气味，这是下水道的产物才有的气味，朱利叶斯和蕾都不是很清楚这是什么味道，但是这气味来自那些破烂的金属和齿轮上黏着的黑色液体。那些液体已经变成了胶质状，要从金属上弄下来非常困难，而且有些能点燃起来。这种液体很像火把用的油脂，但是不管气味和触感，都绝对不是动物油脂该有的。现在蕾的脸上也有几道这些油脂般的黑色液体涂上的痕迹，看起来像是一个爪痕印在了她的脸上。

蕾用袖子掩面，离开了这堆放垃圾的房间，朱利叶斯跟在了她身后，一起离开了这里。“今天我们去哪里？”朱利叶斯问道。走在前面的蕾回道：“平时去的地方已经没什么破烂好捡了，我们去更下面的地方吧。安全的地方都被那些抱团取暖的家伙给占了，和他们闹起来的话一点好处都没……而且安全的地方早就什么值钱的东西没剩下了，都是些根本不可能搬得回鼠道的奇怪东西。”

“如果人多的话，说不定能搬回来……至少是搬回来一部分。”朱利叶斯说道，所谓的搬回来一部分，那指的是先破坏掉，再把被拆下来的东西搬回来。这样做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事，因为大多时候时候只能得到一堆烂金属和根本没有了没有轮齿的齿轮。这就和动物没有了牙齿后只能等待死亡一样，同样没有了“牙齿”的齿轮，那根本就只是一件垃圾。

“垃圾场那么多垃圾不是没有原因的。”蕾回过头来，对朱利叶斯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说不定能拆个完整的玩意下来，那也许能卖点钱……虽然不知道那玩意有什么用处，但是总会有人买下来的，毕竟是完整的东西，完整的东西总会有点吸引力，引起别人的兴趣的。”

朱利叶斯同意蕾的说法，有时候他觉得蕾总能说些很有意思的话，现在这番话就是如此。要是让朱利叶斯还处在蕾这个年龄的话，他是绝对说不出这种听起来带着点哲理的话的，他只会去说些想当英雄的梦话。

“我们从垃圾场那边的入口去下水道吧。”蕾对朱利叶斯说道，这让朱利叶斯皱起了眉，“那边不是要入场费吗？”

在鼠道往下去下水道的出入口有很多，但是并不是每一个都是安全的，有些通道太狭小，有些则是不稳定，看起来有随时会崩塌的危险，也有些爬到最后才发现只是个死胡同，根本无法下去……而那些宽敞安全的通道，都有人守着，需要一些入场费才能经过。

“我才不会浪费这种钱。”蕾对朱利叶斯说道，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是这次我们不需要入场费，都能走安全的道路去下面。”

蕾走在前头带路，朱利叶斯跟在她身后，很快来了了垃圾场。

垃圾场在鼠道的其中一个支道，这个支道大概是这一段鼠道中最宽敞的一个分支空间了，但是当有人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是不可能会有这是一个空阔的空间的感觉。并不是因为它太小，而是因为废弃物将这个地方给塞满了。

大量根本看不出用途的废弃金属，被砸出凹陷的圆球体，被折弯成好几段的铁管……将蕾收集起来的那座小山放大几十倍，在这里倾斜而出，就成了一个垃圾场。如果要说这里和蕾的那个地方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这里有一股臭味，那味道很恶心，像是残羹剩饭和人体排泄物混在一起的味道，而那黑色的胶质物的刺鼻气味，同样也出现在这里。这股味道让朱利叶斯和蕾都捂住了鼻子和嘴巴。这个地方毫无疑问对得起垃圾场这个名字，在金属垃圾中存在着各种粘稠的不明物，那很明显不是金属之类的东西，恐怕是别的东西被挤进了这些金属垃圾中，至于那些是什么，不管是蕾还是朱利叶斯，都没兴趣去知道。不去细想自己翻出来的是什么东西的残骸，那样对精神健康比较好。

虽然是个垃圾堆积如山的地方，但是好歹有条小路，供人走动。在两边的垃圾山上，还有衣衫褴褛的人在翻垃圾，希望能找出一些值钱的东西。这样的举动并不是徒劳无功的，因为在垃圾场翻垃圾这件事，就像是赌博，赌博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是翻出一件没有价值的烂铁，还是可能夹在了金属或是那恶心粘稠的液体中的宝石。当然，翻出宝石这种事只是一个美梦而已，就算真有个万一翻出来了一颗宝石，大概也是没命花的。

蕾继续走在前头，朱利叶斯在她身后，躲开那些从边上的垃圾山滚下来的垃圾，还有垃圾底下那些尖锐的东西。如果不小心那些锋利的金属边缘、奇怪的尖刺和玻璃碎片的话，他的脚大概是要被刮得鲜血淋漓的。

两人走到了垃圾场的尽头，这里并不是一个死胡同，有一个洞口，漆黑一片，看不到深处到底有什么。这里确实是垃圾场的尽头、鼠道的终点了，但是却是另一个地方的入口和起点——能向下走到下水道的通道。

在这个洞口边上，站着两个穿着和装备还算齐全的男人，皮甲和武器都在身上，和其他拾荒者相比，有着明显的区别。这两人靠在洞口边，面对面闲聊着，看到蕾和朱利叶斯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朝洞口努了努头，“过去吧。”

两人就这样走了过去，只是蕾在经过的时候，从其中一个男人手上接了一个袋子。通道并不是笔直地向着前方的，两人走了一段路后，脚下的路开始微微向下倾斜了。身后背着一个行囊的朱利叶斯拿出了浸满油脂的火把，用火柴点燃，在这黑暗中出现了光，照亮了周围和前方。狭小的通道什么都没有，只有上方滴落下来的水珠。

这时候，朱利叶斯终于出声问蕾了，“他们给你的那是什么？我可不认为那是钱。”

“这当然不是钱，而且他们哪有可能这么一大袋子的钱币。”蕾回道，然后晃了晃手中的袋子，里面发出了一阵声响。这听起来不像是钱币的摩擦声，更像是石子在互相碰撞。“一整袋的标记石。”蕾说道。

听到这话，朱利叶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就是你说的不需要入场费就能从安全的通道到下水道的方法。你要给他们找到下水道里新的道路、通往更深区域的路。”

蕾对朱利叶斯笑了笑，“我们一直有在用的那个狭小通道好像快要撑不住，要崩塌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别走那个老鼠洞了。本来我没打算用这个换出入资格的，只能这么干了。不过我们至少还是第一批过去的，要说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都是我们能先找到，倒是没有那么亏。”

“如果真的有新的区域的话。”朱利叶斯说道，手中火把举在前方照明，水珠落在火把上，只是让火焰稍微摇晃几下，并没有熄灭它的能力，“那么风险也会很高……我们不知道那会有什么危险等着我们。”

“是的，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蕾说道，“如果是以前的话，我肯定不会冒这种危险，我孤零零一个小孩，除了捡垃圾还能有什么本事保护自己呢？但是现在不一样，你出现了。”蕾回过头来看着朱利叶斯，“有你这样厉害的家伙在，我想我还是能在危险的地方勉强活下去的。”

朱利叶斯被这么夸张，有点不好意思，“这话也是我想说的，蕾。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大概会饿死，或者没法在这地下活下去。”

“彼此彼此啦，不用那么客气的。”蕾说道，“我们可是同伴。”

“是的，我们是同伴。”朱利叶斯笑道。

两人靠着火把的光，往前、往下走着，身影消失在了长长的通道中，只留下了火光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