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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田居札记 第63章 V章

作者:鱼丸和粗面 分类:都市现言 更新时间:2025-05-30 11:32:33 来源:平板电子书

姜家给出的解释处处合理,却又处处透着不合理。

但宜悠深知,此时合理不合理已不重要。不管此事荒唐也好,无奈也好;有意也罢,无意也罢,总而言之这都是姜家要关心的事。

对于巧姐和陈家而言,重点是要算清今日所受委屈。

“巧姐,你就全当帮帮哥哥,我实不想你和表妹任何一个受到伤害。这孩子生下来,也会是你的孩子。”

姜家嫡长孙姜成文鞠躬作揖,俊逸的脸上满是懊悔和哀求。

“都是我的错,我只是想留下这个孩子。”

宜悠看向喃喃自语的王表妹,为人母想要护住孩子自没有错,可巧姐并未对她有任何伤害?刚及笄的少女满怀着向往登上花轿,她满心认为未来夫婿清俊儒雅,压根不知前方有虎狼等待。红盖头未掀,合卺酒未饮,无端便降下如此横灾。而始作俑者,不仅想生下自己的孩子,还想要毁得巧姐不能生,而后为其腹中胎儿铺就毫无阻碍的锦绣前程,允其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这已经不是白眼狼,而是一条胡乱咬人的毒蛇!望着面前哭得一枝梨花春带雨的王表妹,宜悠突然觉得,前世那个傻乎乎向上爬的自己简直善良的可爱,而巧姐这般自始至终心底纯净的娇娇女整个人都在发光。

“王小姐此言有理,巧姐尚不知你腹中孩儿,你想生便生,何必千方百计要她不能生?你如此做,已经不是普通的错,而是大错特错。谋害官家之女,其罪当诛!”

震住一屋子真善美,她轻轻走过去,望着愣住的巧姐。原本时常挂在颊边的酒窝退去,慧黠的双眼瞪得老大,黑眼珠中满是空洞。

乍一看上去,竟与那些天生的痴儿毫无差别。

“巧姐。”

“吴妈妈,巧姐受惊不浅,我看还得找老爷和夫人来。”

初时吴妈妈被这凶残的手段吓住,此刻她却回过神来,忙推门走出去。

院外依旧锣鼓喧天,身为大家族,姜家行事自有一套章法。虽新房这边发生骚乱,外面倒暂未听到风声。

钱叔站在院内,平日的酒糟老头,今日特意刮净胡子,稍有些苍白的头发也悉数染成墨黑,虽然瘦小但看上去依旧精神。

此刻他脚下正踩着两名姜家守卫,方才他们拦着不让进来,他二话没说直接打翻。

“姜公子弄大了表小姐肚子,表小姐便欲捅了小姐肚子,再以腹中孩儿充作嫡出,自己留在府中享受荣华富贵!”

吴妈妈未再喊人姑爷,已经表明其厌恶。钱叔也是看着巧姐长大的,听此当即皱眉:“岂有此理,亏我为今日染乌发穿新衣,竟是来见这等道貌岸然之辈。州城姜家势大,如今这般只得请老爷夫人前来主持大局。

二弟,你且代管此处,一切听你嫂子吩咐。老大,跟我去牵马。”

吴妈妈此刻十分庆幸她被宜悠喊来送嫁。出了此事姜家定会想方设法隐瞒,到时只姑娘一个人肯定镇不住场子。

只有她在这,才能尽快通知丈夫儿子。衙役中最机灵的便是他二人,定能冲破姜家封锁,跑出城去。

至于宜悠也不在,单留那四个呆板婆子之境,她却是想都没敢想。

**

她没想,宜悠却在想。前世吴妈妈没来,王氏这看似莽撞粗鲁的毒计,却在亲姑姑婆母的保驾护航下,最终取得成功。

此时未受伤害的巧姐尚且如此,前世的巧姐该是多么无助?

“没事了,夫人明日之前定会来。”

任凭她如何呼唤,巧姐都未给丝毫回应。

一直跪在地上的王氏,此刻却捂着肚子,额头流下豆大的汗珠。她□□着,在吸引满室人的注意力后,手冒青筋不死心的向巧姐这边爬来。

“少夫人……我……着实……对不……起你。”

盈盈水眸惹人爱怜,宜悠却赶忙护住巧姐。巧姐本就生得骨架纤细体态轻盈,她自幼做活计,很容易将她打横抱起。

“王氏不必如此,我话已言明,你莫要着急。你这一拜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头疼脑热,那可如何是好。”

本摇摇欲坠的王氏,此刻却是骑虎难下。装晕此招虽恶俗且老套,但奈不住百试不爽且效果奇佳。

如今被人一言道破,瞬间她也不知如何是好。额头汗珠越积越多,一阵天旋地转,恍然间她想明白过来。

被人拆穿又如何,唾骂又如何?她已怀胎六月,且有表哥保驾护航,只要腹中骨肉安在,姜家定会保她!

表哥那么喜欢她,见她晕倒,心中定会觉得新妇恶劣且不容人。只要抓紧表哥,再生下长子,有姑母保驾护航,日后她可徐徐图之。到最后她的儿子会成姜家族长,而她也会登顶高处。

想明白这一串,她似吃了定心丸一般,虚弱的开口:“少夫人……有何不快,直说便是,何必……令一丫鬟折辱。老夫人、夫人、表哥,霜儿自知罪孽深重。”

说罢,她转头便往巧姐所坐的绣墩上撞。

**

宜悠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不过眼下她来不及回忆。

表小姐王霜人品已不能信任,姜家也不可尽信。方才她嘴上说一句无碍,如今若是真被她撞出个三长两短,顾忌着一条命,有理也成无理。

边想着,她边去拉巧姐,无奈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刚被放到绣墩上,呆若木鸡的巧姐突然起身,提起绣鞋迎向王氏。

章氏本就持家有方,为了独女亲事更是极尽奢华。巧姐一双绣鞋,面上缝满细密的珍珠。王氏躲闪不及,手又护住腹部,如今却是一头撞在珍珠绣鞋上。

豆粒大小的珍珠硬在脸上,不留痕迹,却也疼得厉害。见表小姐那副呲牙咧嘴的模样,宜悠突然想起,这不是她对付老太太时所用的手段。

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愧是古往今来宅斗中无往而不利的顶级法宝。

不过她早已用烂的招,表小姐再用,怎么着都透着一股喜感。来不及欢愉,她已组织好言语应对。

“表小姐这是作何,得亏我家小姐仁慈,不然你这一头撞在绣墩上见红,可是找姜家晦气。”

姜家身为大族,自是沈家不能比,姜老夫人与姜族长夫人多少还要脸面。尤其是后者,虽然欲为侄女撑腰,可如今她更要摆出一副公正的模样。

“还不快把这孽障扶起来。”

不用姜家丫鬟扶,表小姐已深情的望着姜大公子,壮烈而满含热泪的倒下去。若不是被绣鞋撞的太痛以至脸上扭曲,她的表情堪称完美。

“先带她下去,找个郎中看看。”

姜大公子说完此言,似乎觉得不妥,忙补充一句:“今日若是出事,着实不吉利。”

巧姐此时已坐下,神色间还是带着迷惘。宜悠辩不清她究竟是何情况,只得打起精神应付姜家。

这一会她已看得明白,姜家着实不好惹。出事已有半个时辰,前院热闹丝毫未减。不论内里如何,对外全族却是滴水不漏。

此处她倒与吴妈妈想到一快,不过她更明白,今日之事皆是因姜家而起,而姜家话语间却分明将自家向受害者方向导。言语间,皆是表小姐自作主张,与姜家无关。

心中暗自冷笑不已,姜家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若是那四个老实古板的妈妈,指不定真还应下来。而如今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令姜家如意,她只只需管好陈家陪嫁之人不出差错,等到明日夫人来即可。

“姜家如今定也万分忙碌,我等本不该多劳烦。只是小姐如今这般,还得请一郎中。”

她特别咬紧“郎中”二字,姜大公子立刻脸红。方才送表妹下去时,他也曾命人请郎中。巧姐受惊如此久,自家竟无甚照顾。毕竟是未满弱冠的少年,顿时万分愧疚涌上心头。

“娘,儿这便去寻知府大人,择一好郎中。”

王氏皱眉,疑惑的看向婆婆:“大喜之日,大张旗鼓的请郎中,难免有损家族声誉。”

陈家送嫁之人全体沉默,而后是仇视。为别人请郎中时不见阻拦,如今到自家小姐这,竟然三推四阻。

一直静默的老夫人咳嗽一声,满含深意的看了宜悠一眼。

“方才来时,我已命人拿族长名帖,前去陈府求医。你们且莫急,不多时郎中便会到。”

宜悠被她看得心里一咯噔,原来厉害的在这。亲去求医,不仅表达姜府诚意,也可先给知府递个话。陈德仁虽出自名门,且为一州之长,但如姜家这般当地大族,他仍要给几分薄面。

两方占据先机,待到天明陈县丞与章氏赶到,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果然姜还是老得辣,老夫人更是一块老成精的姜!

想到这她双手高过头顶,盈盈朝下拜去:“老夫人仁慈,宜悠带巧姐上感念老夫人恩德。”

吴妈妈也会意,帕子一撩,两行浊泪缓缓流下:“老奴是看着巧姐长大的,如今她这般,真是一筹莫展。多亏了老夫人想得周到,老奴在此多谢您了。”

当着陈、姜两家人的面,两人无比谦恭的拜下去。

姜老夫人面上比谁笑得都慈祥,心中却是阴云密布。陈家之人这般当面拜谢,稍后她如何拿求医之事做噱头。打量着宜悠,都是这丫头坏事。

若是王霜那一刀真能捅中,为了女儿日后平顺,陈家那边也不会太过强硬。若是陈家陪嫁衙役不如此快赶到,她也能先一步施压,将这些人打磨软和。若是……

心中想着无数可能,她找媳妇横一眼,眼神指向宜悠。

王氏尝过婆母厉害,如今自是不敢有丝毫违抗。

“这位姑娘可是小姐身边丫鬟,依我看,还是先将她扶过去歇息着好。”

老太太也过来,枯树皮般的手慈祥的抚摸着巧姐额头:“可怜见的,成文还不来照顾你媳妇歇息……”

未等姜成文移步,呆滞的巧姐突然弹起,满面痛苦的捂住太阳穴,发出刺耳的尖叫。

宜悠从背后扶住她,看向王氏:“不瞒姜老夫人、夫人,我乃巧姐好友。夫人只得一女,百般娇宠,恐其初嫁紧张有所疏漏,便允我送嫁顺带提醒一二。”

原来不是丫鬟,既是主子。此举虽不常见,但也算不得违背祖宗家法。姜老夫人一阵头疼,如此姜家再也无法以势压人,将她请到外面。

房内一片尴尬,恰巧此时郎中赶到。身材微胖胡须发白,靠近了身上一股药草香,宜悠见了却猛得瞳孔一缩。这郎中不是别人,正是前世大夫人尹氏自京中带来的心腹郎中。

曾经她两次有孕,均是被此人“悉心保胎”,每次不足五个月刚显怀时便小产。当时她不以为意,重生后格外问下却知,此月份婴孩已稍稍成型,小产后既伤孕妇根骨,婴孩亦不可能成型。

是以了解的越多,她对尹氏的恨便越发深。前世她虽骄横,却只贪图那点富贵享乐,从不曾生出一丝一毫害人之心,缘何被她如此对待。

如今再见此人,她却多留一心眼。姜家与陈家,尹氏自然对前者更为亲近,此郎中不可信。

“还请少夫人躺下,心平气和。”

吴妈妈不敢拿巧姐身体来赌,做势要扶她,却被宜悠制止。

“巧姐再呆在此处怕是有所不妥,如今情况,还请令择一僻静客院。”

说话间她小心盯着姜家二人,见他们面色无异,心中疑惑却是越发浓烈。姜家前世能全须全好的退出来,手中定然握有底牌。如今情况完全扭转,他们还如此气定神闲,这本身就十分蹊跷。

**

虽中间稍有机锋,最后巧姐还是被移入洞房旁的一处小院。一路上,她紧紧的抓住宜悠,但凡姜家人想要靠近,必然会做势尖叫。

“不怕,我陪着你。”

如哄长生般,她轻轻拍着巧姐背,终于她平顺的躺在床上。

郎中把脉,随后摇头晃脑的说一番,大意是受惊过度,先给开几幅安神药。姜夫人亲自守在跟前,仔细叮咛巧姐喝药。宜悠找不到借口,只得稍稍喂她一点。

姜公子耐心的陪在一旁,本就是翩翩少年郎,如今一副愧疚之状,对陪嫁之人温柔备至,众人很快对他稍稍放下戒心。

“如今天色不早,众位舟车劳顿定是疲惫。我已命人备下酒菜,巧姐这般也离不开你们,咱们就在这院中用。”

姜公子如此说道,附上清俊儒雅的微笑,当真如令众人若春风拂面,舒心不已。

“吴妈妈,这般饿着也不是个事,先让钱大哥吃点吧?”

都是小叔子,吴妈妈也不好直接去管,稍作推辞也应下来。姜公子亲自招呼,不顾一干人冷脸,与其推杯换盏。

宜悠却从未放下戒心,朝吴妈妈努努嘴,见其也在摇头,她便知二人皆是同一想法: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到底是什么坏心?这点她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酒桌上,几个男儿很快建起情谊。待到酒足饭饱,姜太夫人派人传话,姜公子必须彻夜守在床前,权当赔罪。

“祖母吩咐,孙儿自不敢辞。此事因孙儿而起,孙儿必然要好生赔罪。”

长揖至地,他起身便往内室走去。方才喝酒的衙役,如今却是再也不好意思阻拦。

宜悠深深的皱眉,望着姜公子稍显急促的脚步。此时姜家已完全不占先机,如果换做是她当如何做?

若是巧姐不得不留在姜家,那陈家定会投鼠忌器!

顺此想下去,她便豁然开朗。洞房花烛夜,夫妻二人同处一室整夜,旁人会怎么想?即使有她与吴妈妈作陪,此处乃是姜家,只要姜家语焉不详,旁人自然会当两人已做夫妻。

所以方才姜公子那一番做派,皆是为降低众人防心,而后与巧姐共处一室。无论此处是不是洞房,都不重要。

“此刻巧姐身体虚弱,姜公子不便进去。”

“我便是要照顾于他,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见衙役们心生同情,甚至点头应允,宜悠心中却开始咒骂。方才赶来时那般一往无前的气势,究竟到哪儿去了。

“宜悠姑娘,我等陪他一块进去可好?”

宜悠坚定的摇头,疑惑着吴妈妈怎生也倒戈,她却是用尽方法阻拦:“方才妈妈看得真切,巧姐受惊太过,见到姜公子便惊惧。”

“我只远远的守着。”

宜悠扬唇:“公子为何如此着急进去,是怕这一院子四五十号人照顾不好巧姐,还是另有所图?原谅我说话直白,若是另有所图,莫非还想为王小姐留下巧姐做现成的嫡母?”

姜公子一张脸红透““自……自无别它所图。”

“公子也是金尊玉贵之人,忙碌一日怕是精力不济。此院偏僻,公子不若回去歇息。”

姜成文抖抖嘴唇,想起娘亲嘱咐。如今被人一眼看穿,她面子上挂不住。闹这些时候,也不知表妹如何。

想到委屈的以身赴死的表妹,他心中一热,终是拱手告辞。

宜悠眯眼,方才一瞬之间,她在姜成文身上看到了沈福祥的影子。两人身份天差地别,那优柔寡断的神态却是如出一辙。此等人能放下架子,与侍卫同饮本不稀奇,没甚耐心也是意料之中。

**

目送姜公子走远,她干脆与吴妈妈说明:

妈妈对巧姐一片心意我自是知晓,既已拜堂,再闹出其它事,日后巧姐在姜家日子怕是不好过。但妈妈可曾想过,姜家今日便能如此,日后岂不会变本加厉?如此家族,岂是可放心交付之所?

如今我二人只需守住巧姐,保其完璧名节,一切但有夫人定夺。日子还长着,姜公子少这一日也不会怎样。

吴妈妈也是灵性的,明白过来后便阴云满面。胸中郁气无处发,她干脆走到小叔子面前,劈头盖脸复述着一顿训斥。

日常之事她这大嫂不便多管,此次事关重大,她也拉下脸。

钱二满脸委屈:“姜公子如此人才,顶有诸多女子爱慕。如今他已有悔过之心,我等也不能误了小姐。”

宜悠听罢简直无奈,这便是男女所想不同?沈福祥如此、陈德仁如此、府中衙役依旧如此。

吴妈妈拎起他耳朵,拧个麻花:“你是为陈府做事,还是忠于姜家?”

“嘶……嫂子轻点,我自是为陈府,若不我再将那守卫拖来,兄弟们打一顿?”

吴妈妈总算松手,却是严令守住院子。

经这一闹腾,众人灌得酒却是醒了一半,再次恢复聊到洞房门口守卫闯进来时的锐气。

宜悠总算放心,进房守在巧姐身旁,见她睡得香甜,便拉住她的手稍稍合眼。

**

两人呼吸逐渐均匀,这边章氏接到钱大消息,却是红了眼。

“岂有此理,终日打雁却是被雁啄瞎了眼。”

她本是京中大家出身,岂会不知这锦绣堆里包藏的一众龌龊之事。但云州不比京城,她也是矬子里拔将军。姜家虽人多,但离县城近,她随时可以去探望女儿。且其家中年三十未有嗣方可纳妾,巧姐嫁过去,夫妻两人有十几年单独相处时间,如此这一辈子也算平顺。

没曾想,刚拜完堂就出这等事!

“快收拾收拾,开了宵禁的通行文书,带人去姜家!”

陈县丞虽夫纲不振且时时想着重振夫纲,但他对女儿的疼宠却是一等一。

“裴子桓,开文书!”

章氏狠拍他一巴掌:“裴先生已上京,你自己去开,我去备马。这亲,咱们不成了!”

“不成?”

“对,就不成!你或是有什么想法?”

“并无……”

县丞几乎滚着到书房,拿出科举时的精神,写好解禁文书。待他出来时,章氏已命人备好马,后面跟着县衙所余所有人手。

“老钱留下,拿老爷印召集临近民兵。老爷,咱们走。”

老钱虽留下,他儿子却跟了上去。趁着赶路,他再次将事从头到尾说一遍。他记性好,将当时众人神色言语复述得一清二楚,二人听了如临其境。

“驾!”

大越皇帝热衷打压北方蛮夷,一改前朝尚文好雅之风,全民皆习武。章氏长于京城,自幼受其影响,弓马甚至比云州这些衙役还要娴熟。此刻她独领风骚,跨于马上风驰电掣。

“亏得巧姐喊宜悠跟去,这也是她的造化。”

恨恨的说着,她不由设想,若是吴妈妈和宜悠都不在,那四人能否保得女儿全须全好。即便保下,来传信的定是姜家之人,她也无从得知情况,做好打算。

越想她越对宜悠感激,越对宜悠赶集,她越发对姜家厌恶。全族没老到小,竟是一齐骗她娇养的女儿过去做冤大头。

“老爷,等会给我硬气起来,回府我便把翡翠给到你房里。”

县丞一哆嗦,夫人怎生发现他那点小心思。

“夫人这是说何话,巧姐是我唯一的闺女。”

章氏心下感动,她眼光终究是没坏到家。这个穷书生于小事上糊涂,在大事上却从来都有计较。

“今日之事,有知州大人在,怕是不会平顺。”

夫妻二人骑马在前,破开宵禁的云州府城门,嗒嗒的马蹄直接踩到姜家门口。

此时已是后半夜,客已散去。压抑住脾气,章氏命人递上拜帖,守门人忙客气的请进来。

喝着热茶,她顺带再次查看姜家。钱大不会欺骗于她,如今出如此大事,府中依旧井井有条。见此她神色逐渐紧绷,这种人家怕是要难缠。

正当她皱眉时,一排提灯丫鬟推门而入,见过数面的王氏走进来。

“章姐姐,此事是我对不住你。”

章氏叹气,王氏出自京城王家旁系,虽是旁系但也居于京城变。两人出阁前虽少有见面,但彼此也算点头之交。如今她硬扯交情,当她如此便要受制于人?

“受不得如此大礼,我还是先去看看巧姐。”

王氏僵硬的起身,脸色很不好看。方才丫鬟来报,儿子未能进屋,反而转到去了侄女房内。

多方盘算却被连番化解,如今她却只剩最后一步棋。

**

宜悠本就睡得浅,听到院门的咯吱声立刻醒来。

“夫人,你可算来了。”

章氏声音响起,她忙推推巧姐,给你做主的人已经到了。可推过三两下,她竟似睡死了般,无论如何都不见动静。

探探鼻息还算正常,她默默收起方才未来得及处理的药碗。如果她所料不差,这又是姜家的另一层阴谋。将人迷晕,待到男女共处一室时再行荒|淫之事。

洞房花烛夜,又有诚心悔改的姑爷守着,一般丫鬟妈妈自会知趣的守门。

“醒醒。”

章氏由吴妈妈引着进门,就见宜悠趴在巧姐身上,拇指掐向她的人中。

“这是如何?”

宜悠下床,摇摇空着的药碗:“夫人,巧姐已睡了三个时辰,如今叫都叫不醒,竟像是被下了迷汗药。”

章氏朝身后挥手,县衙供奉的郎中便走出来。

王氏黑了脸,儿子平日看着还好,今日做事怎如此不靠谱。早已与他说明此事厉害,他竟还将把柄递于旁人手中。方才回正院之后,婆母已厉声警告于她。此事若再出差错,她在府中日子怕是会更难过。

想到这她扬起笑脸:“章姐姐,安神之药本就助眠。”

“夫人,宜悠是觉得,助眠与迷晕应大有差异。郎中且先看着,夫人先瞧瞧这嫁衣。”

自出事后便被众人忽略的嫁衣,此刻由吴妈妈呈到章氏面前。独女嫁衣章氏用足心思,自苏杭寻来的锦绸上几乎平铺着一层繁复的绣花。绣花所用之线,皆是由老绣娘纺成,细而结实,保管压箱底存个百年都无事。

如此结实的衣物,如今却是支离破碎。若是这些刀捅到女儿腹中,那该当如何?

“岂有此理,姜家欺人太甚。夫人,我看我等还是找知府大人做主!”

章氏头一回未曾反驳夫君的话,只略作补充:“离天明还有一个时辰,等会你带拜帖,去访陈大人。”

听到陈德仁名姓,宜悠已是波澜不惊。她更关心的,则是说请知府大人时,王氏那气定神闲中忍不住的惊喜。

待章氏客气的请回王氏,宜悠才将疑问道出。

章氏捏着女儿的手,听得郎中答复,安神之药确实过量,她已气不出来。

“我看你倒是快成精,王氏出自越京,知州陈夫人尹氏之父,昔年乃是王丞相门生。王氏虽出自旁支,可尹氏堂姐嫁于她这一支,两人连着亲,关系自是非比寻常。”

如此错综复杂,直绕得宜悠头晕。不过她却抓住一点,王氏和尹氏有亲戚关系。

“那王氏为何如此惧怕婆母?”

章氏讽刺一笑:“为人妇,可不是只有个好出身便成。她那一支素不会做人,如真有那排场,那表妹还犯得着与人为妾?”

宜悠头却是点成拨浪鼓,经章氏一说,她总算明白前世自己失败之处。已入宅门,眼界却扔聚焦于农家那点柴米油盐之事。富贵人家不缺吃穿,紧要的则是拉拢各方关系。关系融洽,财源权势自是滚滚来。而她那鲁直性子,却着实做不成此事。

好在如今,她已跳出是非圈。如今拉巧姐走出,回去后她仍是沈家包子摊的宜悠。

小富即安,这便是她今生的打算。

“夫人如此说,我可要告个罪。姜公子本想留下过夜,被我给拦了回去。”

章氏眼睛瞪大,生生撕扯烂嫁衣:“他还敢,痴心妄想!”

**

话音刚落痴心妄想的姜公子便来扣门,章氏抖开嫁衣,趁他躬身请安时,直接蒙到他头上摁住,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当初求亲时你是怎生保证,姜家从无侍妾!”

宜悠在一旁看着,强忍住不去叫好。章氏却只抓住不守信这一点来说,她手劲不大,拳拳都往姜成文骨头上锤。

县丞未曾离开,听妻子言语也红了眼。章氏只捶打,他却往腹部踹去。

男女有别,男人的腹部甚至比女人的更娇弱。姜成文捂住子孙根,却挡不住陈县丞的连环脚。他出身贫苦,如今虽体型肥硕,可幼时务农的力气还存着几分。夫妻俩这般下去,直痛得姜成文嗷嗷叫,身上却丝毫不留痕迹。

这一锤便是一盏茶时间,直到王氏准备招待的茶点到来。

“我的儿。”

她围上来,眼中全是心疼,言语间略带指责。

“此事成文是有错,可如今巧姐好好的,亲家就不能高抬贵手,有事好好说?”

章氏气乐了:“你且看看巧姐这衣裳,她被吓到不能言语,如今还未醒来。”

宜悠小声提示着:“姜公子身上带着股梨花香。”

章氏接上:“如此这孽障还有心情往那贱人处窜,小意安慰半夜,当真比那小妇养得还不如。堂堂男儿,不过轻拍几下便如此,怪不得连娶妻都得多方行骗。我竟不知,誉满云州的姜家是这等模样!”

王氏如霜打的茄子,撩起儿子衣袖,见并无痕迹,总算松一口气。

这么一会,一直未露面的姜家族长也到来。他进门后,先是命守卫捆绑姜成文,而后又便是一番赔礼道歉。

“家门出此事实属不幸,我久不在府中,竟是未曾监督,在这给亲家赔个不是。得知此事,我已连夜与陈大人商议,待到天明他便会过府。”

章氏听得明白,姜家这是打一棍棒给个红枣。处罚犯错子嗣,给足面子后,又以陈知州施压。

“姜大人可否告知,陈大人作何想法?”

姜通判捋捋胡须:“陈大人的意思,自古劝和不劝离。犬子失态,我自会好生管教。且经此一事,姜家定会好生对待巧姐。王氏腹中孩儿,生下后无论是男是女,都交由姜家田户抚养。”

“爹!”姜成文不可置信,那可是他心爱的表妹所出嫡子:“世上纳妾之人千千万,为何陈家就容不下可怜的表妹!”

姜通判气倒,学着陈县丞一脚踹过去:“混账东西,你既长在姜家,便歇了这花花心思。”

姜老夫人也拄着拐杖表态:“此事盖因王氏治家不严,待巧姐身子骨好起来,便由她掌家。”

新妇掌家,这是多大的荣耀。章氏扫了眼药碗,心中却无一点喜悦之色。县衙说起来应由县丞管,他执掌着印信,可事实是她说话比夫君都好用。

姜家比县衙复杂的不是十倍八倍,莫说巧姐什么时候好起来,就是能好起来,以她的稚嫩能管住姜家?

管家此事说起来好听,不过是张空头馅饼。

**

章氏所想正是宜悠所想,她能看出章氏心中懊悔。为人母都希望子女顺遂且荣耀,章氏为巧姐选得荣耀,再以自身之力保其顺遂。

如今她已然能明白,缘何前世章氏会将巧姐留在姜家。腹部被伤终其一生不可能顺遂,那便要份荣耀。可她依旧不解,为何巧姐会那般落魄。

房内一片沉默,姜通判胸有成竹的开口:“素闻公子博学,来年春闱主考官已定,正是尹大学士。知州大人与夫人已应下,定会推举陈公子于其名下。”

陈县丞呼吸深了些,望子成龙,长子如今于国子监苦读,就待来年春闱。

宜悠也已全然明白,官大一级压死人。章氏答应自是皆大欢喜,若不应下,那不只是陈睿丧失一次机会,结仇的两家自会想方设法断其前程。

“多年相识,我姜陈二家本该休戚与共。”

姜通判说完此言,姜家一派赞同之声。再次被暴打一顿的姜公子,收到父亲满是威胁的眼神,忙指天发誓:“岳父、岳母,小婿定会好好对待巧姐。”

他这话谁都不会信,生出如此宽的嫌隙,除非有大智慧的妇人,否则夫妻间定会连生龃龉。

如今,便是看陈家保儿子,还是要闺女。

大越女子地位虽高于前朝,但如何都比不过男子。是以如今,姜通判胸有成竹。

陈县丞看向章氏,垂问夫人意见。宜悠握住巧姐的手,她自是想让巧姐离开,可此事不能由她做主。如果此时巧姐醒来,那一切都会容易许多。

似乎听到她的期盼,药效一过,巧姐缓缓睁开眼。

“夫人,巧姐醒了。”

章氏走到床边,原本呆滞的巧姐眼中有了焦距,“哇”一声哭出来:“娘,哇,有人要杀我!”

心疼的抱住女儿柔声安慰着,章氏自发隔绝姜家人视线,心中已有了成算。若是半年前,她定会忍耐着接受姜家提议。毕竟知府大人她惹不起,她会保住儿子,尽力在物质上补偿女儿。

可如今却不同,通过牡丹糕,她已与知州搭上线。几次孝敬下来,双方已经有一定关系。再多付出点代价,知州定不会因此报复陈家。睿儿书读得好,只要不是小人故意作怪,自会有一番锦绣前程。

**

心中有了盘算,章氏也专心哄起女儿。

巧姐前面见过四丫挨板子,多少有心理准备。此时再睡一夜,此刻有至亲陪在身边,她也渐渐恢复沉静。

宜悠这边瞧着,比起以往的天真,她仿佛一夜间长大。依旧是笑起来带酒窝的姑娘,周身气质却沉稳许多。面对姜成文的苦苦哀求,她未曾理会,眼中毫无波澜。

这一折腾,千呼万唤的知州大人终于到来。宜悠缩在巧姐身后,尽量缩减着自己的存在感。男女之事,向来一个巴掌拍不响。前世只在县衙见两面,陈德仁便忙不迭将她带回云州府衙。

当着长官面,章氏丝毫不见怯懦:“姜家之事,我陈家不宜插手。如今只欲要回生辰八字与稳定之物,领巧姐归家。”

陈德仁好生一顿劝,章氏却非常坚决:“多谢知州大人关心,日后巧姐好也罢坏也罢,总不会少她一口饭吃。巧姐,你可愿跟爹娘回家?”

巧姐走上前,点头允诺:“自是愿意,知州大人,我愿一辈子侍奉爹娘。”

她这一侧身行礼,正把躲在身后的宜悠露出来。陈德仁坐在上面,直直的盯着那如花美人,一时竟看花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1、今天更新一万多字,三更哦!

2、陈德仁是知州,前面可能有地方写错,现在统一改下。

3、本来准备了一大波招数虐这一家,还是没写粗来,下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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