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徒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巫星之行

夜色已深。

聚集在冰原上的人群已消失不见，仅剩下五道人影伫立在如霜的月光之下。而其中的四人皆沉默不语，只有一位老者的话语声在寒风中回荡——

“……神巫山与古神山之争，为天道与机缘之争，岂能祸及族人？此乃灭族之仇，断难罢休。奈何盘昱的气势正盛，唯有暂避一二。而上官旭等人虽然修为不弱，却难以穿越结界，老朽又伤势未愈，只得求助于道友。你已修至天神境，足以带着我等前往巫星求援，何况你得到天神丹的好处，又身为巫族中人，理当义不容辞……”

祖杞，依然神态虚弱，却话语清晰，条理分明，而且循循善诱，令人无从辩驳，也难以拒绝。

邛山与青衣、见渊守在十余丈外，一个早有所料的样子，不断摇晃着脑袋；一个心绪不明，默默望着天上的月光；另一个则凝神四望，戒备着远近的动静。

于野，独自面对祖杞。

他知道放出这位祖长老，必将惹来麻烦。果不其然，救人一事并未了结，他再次卷入神巫山与古神山的恩怨之中。

有关两家的恩怨，他已略知一二。

古神山，传说为古神的躯体所化，借助强大的古神之力，便可炼制天神丹。祖杞多方打探之下，获悉神丹的存在，与强大的威力，不免生出非分之想，遂带着一位弟子前往古神山，由他本人潜入古神秘境，叫作齐大的弟子乔装火工杂役在暗中接应。不想齐大为了隐瞒身份，封禁了修为，借口养伤之时，反而遭到猜疑，结果意外丧命。他虽然窃取了盘昱炼制的天神丹，却陷入阵法之中，一时无人接应，固然难以脱困。正当他绝望之时，恰好遇见闯入的于野，于是强行送出了神丹，他的孤注一掷最终为他带来转机。

不过，失去天神丹之后，同为火工杂役的于野，被盛怒之下的盘昱视为祖杞的同伙，从而迁怒于神巫一族。经过一番精心的谋划，盘昱展开了血腥的报复，却使得古神山空虚，也使得于野的救人之行变得轻松顺利。

所谓一报还一报，祖杞虽然获救，他的巫族却迎来灭顶之灾。迫不得已之下，只能离开神域。而没有天神境的修为，难以穿越结界飞遁星空，便搬出天神丹的借口，请求于野的相助。于野曾经随口一说的“帮人帮到底”，竟然一语成谶。

不仅如此，他于野成了巫族中人，抢夺天神丹的恶名或已传遍神域，必然迎来各方的追杀。接下来的巫星之行，令他别无选择，亦无从拒绝。

“此乃聚星环，与你收纳活人的戒子相仿，图简之中，老朽已标注星途……”

祖杞又拿出两件物品，乃是一个玄铁戒子与一枚图简。戒子名为聚星环，用途与御灵戒相仿，而内置乾坤足有千丈大小，可见上官旭、祖希、祖区与三四十位巫族弟子的身影。图简之中拓印着星图，标注着巫星的方位与去向。

“此行重大，不仅事关巫族的兴衰，也关乎神域道统的存亡与断续。今晚老朽便将这副残躯与数十条人命托付给于道友，待抵达巫星之后，我巫族必有重谢！”

带着几分悲壮的话语声仍在寒风中回荡，而祖杞的身影已然消失，仅剩下一枚戒子与一枚图简凌空落下，还有一位老者嚷嚷着冲了过来。

“哎呀，快将戒子封了沉入湖底……”

于野挥袖一卷，戒子与图简落入手中。

邛山扑了个空，急道：“头领，巫星之行凶多吉少啊！”他像是忍耐许久，叫嚷道：“我三人在神巫山被那帮神修当成贼人防备，强敌入侵之时，又是我三人当机立断杀出重围，本该就此摆脱纠缠，你却前往巫族的老巢，究竟得了多少好处，任人这般拿捏……”

于野微微皱眉，叱道：“闭嘴！”

青衣飘然而至，轻声道：“凡事有因果，万物有轮回，看来巫族与你我的缘分不浅，走一趟巫星倒也无妨！”

见渊独自伫立在十余丈外，附和道：“事已至此，岂能偏于一隅？踏遍神域、九天、古荒，方为本人所愿！”

“哼，老狐嘴巴笨拙，说不过两位！”

邛山悻悻哼了一声，却又两眼一瞪，道：“唯有天神境的神修方能穿越结界，老狐不信！”

“信与不信，一试便知！”

于野抬手一挥，踏风飞起。

三位老友紧随其后，穿过寒风雪雾冲天而去……

转瞬已达万丈之高，只见双月争辉，大小星体散落四方，而尚在飞驰的四道人影却慢慢停了下来。

就此抬头张望，似有一层无形的结界挡住了去路；回头俯瞰脚下，曾经的冰原、神巫湖、神巫山已消失无踪，仅剩下一团巨大的星体漂浮在神秘的暗空之中。

“砰、砰——”

忽然光芒扭曲，试图冲破结界的邛山已挥舞着铁叉倒飞而回，惊讶道：“咦，结界如此古怪……”

“砰——”

又是光芒闪烁，见渊也被迫作罢，无奈道：“此处的结界，与星域不同，或为重天气机凝聚而成，一时难以穿越！”

青衣尚有自知之明，劝说道：“切莫惊动神域高人，否则后果难料！”

于野沉默不语，兀自凝神仰望。

此前抵达神域，是借助神器星海的威力，从而找到一条捷径，侥幸穿越虚空禁制而来。如今所面对的无形结界，汇聚着元气、蒙气、幽气等各种气机，倘若未能一一尽晓，势必陷入其中难以自拔。而他已修至天神境初期，又熟知魔塔的九重气机，依着祖杞的说法，足以穿越结界而来去自如。

“头领！”

邛山已不再抱怨，也没有丝毫尴尬，理所当然般地呼唤一声，与见渊、青衣聚拢而来。

于野挥袖一甩，将三位老友收入御灵戒，飞身往上，双手冲着虚无用力一分，又见光芒扭曲，无形的结界似乎裂开一道缝隙。

他就势催动遁法，闪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