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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庭汉裔 第二十一章 再回河东

作者:陈瑞聪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05 13:19:53 来源:平板电子书

白白在邺城耗费了十来日光景后,等刘羡从邺城再起程,准备前往河东时,时间已是冬月。

路上先是下了一阵霰雪,转眼又停了,红日从云层出来,将阳光洒在这薄薄的积雪上,似乎天地万物都结了一层璀璨夺目的霜花。行人置身其中,如入无尘无垢清净世界,心中积郁也为之一清。

以往刘羡出入关中,都是走得弘农、潼关这条最主要的道路。但眼下河间王对他表现出敌意,潼关自然是不能再走了。于是他就改走轵关一线。这是当年光武中兴时,邓禹率众自河北进入河东、经营关西的重要路线。因其山径狭窄,险处仅能容单车通行,故而名作轵关。

轵关坐落在河内郡最西端,刘羡自邺城出发,若快马加鞭,大概两三日便能抵达。只是,刘羡为了表现行县并不是在走过场,沿路遇到乡县,都还是会停下审查一番,打探民情。这使得他又用了大概二旬时间,把汲郡、河内郡走了个遍,并且免职下狱了部分民怨较大的官员。

在路过温县时,他稍微停留了两日,让曹苗、阮放将这些官员送往洛阳,向司马冏报备处理,同时等来了一位老熟人。

孙熹骑马向刘羡来报到时,半是抱怨半是戏谑地道:“自从到了繁华关东,我还以为,县君用不上我这一条半老腿了。”

自从当年郝散之乱时,孙熹的膝盖中了一箭,他就变成了一个跛子,身体和武艺都大不如前了。当年他助刘羡平稳夏阳局面,刘羡很感激他,但自回到洛阳以后,一直未给他安排什么重任。哪怕是金谷园逃亡、勤王大战,都没有带上孙熹,这令他颇有怨言。

但刘羡此时欲前往河东,立马便想起了他。听闻孙熹的埋怨,刘羡叹了一口气,继而笑着道歉:“孙兄是我的贵人啊,这一点我怎么会忘?只是此前家人危险,需要信得过的人看护,除去孙兄,我还能相信谁呢?”

他随即又道:“此去河东,我正有用得上孙兄的地方。”

至此,一行人终于踏上了西行之路。

进入轵关后,王屋山脉的群山此起彼伏,山路七拐八折。每翻过一座山头的时候,极目远眺,湛蓝天空下耸立着一个又一个比脚下略高一些的山头,好似无穷无尽。

三百里高低起伏的山路,除去寥寥十来个村庄外,尽是荆棘密布的深林。虽说刘羡已率军走过险绝迂回的祁山道,眼前的轵关陉并不能与其相提并论。但几日走下来,依然觉得艰难辛苦,叫人精疲力尽。

接连走了五日,在不知翻越了多少个山头后,山势终于放缓,与弯曲的干涧水汇合,形成了一片较为平坦的河谷。此处是王屋山中难得的宜居之所,因此,朝廷便设立东垣县,作为河东郡与河内郡之间的中转通道。

难得见到一座城池,众人都非常高兴,但在此之后,才是轵关陉最难走的地方。恰逢天气骤变,风雪呼啸而来。一夜暴风如脱缰野马沿河谷奔腾,天明风停后,晦涩的天色好似盖上了铁幕,大雪铺天盖地落下来,数日之内无休无止,不止将山道与涧水封住,就连南边数十里外的大河也封冻结冰,令人分辨不住哪里是山,哪里是河,哪里是岸了。

大雪封山,刘羡等人裹足不前,便在东垣县内稍待几日。

东垣县由于地处偏远,像上一次如刘羡这般的大官前来行县视察,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这顿时在当地引起了轰动,县内的官吏百姓们都像围观稀罕物似的打量刘羡,并向他询问,下一任县长,朝廷到底打算什么时候递补。

原来,由于东垣县处在深山之中,交通运输不便,土地贫瘠,人口匮乏,环境比刘羡出任时的夏阳还要恶劣。司马炎时期,朝廷派了好几任县长,结果都不声不响地辞官而去,这让他毫无办法。到了后党当政时期,最后索性不管了,让地方自己推举县丞、县尉自治。到现在,东垣县能每年按时缴纳赋税,当地的郡府就乐得自在,一直维持原状。

只是如此一来,县内的日子虽然还过得下去,但几乎与世隔绝,没有什么商队往来,物资极为单调。百姓们都对此极为不满,希望朝廷至少能打通商路,恢复县内的文治。

刘羡得知此处是个无主之地,心中既惊又喜。

毕竟他一直在考虑,如何掌控一条可靠的入关道路。潼关如今在征西军司手里,又对自己满是提防,当年刘邦灭秦时走的武关同样如此。而今轵关陉中唯一可补给的城池,竟然连县长都没有,实在是如有天助。若是自己能安插一名县长进来,恐怕一切就不一样了。

他当即应允当地百姓说,回京之后,一定着重办理此事。

这是他行县两月以来,得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过了几日,雪终于停了,阳光再次从云层的缝隙中射了下来。地上坠满了金黄色喜悦的光芒,将王屋山的轮廓映照得如同天堂。山间的黑色小道,反照出彩练的河冰,还有山谷间城池下民居升起的冉冉炊烟,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恬静感。

一想到马上就要再进入河东,又见到自己那些熟悉的故人们,刘羡就倍感一种回家的亲切。这让他恨不得如云雁般飞跃王屋山,早早停留在龙门渡口,一览大河两岸的秀丽风光。数千年来,辛勤如蚂蚁般的汉民们从这里发源,继而耕殖于戎羌蛮荒会中,历经困顿流离,天灾**,最终却无怨无悔,生根不息,成就了一个空前伟大的文明。

刘羡不禁触景生情,心想,自己也要如此,便以松赋诗道:“寒侵骨愈劲,立险叶常青。雪重身难曲,风高志愈明。”

次日下午,他们终于踏入了河东大地。再往西走一个时辰,就来到了闻喜县。为了避免让司马颙察觉,他没有像在新安那般大作声张,仅仅歇息了一夜后,立刻就策马直奔汾阴而去。

一行人抵达汾阴的时候,刘羡看见前面有一乘牛车缓缓而来,车后面坐着一个儒服长髯长者,但身材魁梧,即使坐着,也颇有一番威严气质,那不是薛兴的父亲薛懿吗?

刘羡连忙喝令勒缰,滚鞍下马,立在路旁,毕恭毕敬地拱手弯腰,向牛车行礼。薛懿叫车夫停下来,仔细端详了站在路边行礼的人,终于认出他来了。他既高兴,同时又警觉和吃惊,将刘羡拉到身前,压低着声音道:

“公子!是你吗?你怎么来了这里?!莫不是逃出来的?”

薛懿在河东消息并不灵通,他只知道勤王之役中,刘羡大概是在关东打了胜仗,却不知事后得了何职。如今见刘羡出现在这里,穿着朴素,马腿上障泥处全是溅起的乌黑色雪泥,还以为刘羡是对朝廷不满,故而擅离职守,直接想谋反起事了,因此声音极为紧张。

刘羡知道他在担忧什么,笑着安慰老人道:“薛叔公,是我啊!我不是逃出来的,您不用担心我!”

“咳!不是逃出来的,你来干什么?”

“我现在是司隶校尉,正在州郡内行县,顺路来看看大家的!”说罢,刘羡把腰间的紫绶金印拿出来,递给薛懿观看。

薛懿接过手后,立马眯着眼睛,举至头顶,对着阳光反反复复地观看。少顷,他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来,就好像自己也得到了重用一样,极为喜悦地称赞道:“噢!好,你好啊!”

说罢,他顿了顿,又再度拉着刘羡的手,殷切问道:“公子一路走来,用膳了没有?若是没处落脚,不妨就先到我家中吧!”

老人的亲爱之情溢于言表,这也正合刘羡之意。他来河东,不就是来见一下大家的吗?

随后薛懿将刘羡领到薛氏的庄园之中,给他们安排饮食。当然,他对刘羡还有优待。老人让儿媳明姬杀了家中最好的河套羊羔,做了一顿蜜汁炮肉。菜端上来后,其余人在主堂用膳,两人则在薛懿自家的书房里单独对食。

这河套的羊肉当真与众不同,羊羔没有膻味,肉质软嫩弹滑,再撒上胡椒与茱萸酱,光闻着香味,就令人食指大动。而刘羡这一路确实没吃什么好的,在老人慈祥的笑容前,他觉得自己也可以放纵一把,便不讲究形象,大快朵颐起来,他一面吃一面和薛懿聊天道:

“薛叔公,您身体可好?”

“行将就木的人,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了。”提到这个话题,薛懿有些感伤地说道:“去年冬天,樊建终于撑不住了,他这一走,我们这些老人就更少了。大概要不了四五年,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应该都死光了。”

“怎么会?”刘羡宽慰老人说:“吉人自有天相,您就是活到一百岁,也不叫人奇怪。”

薛懿并不是那种恋栈生死的人,听闻此言,哈哈一笑,只当是过耳旁风,他更关心的是朝局现在的具体情形,转而问道:

“话说回来,公子,赵王覆灭之后,现在朝中到底如何了?”

“我们这位河间王啊,一开始是废后任命的,说废后有功于晋室;后来后党倒了,他又说赵王是众望所归;再过了几个月,赵王倒了,他又说齐王是功盖三代。”

“没隔多久就变一个说法,我们这些山野之人啊,得不到消息,有时候都有些怀疑,这位河间王,莫不是来戏弄我们的?”

刘羡也不藏私,便把现在司马冏主政的具体格局详述出来,继而评价道:“齐王算是个有操守的人,但他缺乏决断和手腕,也不敢用人,终究是不能服众。河间王贪恋摄政之权,已经有了和齐王决裂的迹象。”

“我这次来河东行县,除去想见见大家外,就是想再打听打听,河间王有何准备,是否会与齐王开战,若是开战,将在何时?”

薛懿听罢,拄着拐杖看向土地,良久不语,然后才叹息道:“前些日子,我听到传闻,说是征西军司正在各郡县查户。我还在想,到底是因为什么缘由?原来是还要打仗。看起来,这个仗一打起来,就不会再停了。”

这不怪他不叹息,关中本来就比不上关东富裕,自从爆发郝散之乱、齐万年之乱后,又接连遭遇天灾**,损失了数十万人,可谓是元气大伤。原本征西军司能够拉出十余万大军,但现在,司马颙想调用十万也勉强。

在这种情况下,河间王还要与关东争锋,这必然会产生大量的伤亡,那即使打赢了又如何呢?司马颙或许能在朝堂更进一步,但那些战死的关西将士却回不来了,关中将更加贫瘠荒芜。不怪薛懿为此而叹息。

但薛懿叹息一声后,又把目光投向刘羡,问道:“公子,大战在即,你有什么打算?”

刘羡当然有打算,但他不打算惊扰这位老人,而是打算去联络李矩、薛兴、郤安、张固等旧部,然后再做详论。

故而他一面低着头饮食,一面含糊不清地说:“薛叔公,我还没有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

可这瞒不过薛懿,他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怎么会看不出刘羡的敷衍?他稍作犹豫,但最终还是说道:“公子,你瞒不过我的,你来河东,是在为复国做准备吧?”

他语气虽平淡,但内容却是石破天惊,刘羡顿时停住了竹箸。他抬头望向薛懿,但见这个老人注视着他,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就好像嘴里含着甜蜜的蜜饯,正在唇齿间不断地来回品尝。

他一向对刘羡露出这样的笑容,但对于薛庄的族人杂役们来说,这却是一件稀奇事。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老家主一向是不苟言笑的。

薛懿看着刘羡,就像自己的梦想已实现一般,口中的话语几乎已经飘起来了,让他用尽了全力,才将其拽回到现实中,徐徐道:“我的殿下,若您真准备做这件大事,那绝不能没有我们这些老臣……”

说话间,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拉过刘羡的臂膀。冬日寒冷,可他的手依旧炙热,且渗有潮湿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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