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 第291章 非行不可

两条青色苍龙，在海面上盘旋飞舞。

巨口喷出的吐息，炸出万千水花。

少顷又落回海水，融入那无边黑暗。

敖澈是条好龙，而且重情重义。

若非敖悟坦诚相告，苏夜并未从他的神态，瞧出龙王只给它留下三天活路。

三日后，若东海黑潮仍未消退，便会以失却生命之种的罪责，处死敖澈。

苏夜得知此事，心境便似没来由的黑潮，瞬间跌落谷底。

他曾开过无数杀戒，亲手送诸多妖邪和修士步入黄泉。

时至今日，却仍是没有练就坐视亲朋好友丧命，而全无波澜的铁石心肠。

敖澈兄弟回到海岸线，幻化成人形。

“敖澈前辈，假如三天不足以令东海恢复生机，我便随你入龙宫，”苏夜下定决心，“或许可说动龙王，免你一死。”

龙族兄弟皆知苏夜为人仗义，可他压根不了解龙王。

敖澈面现苦笑。

这笑容中，藏着诸多无法言说。

敖悟依旧是快龙快语：

“首先，神通镜以下的人族修士，没资格面见龙王。再次，龙王法旨在龙宫高于天命，若化解不了黑潮危机，我和兄长都得踏上斩龙台。”

洛惊鸿忧苏夜之忧，面色沉凝。

苏夜一时无语。

对龙王这个素未谋面的强大存在，印象直坠海底。

“两位前辈，以龙族吐息之力，可能净化海水？”苏夜出言相询。

“连龙王都解决不了的危难，却指望你这个初踏元灵境不久的修士，”敖澈明白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苦涩笑容中，多出几分释然，“假若三日后，东海仍是一片漆黑。

还望苏道友能去云京找人皇，请他出面，保我兄弟一条性命。”

敖悟摆手道：

“兄长，您别劳心费神了。龙王大人的法旨，今朝可避，明日亦会加于我身。

想活下去，只有一条路可走。”

说完，眼含深意地看向苏夜。

苏夜在来东海之前，生出过怠惰念头。

意欲花些银钱或灵宝，免除深入其中的麻烦。

如今的局面，已由不得他退缩。

灵识飞转，寻找破局法门。

漫无边际的黑色，却像密不透风的幽室，无情碾压他的意志。

他很难想象，敖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生命之种拱手相让。

“与其提心吊胆，倒不如连饮三日，痛快迎接末路。”敖澈的笑容，看起来分外刺眼。

苏夜曾在围攻曜时，听到过敖澈响亮的求援。

他并非不怕死，只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选择保留那份看似潇洒的体面。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要放弃希望，”苏夜视线坚定，看着意欲接受现实的敖澈，“看似不可能做到的事，也未必没有法子扭转乾坤。”

洛惊鸿轻声问道：“可否向朝廷或云天宗求援，请他们派人来解决此事？”

“东海是龙族的领地，可以视作一个建立在海底的国度。非到万不得已，龙王大人不会向人皇低头。”敖澈解释道，“黑潮是龙宫的劫难，理应由龙族自行解决。”

苏夜总以为，东海是大乾属地。

闻听敖澈之言，方知龙王的地位，几与人皇相当。

“鸿儿，你随我到附近村落。”苏夜心中有了模糊计划。

敖悟疑惑道：

“村落中的渔夫是大乾子民，你寻他们作甚？”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苏夜挤出一抹笑意，“我小时候听这句话，耳朵都快长出茧子，总也不耐烦。

到了这般境地，却是只能相信，老祖宗的话可以成真。”

敖澈和敖悟，目送二人走远。

“兄长，您当真认为，苏夜能化解黑潮危机？”敖悟对苏夜的能耐，不甚信任。

敖澈看着苏夜瘦削背影，呢喃道：

“古往今来，能驱使始祖之力者，皆有通天彻地之能。

若他也无法做到，那便是天要亡我。

受着就是了。”

敖悟未敢接这个话茬。

唯恐一语成谶，再无活路。

————

东海渔村规模甚大，依山傍水。

距离海岸线最近的土坯房，搭着简易围墙。

柴扉受海风吹拂，表面粉刷的漆料，已然风化殆尽。

苏夜指节轻叩，朗声问道：

“可有人在家？”

“谁啊？”房中响起一道虚弱无力的沙哑应答声。

老渔夫走出卧房，观瞧立于门外的苏夜。

总觉有几分熟悉，不由疑惑道：

“小伙子，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苏夜比老渔夫，更快想起往事。

“您就是去岁，把我从海里救上来的老人家。”

老渔夫走近几步，也认出了面容俊朗的苏夜。

枯瘦脸颊现出由衷笑意：

“原来是你，快进来吧。”

苏夜和洛惊鸿随老渔夫进入略显简陋的房屋。

老渔夫用衣袖擦拭条凳，请苏夜和洛惊鸿落座。

寒暄几句，便讲到了东海黑潮。

老渔夫世代以渔猎为生，而今水族大量丧亡，无法维持生计。

憋在心里的苦闷，借着苏夜的一壶老酒，尽皆讲出了口。

“老汉我祖祖辈辈生活在东海渔村，一把老骨头，死不足惜。

可还有那么多后生，指望渔猎过活。若真到了活不下去的境地，只能携家带口地远走他乡。”

如今正值甲子大破，大乾妖邪横生。

哪儿都不太平。

如此年景做流民，必是九死一生。

“老人家，您可知道是何物引致东海黑潮？”苏夜心中忐忑，却又有几分期许。

老渔夫停顿片刻，缓慢站起身形。

拖着虚弱的脚步，行至卧房角落。

苏夜生怕他跌倒，跟在身后。

老渔夫指向屋角竹篓，打了个酒嗝道：

“在黑潮生发之前，老汉我曾打到一只蚌精。它口吐人言，央我饶它一命。

我念它好不容易生出灵智，便将其养在竹篓，本打算择个好日子，将其放还东海。

只可惜世事难料……”

苏夜弯下身子，取出水里巴掌大小的蚌。

将其托在手中，任凭清水从指尖滴落，轻声问道：

“你可知晓，黑潮是由何物引发？”

蚌精张开甲壳，口吐人言道：

“海水死气沉沉，实为天地异变所致。”

“可有解法？”

“我只是一只蚌精……实不知应当如何做，才能化解危机。”蚌精道，“你若有心做此事，倒不如去寻龙王。”

“看来，还是得去见龙王。”苏夜呢喃低语，暗自下定决心。

赴龙宫，见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