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它永无止境 第二百六十五章 思量

在肯黛的视线下，赫斯塔翻看了整份文件，而后起身：“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赫斯塔从门外拉起把手，在门快要合上的瞬间，肯黛轻声说了句：“一会儿见。”

门倏然合上，赫斯塔站在门口——她确信肯黛一定是故意的，出于某种让她心烦意乱的恶趣味，在最后时刻抛出一句这样没头没尾的话。

是今天和2号办公室的会面肯黛也会参加？还是肯黛笃信自己一定会去布朗博夫人的晚宴看看？又或者她下午还有别的什么打算？

赫斯塔明知肯黛不安好心，但还是忍不住顺着那句话去想对方的用意。

房间里。

肯黛望着门缝里那道伫立的黑影，直到它终于消失，她才无声地展露了一个微笑。

肯黛的视线重新回到了阿兰蒂达的死刑复核上，伸手将它拿回自己跟前。

肯黛摘下眼镜，有些疲惫地靠在了椅子上。

时至今日，她已经很难将赫斯塔视为一个单纯的竞争者——从赫斯塔进入十二区那天起，这个年轻人似乎就无意与任何人展开竞争。她不能说赫斯塔是不配合的，因为发给赫斯塔签字的文件她几乎不过问，只一味履行自己签字机器的职责；但她也完全清楚赫斯塔心里有自己的一套打算，否则这个年轻的赫斯塔人就不会在恐怖分子入侵埃芒里亚的那晚突然在跨区会议上出现，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一番令所有人感到冒犯的豪言……

但此后呢，此后赫斯塔又做了什么？

肯黛原本做好了准备，打算看看赫斯塔接下来要怎么兴风作浪，然而在激起多方的注意之后，她又离开了埃芒里亚，在远离人群的农场安营扎寨。

她掳走了总督，霸占了皇帝的行宫，从南边找来了十二个未经训练的迦叶，又引来一群病弱鲸人伴身……肯黛看不懂这个年轻人到底想做什么，她所做的桩桩件件，无一不令人费解——直到最近她开始在园区内办学，并以场地紧缺为由，向总部申请使用AhgAs在埃芒里亚的预备役基地。

肯黛终于感觉找到了些许眉目，或许赫斯塔兜兜转转，放出这么许多的烟雾弹，就是为了取得埃芒里亚预备役基地的使用权。十二区的预备役基地与其他十三个大区的基地都不同，但这一点不要说赫斯塔了，即便是大部分在此训练、生活的水银针师生都不一定了解。

这原本是绝无可能的事情，起初2号办公室甚至拒绝讨论这件事——它不该有讨论的余地。

然而，自从赫斯塔的“分野之夜”发言过后，总部对她的态度似有改观，在其办学计划之后，这种变化达到某种前所未有的程度。肯黛确信，现在的赫斯塔一定与2号办公室保持着规律的联系，她一定向众人隐藏了自己的某种谋划，并且凭借这番谋划，得到了总部在许多细枝末节上的偏袒——甚至可以说是放任。

从AhgAs成立至今，还有第二个水银针胆敢如此明目张胆地骗取宜居地内住民的资产吗？还有任何一个水银针，胆敢假借贵族之手，毫无顾忌地在自己的住地铲除异己、制造恐怖杀戮吗？她甚至还公然宣称自己的迷信，肆无忌惮地利用每一个周遭的贵族、官员，让他们帮助实现她的愿望——特里昂的那座咖啡农场正是这么落进赫斯塔之手的。

凡此种种，肯黛不相信4号办公室会一无所知，然而一切与赫斯塔有关的检举全部石沉大海，无论是指责她在宜居地内肆意妄为，还是指出她几乎不过问实际的监察官事务，上面都不再回应。

肯黛不得其解，她已经意识到，赫斯塔在这半年间已然在十二区站稳了脚跟……但她是怎么做到的呢？她是怎么，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以一种几乎不与自己产生任何冲突的方式，找到了在十二区继续谋事的方法？

肯黛反复思量，将所有与赫斯塔有关的信息在脑内重组、分析……

半小时后，她将与赫斯塔共同出席2号办公室关于埃芒里亚预备役基地的重启讨论会议。

她必须把握机会，从赫斯塔嘴里撬出些什么。

……

临近三点，特里昂家的黑色汽车停在了席勒公爵的府邸前。

克洛伊快步下车，几乎是半跑着穿过了科维希克的花园。她曾经在这里的一棵丁香树下与科维希克野餐，听他讲述自己在宫廷中的奇趣经历……克洛伊时常独自回味那个下午，但今天她几乎目不斜视地从那棵大树旁走过。

她提起裙摆，目光中含着火焰，她决心要来将科维希克骂醒，叫他认清赫斯塔的真面目。

在她身后，吕其蓁与加荷多蕾紧紧跟随。

公爵府家的仆从显然都认识克洛伊，今日的大小姐看起来极其恼火，因而没有人胆敢上前去触这个霉头，但吕其蓁与加荷多蕾看起来就拘谨多了，在某个转角，当克洛伊冲上台阶，大喊着“科蒂！你在哪里”，几个仆人趁机拦下了吕其蓁和加荷多蕾。

吕其蓁连喊几声克洛伊，但克洛伊根本没有听见。

“我们是她的朋友，”吕其蓁向仆从们解释道，“今天是跟她一起来的，我们——”

“如果没有和公爵的预约，您和您的朋友最好还是先去会客厅等候。”

加荷多蕾拨开仆从的手，指着克洛伊的背影：“她有没有预约？”

“特里昂小姐不一样，她是这里的常客。”仆从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您——”

加荷多蕾正要辩解，吕其蓁拉住她的手：“会客厅在哪里？你带路吧。”

“这边。”

在仆从的导引下，吕其蓁和加荷多蕾来到一处采光极好的半开放庭院，两人落座，很快茶水与点心就端了上来。

加荷多蕾靠近吕其蓁：“……我们就这样放着克洛伊不管？她一个人能行吗？”

“刚才那个人肯定是不会放我们追过去的，”吕其蓁道，“先在这儿待着吧，我看这儿人少，一会儿我们找机会溜出去找人。”

加荷多蕾恍然大悟：“……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