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高裁决者 第十三、十四章：第一重命门，卡萨的悲哀

死亡从未离周易如此亲近过，和八叔在诺亚区各大城邦十年的流亡之旅，这个孩子经历了太多辛酸风雨，可是唯有今天，他才明白有时连活着都是一种卑微的愿望。

“吃啊，吃啊！嘿嘿，该死的爬虫，为什么你们可以不用接受那么多狗屁的家族训诫，你知道吗，如果能让我自由活在北城区，就算是整天被死亡威胁也愿意。”

金发男子疯狂的笑着，湛蓝瞳孔渗起一片血色，一位向来养尊处优的贵族不会在众人面前做出失态举动，金发男子身后哪那些人很明智的选择沉默不语，不去看这位第四任家主的丑陋行径，甚至有几个年轻人还闭上了眼睛。

“呜呜...”

周易口中发出一阵诡异的声响，他被金发男子按在地上，呼吸微弱，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平日舍不得品尝的黄油面包，塞在咽喉的感觉简直要比一堆垃圾还要恶心。

“太刺激了。”

金发男子身后那位少女微笑着呢喃，想要走上去观望，却身躯一顿，她被身边一位长者拉住了。

“脏。”

那位年长者不愿意多言，伸出大手默默将少女美丽的眼眸遮掩起来，头也不回的扭过身子，根本不在乎周易死活。

脏？

周易虽然意识已经模糊，却清晰的听见了那个长者对自己的评价，不得不说这是一段短小精悍的言语，他抬起浑浊眼眸，看见了璀璨星空，北城区难得出现一次布满了星辰的夜空，可是他却无法像往日那样端起一本书籍，独自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很脏么？”

作为流浪者的八叔，他那大红围裙上油污在周易眼眸中浮现，黄油下锅，那阵噼啪沸腾之声犹如气吞万里如虎，在周易耳畔悄然流淌，一阵倦意袭来，忽然他想睡觉了，奋力睁大了乌黑眼眸，周易浑然忘却了一切，他静静看着金发男子扭曲的面庞，还有他身后那些默然的夜罗兰家族之人，忽然感觉所有悲哀都和他无关。

周易停止了呼吸，安静躺在了地上。

“死了？没意思。”

金发男子微微皱眉，将剩下的面包砸在了周易脸上，颇有几分扫兴。

“一位落寞者死在了黑乌鸦组织手中，而南城区夜罗兰家族在黑夜中寻到了这里，将罪恶源头给击溃了，长老，你看这种剧情怎么样？”

金发男子扫视着满地尸首，这些都是他的杰作，貌似这位贵族很满意，微笑低语，身后那位气定神闲的老者眯着眼睛，并未表态，这位在风雨中打磨了一身铁骨的老人在月色下无比神圣，竟然只是点点头，低声道：“您才是家主。”

“好了，的一个问题解决了，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

金发男子看不出喜怒，而是走到不远处，轻轻弯腰捡起了一朵暗红色鲜花，花蕊破败，花瓣凋零，显然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失去了生机。

“这朵尚未成熟的夜罗兰在家族中被三位‘夜’护卫，在南城区，能够蒙蔽他们的眼睛，且拥有类似着‘盗窃’能力的命门之人并不太多，毕竟，那些贵族还是要些脸面的，除了北城区这些黑色势力的家伙们，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事情了。”

“三位‘夜’护卫，即使在南城区也能算得上是力量海洋高层的人物，如果是北城区...很难。”

金发男子身后的老人在沉思，道：“连同一起失窃的还有南城区很多好东西，摩尔家主的一颗六芒星之珠，还有克里家族第一任族长遗留下的一块十二塔罗怀表，那可价值不菲，据说里面藏着克里家主对于命门的独特理解。”

随着这个名词被提起，没人发现周易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在尸首满地的壁垒，他像一块不被人注意的小石头，可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正在进行一场恐怖的蜕变。

“我要回来..”

空旷的壁垒，一声低语陡然响起，那位正在沉思的老人和金发男子猛然抬头，眼眸中齐齐闪过一丝惊骇。

“发生了什么？”

金发男子转过身，望着躺在地上那具少年尸首，声音低沉，他曾经在夜罗兰家族接受过最古老的杀戮训练，清楚知道一个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极限在哪里，以他双手之中可以凝聚出的力量，足以将一辆源力轿车撕成碎片，刚才金发男子看似疯狂，然而他自己很清楚，这位黑发少年在他手中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衣衫破烂，嘴角还隐隐溢出了鲜血，这个奇怪的孩子没有苏醒，金发男子松了一口气，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冷汗侵满了他的衣襟。

被赞誉为儒雅屠夫，可是金发男子也从未忘记自己是一位做事情需要保持十二万分谨慎的南城区贵族。

“或许只是回光返照吧，这是一片没有希望的土地，出些意外也情有可原。”

一身黄金狮子长袍的老人眼眸如刀锋般寒冷，他虽然在解释，可却缓缓迈步站在了金发男子身前，一股恐怖威势在空气蔓延开来，他感觉到了危机，作为一位多年伴随着大人物进出生死之间的老人，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时间仿佛凝固了。

没人知道周易发生了什么，哪怕是他自己，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浑身鲜血都在燃烧，骨骼碎裂，皮肤像生长在秋季的花朵般枯萎，在无尽痛苦中，周易的灵魂与**仿佛失去了联系，他茫然四顾，在苍茫宇宙中看见了一具躯壳。

那是他自己。

周易忽然感觉不到痛苦了，或者说，他此时已经到了一个神秘的世界，再也没有了任何感触，十方天地，喜怒哀乐，一切清绪与感官都在虚空中消失，他所能见到的，只有自己的那具躯壳在宇宙中静静悬浮。

皮肉，毛发，骨骼，除了灵魂之外，周易的这具身躯在无形中进行蜕变，他的鲜血不再殷红，而是成为了一抹尊贵无比的紫色。

“你想要得到权利么？”

虚空中传出一阵淡然的声音，周易愣住了，不知所措。

“得到权利？”

周易喃喃低语，眼眸中突然闪过一丝坚定，对着虚空朗声道：“无论你是谁，请放开我的身体，我身上没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当然有了，你的身体，对我而言就是一片黄金宝藏。”

“我的身体...你是谁！”

周易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危机，他猛然大喝，虚空中却响起了一阵冷笑。

“你可以叫我卡萨，我给予你开辟命门的力量，如果历史的巨轮没有在这段岁月改变太多，那么你不介意的话，还可以尊称我为‘引路人’。”

“引路人...命徒在力量海洋上的指引者，能够让一位凡俗之人明白什么叫做的力量的家伙。”

“没错，哈，看来这个世界离我当年所在的时代还不是很遥远呢。”

虚空中那道声音貌似很惊喜，与此同时，周易眼前忽然浮现出一道黑色背影。

这个人没有转身，就这样背靠着站在周易面前，可周易却感到了一阵奇怪的压力，并非是面对强者之时的无力，而是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人近在咫尺，可又仿佛远隔天涯。

“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路深不可测，被黑暗笼罩，你不往前走便永远见不到结局，而另外一条路，是死亡，如果是你，会如何选择。”

“选择？”

周易笑了笑，道：“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说出来，你的要求，还有我能得到的利益。”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相信这个黑衣人并没有欺骗自己，生存与死亡是两个能让人崩溃的命题，超越本性，在这种威胁下，周易没办法像一位古板的老学究般慷慨就义，而且在见识到了命徒所拥有的力量之后，他不介意与这位神秘的家伙来一场交易。

一次关于自己下半辈子的豪赌。

“很好，你果然是个聪明人，那么简单说一下现在的情况吧，很悲哀，你已经死了，但同时也很幸运，我陨落之前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一滴鲜血被你吸收了，你并未死亡，可死亡也并未远离你。”

“什么意思？

周易望着黑衣人的背影就是一阵头大，这般晦涩的言辞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一张沧桑老脸，他甚至怀疑这个家伙会不会是某一本古老哲学著作的奠基人。

“一个很简单的理论知识而已，难道说这个时代落寞至此了么，这么愚钝的小子也能得到我的鲜血，说不定七座智慧灯塔里的那些先驱也只能围在一桌打牌了。”

黑衣人一发吐槽，周易满头黑线，现在的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智慧灯塔，如果知道说不定就会直挺挺吓晕过去了。

“新生。”

就在周易快要失去耐心时，背对着他的黑衣人忽然轻轻吐出两个字。

“新生？”

“没错，你的死亡是定局，曾经那个弱小的你已经死去了，可是在我血脉的灌入下，却成就了另外一条生命，从见到我的这一刻开始，你不再是你，而是一位得到了卡萨之力的命徒。”

“很像我在一本书中看过的情节，一位乞丐拿着一本价值五枚铜币的异术典籍哄骗小孩，最可怕的是他还成功卖出了一枚金币。”

周易无奈的低语，丝毫没有发觉那位黑衣人的背影正在缓缓向他靠近。

“你不相信吗，这可不是一个聪明人的做法，只要你愿意，我的朋友，和我融为一体吧，接受我，我们会相处的无比融洽，介时，你才会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广袤无垠的世界。”

黑衣人像一只恶魔般轻声呢喃，周易沉吟不语，只是默然望着那道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身为命徒，源力最为重要，而你吸纳的第一重源力就是卡萨之力，这简直是神明给你的无上馈赠，要知道，这仅仅是第一重源力而已，能用我的力量开辟出第一道命门，放在我的那个时代，你将是唯一的王！”

“说实话，我不是很明白。”

就在黑衣人即将碰到周易身体之时，这个少年突然笑了，与此同时，一切都变得模糊，黑衣人不再说话，他的身躯仿佛在时空中被拉扯，浮现出一阵阵扭曲感。

不只是这个黑衣人，连周易悬浮在虚空中的那具身躯都开始模糊了，随时可能像空气一样消失。

“你...”

如果宿主不愿意，那么身为一道残魂的他也无能为力，即使他叫卡萨，百年前在哈迪斯大域最接近‘王’的命徒。

“好吧，首先我说一点，我很讨厌别人窥视我的私生活，尤其是睡觉的时候。”

周易摊开了双手，道：“一无所有之人，本就无畏死亡，何况是力量。”

拒绝，死亡概率是百分之百，逃跑的概率是零，而相信这个人，却能有一丝生机，这是周易在拖延了时间之后得出的悲哀结果，每个人都不胡放弃挣扎，就像一只浑身被绑满了绳子的螃蟹，纵然引以为傲的大钳子被束缚了，可也仍要吐着泡沫抗议。

万物有灵，人为主宰，就是因为这种动物至少知道反抗。

“嘿嘿，这样才对啊，我的朋友，记住我的话，百年年后，会有无数位史诗级别的吟游诗人为你这个决定做出恢弘诗篇，歌颂智慧，与果断。”

周易话音刚落，黑衣人身形顿时恢复了清晰，但是从他声音中明显可以听出一丝忌惮，这个孩子言行举止太不正常了，甚至让他都感到了畏惧。

“来吧。”

黑衣人身躯开始腐烂，他就像是一滩死水，缓缓淹没了周易身躯，此时此刻，周易才发现这个人根本没有脸，转过身之后，也只是一个被套在黑色兜帽的脑袋而已。

“啊！”

无边的痛苦笼罩了周易，他的**就像被放在了熔断炉中炽烤，肝胆欲裂，五脏俱焚，这个世界上很多形容痛楚的词汇其实源自于人类本身。

这个少年的嘶吼在虚空中回荡不息，如残阳下一头雄狮的咆哮，此时他不再疲倦，浑身充满了力量，如果说苏醒能够让他彻底脱离痛苦，那么这一定是神祇对他最大的安慰。

“我...要回来！”

轰！

雷声滚滚，阿森纳城邦迎来了一场风暴，在主城邦之巅，一位醉眼迷离的大汉正****着上身，对着那座古老雕像微笑不语。

“变天了，和那位智者说的一样，当卑微者不再卑微，逝去的荣耀也将一一归来...见鬼，这又是什么意思来着。”

酒气熏天，城主府又传出了一阵骂骂咧咧的粗俗声音。

“或许本就没有答案，无论在哪个落魄的地方，都会有着不朽的传奇诞生，因为历史本就属于每一个人。”

极夜之地，一位黑色卷发的男子躺在黑曼巴源力轿车中，他透过车窗，看着雨滴如泪水般顺着玻璃滑落，瞳孔中隐隐闪烁着一圈复杂的紫色阵纹，轻声低语后，这个男人扶了扶镶嵌着玉丝边框的眼镜，闭上了眼睛。

而在车外，一男一女如两座大山般巍峨不动。

“那个孩子与你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我只是在救你而已，那个孩子背后...有个很可怕的男人。”

大雨如瀑布般奔腾而落，极夜之地泥瓦屋前，一位老者如枯树般站立，在他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极夜之地唯一一家医疗室的老板。

壁垒。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没有死！”

夜罗兰的第四任家主，金发男子觉得自己眼睛一定出了毛病，他仓皇倒退了几步，难以置信望着眼前这位站起来正对他微笑的黑发少年，不仅如此，而且在这个孩子瞳孔深处，他似乎看见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八叔不会理发...”

从死亡到复生，事情只发生在一瞬之间而已，对周易来说却又仿佛远隔了好几年，他苦笑着托起垂在肩头的长发，叹息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