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烟秦淮梦 112 安碧柔之死

一屋子老老小小把酒言欢，就连平时最安分细腻的永香也喝醉了酒，最后举着一件披风，摇摇晃晃的走到霍沉烟身边要给她披上，刚走到霍沉烟身边，咚的一声。人就倒在了地上。

好在屋子里暖和，霍沉烟找出一些褥子被子给她们盖上，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全身发热得厉害。

推开房门，屋外白茫茫的一片。风停了，雪，也停了。

踩在雪地里，咯吱作响，霍沉烟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清醒了不少。

站在原地没有动，突然背后传来‘咯吱’的声响，背后有人，也踩在雪上！

难道是谁醒了？没有多想，便转过头去，结果背后除了自己虚掩着的门，什么都没有。

她四周望望。不敢在外面多呆，往回走，走了两步才发现了不对劲。自己出来时踩得脚印，怎么这样的大！

她将自己的脚放进去。那个大大的脚印足有两倍大！

刚刚谁来过？除了这一双奇怪的脚印，却是什么也没有了。她回到屋里，准备关上门，透过门缝，刚刚她发现脚印的地方，却站着一个人。

墨色长衫衬托着身形伟岸，双手背在背后，定定的看着正在关门的霍沉烟。幽暗深邃的冰眸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那是，宋琅玕。

来者是客，本没有现身，不知为何。现在居然又现身了。霍沉烟带了一壶温好的酒上了四面当空的阁楼。

“霍……”

想必是觉得为难，一时间不知道是叫姨娘还是姑娘，一开口就打结了。

一个没忍住，正在倒酒的霍沉烟扑哧一笑，看着是那么的严肃冰冷。简直就是冰山，居然也会有尴尬的时候。

“你也和夏大人一样，叫我霍姑娘吧。”

“为什么要和他一样？”

宋琅玕顺口一问，霍沉烟突然语结。和谁一样有什么问题吗？她偷偷瞪了一眼他，回答“不然你想怎么办？”

“还是叫你霍姑娘吧。”

“……”不知道宋琅玕脑子里在想什么，居然也能让霍沉烟无语。

霍沉烟想了想。这才发现问题所在。

这个时候，宋琅玕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因为和家人吃年夜饭吗？

也不知是不是心虚，宋琅玕不待霍沉烟请，便自己先喝了一杯酒，说道“我只是来看看。”

此话一出，霍沉烟心中明了。来看看，看什么？自己与他非亲非故，他每次找自己无非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问他的玉津园的事情。

其实玉津园的事情，霍沉烟根本就是一无所知，念出那首词也是纯属巧合，可想着，与其让他一直心存幻想的追问自己，还不如直接告诉他真相？

“玉津园是我和她的约定。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没有回来。”

霍沉烟正要开口的时候，宋琅玕居然率先开口。

说这话的时候，就像是正在挖开自己心中一个才刚刚结痂的伤口一样，痛苦的让他拧起了眉头。

“那年送她走的时候，她说过，每年重阳会再回来。”土广鸟血。

宋琅玕又喝了一杯酒，捏着杯子的手指，不由得微微泛白。

“既然这样舍不得，又为何要送走？”

霍沉烟不解，难怪每次说起玉津园，他都是一副冷清绝望的神色，而她霍沉烟，便是他绝望中的一丝游星，带来了重逢的希望。

宋琅玕没有回答，继续说“那日，当你说起玉津园的时候，我就觉得，肯定是她回来了，一定是她不便与我相见，才让你告诉我，给我托信。”

“可又不敢让你真的说出来，我怕你说出来，连最后的希望都幻灭了。”

说道这里，宋琅玕望着栏外远方，虽然只有一望无际的黑夜和雪。

一个人最可悲的就是无尽的等待，明知道没有结果，还要等下去，自己给自己希望，又让自己绝望。

他一早就知道霍沉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可就是不让霍沉烟说出真相。

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

霍沉烟抿了一小口杯里面的酒，问他“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常伯大人，你为何也有这样的无可奈何？”

是啊，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偏偏是这样，他便是什么也不能拥有，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他宁可做一个普通人。

宋琅玕轻笑，看得霍沉烟只觉得他是天外飞仙一样。这样的轻笑，无奈，轻蔑，又充满嘲弄，可这一切都是对自己的内心而言。

“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男人被规定只能有一个妻子，女人也可以完整单独拥有一个男子，可是，真心相爱，不离不弃，白头到老的少之又少。他们在一起，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却不是因为有着一颗相互爱慕的心。”

“我好羡慕这里的女子，爱便是爱了，即使自己并不能只拥有一个丈夫，可依旧爱得轰轰烈烈，不能被其他任何所替代。爱，便是爱了。”

霍沉烟在心中默默的想，那个女子唯一不幸的是，他没有拼尽全力去抓住她的手。霍沉烟心里一直相信，任何时候，只要是真正的爱了，那便会拼尽全力倾尽所有，也要在一起。

她明白，宋琅玕的顾忌，不过是还没有义无反顾的爱。等到他有一天可以倾尽所有为一个人去付出的时候，玉津园里的那个女子，便会成为他心头的一滴蚊子血，痛过，红过，却会被遗忘。

除夕夜宿醉之后，因屋外化雪，冷得很，一屋子人都没有出远门。过了初三，天真正放晴的时候，才又开始忙碌起来。

初四一早，霍沉烟在院子里，给那些花果木重新培土，夏文彦的人来了。

听过夏文彦的人汇报，霍沉烟手里的小锄头一扔，整个人都呆住了。

安碧柔死了。她是她来到这个时代，与之相熟的人中死得第三个了。她死了，还是被自己家人下的杀手。

本来安碧柔是被判正月十五判绞刑，没想到，除夕夜里，安家有人借口给犯人送一口热饭，下了毒。从那天夜里，一直到初三，才有人发现安碧柔全身僵硬脸色发青的躺在地上，手上还有半碗没吃完的饭。

想必也是与亲弟弟的事情败露，丢了家里的颜面，绞刑后要家人是去收拾，安家人怕丢了老祖宗的脸索性毒死在牢里。

狱里的人将猝死了的犯人一般都会丢去乱葬岗。霍沉烟不由得唏嘘，便打定主意要去帮安碧柔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