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身边的芙蕖,何其精明,这时候还不明白自己已经上了这主仆二人的套,还有什么脸面?她正襟直言,忙笑着上前,为自己开脱道“浣纱妹妹惯会说笑。芙蕖受老夫人之命请姨娘去,要是误了时辰自然是芙蕖的不对,芙蕖这点小心思都被姨娘看出来了,姨娘当真的是会为芙蕖着想。”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低眉顺眼的。这老夫人都抬出来了,她霍沉烟是什么人?会吃这一套?呵,笑话,继续软弱性子,下一次芙蕖只怕都要当她主子了。
霍沉烟不由得敛去了眉眼中的那一丝阴郁,假意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也不与你为难了,到时候老夫人那头问起,也别说是我误了时辰。”
眼光如寒芒般盯着芙蕖。让芙蕖不由得冷汗之下,她这是什么意思?芙蕖抬眼望了一眼霍沉烟,这才明白过来。
她只好咬咬嘴唇,直挺挺的跪在雪地里。
霍沉烟这才回转了脸上。笑着说“芙蕖姑娘负荆请罪,着实让我这个小小的姨娘过意不去,我这就去禀明了老夫人,让老夫人来定夺!”
说着一甩袖子,领着浣纱去了。
芙蕖低着头,双手攥成拳头镶嵌在雪地里,依然是被冻得通红。霍沉烟这样说,分明就是要她在这里跪着,直到等着人来唤她回去!
“主子,那芙蕖还跪在那,当真要禀明了老夫人吗?到时候老夫人怪罪可如何是好?”
跟在霍沉烟身后急急走着的浣纱小心翼翼的问。
霍沉烟闷哼了一声,这浣纱是胳膊肘往外拐还是怎么地?居然会帮着芙蕖说话!见霍沉烟没答,浣纱也不好再问。
走到寿菊院的外面。霍沉烟顿了顿脚步正要往里走,安碧柔领着安必然就从寿菊院里出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样面对面见到了霍沉烟,最难过的自然是安必然。安碧柔瞪了一眼他,他悻悻然只好回到安碧柔的身后。上来乒弟。
霍沉烟冷眼看着姐弟两人。眼底蕴着清浅不明的光晕。
安碧柔皱着眉头,冷哼一声说“妹妹可真是福大命大,想必也是老夫人诵经礼佛祈愿得来的,老夫人正好等着你呢!”
两人本就撕破了脸皮,也无所谓面子不面子,听安碧柔这样一说,霍沉烟当然是不会避让,不过抬眼看着,这是在寿菊院的门口,真要弄出点什么动静,倒霉的还是自己。
她经过安碧柔的身边。只是给了个斜眼子,倒是道写满警告的眼神。
进到寿菊院,让霍沉烟没想到的时候。居然满院子的奴才都跪在老夫人的房间了,还没走进去,就听到老夫人训斥。
走到门口,老夫人的训斥声更是清晰可闻。
“一屋子上上下下,连公子爷都照顾不好,还要你们做什么!岂不全部卖将出去,做了军奴!”
霍沉烟心下一沉,老夫人是要兴师问罪的了。她顿了顿,走了进去,原本跪了一屋子的奴才连忙往屋子两边爬,好给她留出一块地方。
她见过礼以后抬眼看着老夫人,老夫人也眯着眼睛看着她,与以往不同的是,看着她的眼神里,居然多了一股肃杀之色。
“还不给我跪下!”
“沉烟没有犯错,为何要跪!”若说是从前,霍沉烟可能还会委屈一下自己的膝盖,可现在的她,只有满身的傲气。
“不跪?放肆!来人!”
老夫人身边的近身姑子上前,对着霍沉烟的膝盖弯一踢,霍沉烟站不稳,立刻跪了下去。
老夫人声色俱厉,瞪着霍沉烟说“你老实告诉我,逸儿的头上,是怎么伤的?不要拿雪天风大路滑那一套来糊弄我,逸儿的身手,还不至于在雪地里摔倒!”
“老夫人~”霍沉烟想要站起来,可凶神恶煞的姑子摁住她的肩膀,她也无可奈何。“公子爷的伤,你不去问他自己,问我做什么!他自己的伤,他自己最清楚!”
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绿,她就知道,就知道霍沉烟打死不会承认。
“小贱人,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我儿护着你你就可以胡作非为!你今天不说实话,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如何承认!”
看着老夫人的脸色,霍沉烟心里知道,要是承认,只怕自己没有活路,这老家伙护犊,还真是拼。
见霍沉烟还梗着脖子,老夫人又叫道“来人!家法伺候!”
另外两个姑子上前,手里郝然带着一个小箱子。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快放了我!不让我要你们好看!”
一想起当年看过的还珠格格里,细皮嫩肉的紫薇被恶毒容嬷嬷拿着银针往身上扎了成千个小孔的时候,就觉得浑身都在冒鸡皮疙瘩,当时还假设过自己万一被扎会怎样。霍沉烟心中暗叹,真的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她挣扎着大叫,姑子们哪里会听?
押着她的那个姑子看着她,冷冷的说“姨娘,老夫人想要知道的事情,从来没有不知道的,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说不定老夫人网开一面,留你一条活路,可你要是不说,~”
她朝着身边拎着小箱子的两个姑子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手脚麻利的打开了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几十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老夫人冷冷的盯着霍沉烟,又问“霍沉烟,我再问你一遍,我儿的伤,是不是你!你是不是和太子暗中勾结,故意要害我儿!是不是!”
霍沉烟抬眼,冷哼“老夫人啊老夫人,枉你聪明一世,这李府喏大的家业竟要毁在你的手里!”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追问道“你胡说什么!”
此时,霍沉烟已经不再说话,她心里想着,这银针,就算扎在身上,也扎不死她,只要不死,就能看到李府气数耗尽的那一日。
看着姑子手里举起的银子耀这寒光,霍沉烟突然大笑起来,她骤然抬头,眼里冒出烈火。
“老夫人,我告诉你,只要我不死,我就要看到你李府基业倒塌,气数耗尽的那一刻!我虽嫁进你李府,可我不过是一缕幽魂!可就算是幽魂,我也是干干净净的,我从来都不是你李府的人!”
霍沉烟抱着豁出去的心态喊出了这些,老夫人算是明白了,她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心性她会不知道?她是为了保持自己的清白,伤了自己的儿子!
眼见着银针要扎在霍沉烟的身上了,她也不再挣扎,甚至闭上眼睛等待着撕心裂肺的那一刻的到来。
窗外一声,浅浅的叹了一口气。
“哎呦~!”
一个姑子抓着一把银针往霍沉烟腰间扎去的那一瞬,突然尖叫一声,整个人都往一边倒去。另一个姑子眼疾手快的想要占个先机,也举着银针往她身上扎,岂不料,还没扎上,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押着霍沉烟的那个姑子脸色开始发白,惊恐的望着四周,大喊“是谁!是谁在那儿!”
霍沉烟睁开眼睛,发现老夫人之前看着自己的肃杀的眼神已经变成惊慌的样子。
“霍沉烟,你在搞什么把戏!”
老夫人瞪着霍沉烟,恨不得亲自上去,可一瞥倒在地上的两个姑子,又心有余悸。
她这才大概明白过来,本是绝望的神情,瞬间变得痛苦。
“哈哈哈,我说我是一缕幽魂!我告诉你,惹了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一抖身子,挣脱那姑子押着她的手,站起来,拉起还哆哆嗦嗦跪在一边不知所措的浣纱就往外走。
一路小跑,回到自己的小院子,进去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将自己关进房门,她想,该是那人来了。
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又是开窗,又是躺在床上,却不见白凉秋的白衣飘飘,她不禁疑惑,未必白凉秋来一下下为的就是救下自己,就走了?
当她再次渡到窗户边上的时候,推开窗户,窗外空地里,却是站了一人,却是那日,在开福寺,救了自己,戴着银色面具的那人。
“是你!”
霍沉烟又惊又喜,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在她心目中,这个人就是宋琅玕,可是这个银面具和自己又约定,而宋琅玕也救过自己,为什么还要装作不知情?甚至是装作两个人?
银面具站在雪地里,长袍束进半掌宽的腰带,负手而立的样子,挺拔而高大,轻束在脑后的墨丝飞扬,一点也没有白凉哲的那种,雅痞的气息,他,给人的感觉,是沉稳,安全,想要靠近。
“这个,对你可能有用”
那人取出一个小瓷瓶,抛给站在窗边的霍沉烟。
“这是什么?”
霍沉烟举着小瓶子,问。
“合欢散。”他淡淡的吐出这么几个字,末了又补充道“真正的合欢散。”
霍沉烟还想问,自己什么时候能用得上?张张嘴,还没说出口,那人墨色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白雪中。
她收好合欢散,推开房门,却见着浣纱,正把一个纸条往袖子里藏。
霍沉烟皱了皱眉头,看着浣纱惊慌失措的站起来,低着头,憋着一张绯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