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志之乱世红颜 第四章 神断的考验

“你自称霍、杨二人并非本人所杀，无凭无据，道我信得么？”杜君雁注视着燕无双，颇不友善地试探着。

燕无双坦然地迎接杜君雁的审视，很肯定地答道：“他人不信，你却信得。”

“为何信得？”

“‘神断’杜娘子若是人云亦云之辈，我又何必前来求助？”

“问得好。”段婉曦道，“你等江湖中人，王法禁治不得，冤枉了便怎样，又何必君雁姐姐为你洗冤？莫非还你清白，追杀之人便饶过你么？”

燕无双道：“无双生平最恨受人冤枉。但凡有人栽赃陷害于我，定要揪出真?，有一杀一，有一百杀一百！只是此番连遭虾兵蟹将围攻，杀了一拨又来一拨，这般无休无止缠斗，只恐尚未找到正主，便已没了性命。若道世间尚一人可助我揪出元?，一劳永逸除此奸贼，非‘神断’杜娘子莫属。”

杜君雁笑道：“‘冷血寒鹰’孤傲自负，从不赞许于人。今日竟开金口，求助于我，实属难得。也罢，你且随我进来。”起身在一口箱子里取出伤药和绷带，领着燕无双进了卧室，点起灯火。段婉曦知道杜君雁要给她治伤，便让薛雨晴跟进去帮忙，自己持刀留在外头，熄灯警戒。

杜君雁让燕无双坐在榻上，突然注意到她不大合身，却基本完好的夜行衣，开口问道：“此衣做工精细，你穿了许久罢？”

燕无双道：“不过两日而已。”

杜君雁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她：“两日？”

燕无双道：“前日一战，自死尸身上剥得。”

杜君雁不用再问，自然心中有数。燕无双承认负伤，身上衣物却无破损，因此起疑，恐她撒谎而发问试探。而燕无双坦然的一句从死尸上剥下，便即释明。杜君雁这一问突如其来，若是使诈之人，纵然编得天衣无缝，毫无防备之下也难免露出马脚。

燕无双如实回答，自圆其说，通过了杜君雁的试探。杜君雁示意薛雨晴，给她解衣上药。燕无双犹豫片刻，还是羞涩地将上衣一件件脱下，露出那傲人的躯体。白玉般的肌肤上，到处缠满了绷带，因打斗再次迸裂的十几处伤口渗出斑斑血迹，触目惊心。薛雨晴依照杜君雁的指点，小心翼翼地解开她身上的绷带，将杜君雁精心配制的伤药细细涂抹在伤口上，很快上身伤口都结了痂。薛雨晴用袖子擦了下脸上流出的汗珠，又接着处理燕无双腿上的伤口……

借着治伤的时候，燕无双从怀中掏出一张帖子，交给杜君雁，开始诉说整个事件的经过。

“半年之前，我辞别师门下山，行走江湖，于九月间进入关中。初十日，于一酒馆打尖时，收到此帖，约我下月十五月圆之夜，于洛口较量武艺。月初，因洛口失陷，对方传贴改定十九夜间，洛阳宣武陵相会。当晚我如期赴约，却迟迟等不到人来。戌时（晚七点至九点）前后，听得脚步声响，只道是对方前来赴约。岂料那人身影一闪，便向山下而去。我心中起疑，随后追踪。将至山下，只听得山道上一阵惨叫，我撇了那人，循声赶去，只见四五十名官军全部死于当道。其中一人甲胄鲜明，当为官军为首将领。

“四五十名官军，短短片刻全部毙命，令我十分惊诧，决定仔细点检尸首伤处，一探是何方高手所为。不及细看，便有数百骑官军飞奔而来，见我在场，便认作?犯合围抓捕。我见误会已深，无法自白，只得动手刺伤数人，脱身而去。次日夜里，我再次潜入营中，秘密寻找死者尸首，恰从伤处看出些门路，便为官军发觉，重重包围。我奋力击伤其中一将官，十数军士，夺路而走，再也不敢久留，连夜动身返回关中。

“不料在崤山道上，先后遭遇三拨杀手围攻，虽吃我杀死四十余人，脱身而走，却也负伤多处。前方又有埋伏，只得取捷径向北，渡过黄河，寻个僻静之处养伤。不过数日，又遇一拨人马围攻，方才得知已为朝廷发下海捕，悬赏缉拿。非但官府全力搜捕，黑道势力为求赏金，亦是穷追不舍。如此一月之内，先后恶战十二场，虽每每侥幸突围，自身却也负伤二十余处，缺医少药，几乎性命不保，落难至此。闻知姐姐医术高明，更兼断案如神，必能仗义援手，抓出幕后真?，特来求助。”

杜君雁听着，突然想到什么，顿时警惕起来，盯着燕无双道：“你非慕名前来，乃是受人指使。是也不是？”

“姐姐如此发话，仍是不信无双么？”燕无双有些迷惘了，以为又有什么变故，让杜君雁如此冷峻盘问，不由得再次紧张起来。

杜君雁道：“我隐居此处，知者寥寥。你一介江湖中人，即便闻我名气，又如何得知我住处？”尽管相信燕无双此来是真心求助，对此敏感问题，她仍然不敢掉以轻心，严厉地问道，“是何人指点你来？”

燕无双恍然大悟，知道这比整个案情都重要，便回忆着将前天夜里发生的一件怪事仔细道来。

隆冬之夜，寒风凛冽，滴水成冰。荒郊野外的一座废弃关帝庙中，燕无双正蜷着身子，躺在厚厚的茅草堆上，身上盖着勉强可以蔽体的斗篷，烤着篝火，沉沉睡去。身边放着尚未用完的草药。她一路上屡遭袭击，根本无暇休息，更别说买药治伤。幸而她粗通草药识别和疗伤的知识，加上过硬的体质，练就了不弱的野外生存能力，才能凭一己之力采草、制药和上药，并自行运行气息，恢复内力，避免了伤势恶化。换成别人，早就缺医少药，饥寒交迫而死了。

黑暗处，一队黑衣杀手分同时悄无声息地靠近野庙，在外面的草丛中伏下身子。两个前哨向里面张望倾听片刻，冲后面的人挥了挥手，示意后的来人，目标已经睡下，可以动手。

领头杀手打了个发起行动的手势，所有人拔出腰刀，准备撞开庙门，突入庙中。突然寒星一闪，接着最前面的两个人一阵闷哼，倒在了地下，喉咙上各插着一支飞镖。

里面的燕无双也同时惊醒过来，倏地拔剑在手，全神贯注地戒备着四周的动静。

窗棂之间投下一条人影。燕无双冷冷地道：“既然来了，便请现身罢！”

影子道：“我非为赏金而来，更不欲取你性命。”

“然则所为何事？”

“与你指条生路！”

燕无双一愣：“甚么生路？”

“何必明知故问？”那人冷冷地道，“如今官府发下海捕文书，悬赏千金，取你首级。黑白两道，皆欲得之而后快。一月以来十数场恶战，早令你遍体鳞伤，落难至此疗伤。若不早觅良策，摆脱追兵，你便躲到天涯海角，亦难逃杀身之祸。”

燕无双知道他说的句句属实，却不想主动示弱，只得一言不发。

“你却不必忧心。”人影接着道，“离此不远，有一奇人，或可救你性命。”

“何人？”

“‘神断’杜君雁！”

“杜娘子？”此时杜君雁“神断”之名声已传入江湖，燕无双行走中时多少听说过。来到河东后，更从当地百姓的街谈巷议中知道了更多关于‘杜娘子’断案行医的事迹，只是从未想到过去求助。

“不错。此人隐居临汾郡洪洞县，汾水东岸，霍太山麓，一处茅舍之中。若道眼下有人可助你洗冤，令官府撤销通缉，舍杜君雁外，更无他人。”

“临汾郡，洪洞县，汾水东岸，霍太山麓，茅舍……”燕无双动心了，将地点默念一遍，牢记在心，又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救我？”

黑影没有回答，一溜烟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

燕无双想起门外还有人，披衣闪出去察看。她惊奇地发现，门外的二十多名黑衣杀手尸横就地，每个人都是咽喉中剑。饶是燕无双剑法通神，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因为能在片刻间，悄无声息地将这二十多人全部割喉，此人的本事绝不在自己之下。会不会是那神秘的约斗之人？

但她已经无暇想太多了。眼下局势确如那人所言，危在旦夕。她虽为人孤傲，不屑求人，为了不稀里糊涂地送命，也只得破例一回。便从一具死尸上剥下外衣套在身上防寒，按照那人的提示，昼伏夜行，一路找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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