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终死 第一卷 少年远游 0042 独不得出D

林小远有些气闷，已经共处五年的长谷川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直逼林忍冬他们了。

“我们之间，非得争个你死我活吗？”

林小远压下怒火，心平气和地同汀交谈，两个地外之人在此时终于直面。

“为什么就不能将战场放在你我二人之间呢？”

“因为梦端呀，你不会真的以为，梦端没有意识吧？哦，对了！我忘记你现在才刚刚一级，还不知道梦端世界的真相呢！”

林小远不发一言，他在汲取这个世界的知识时，也稍微了解过心理学。

据他推测，汀拥有着表演性人格，所以不需要他多问，对面肯定会讲。

“从来，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梦啊！它们说什么，梦是现实世界中念想的满溢。其实呢，一个瓶子能装多少水是固定的。那多出来的水滴会去往何处呢？水滴又属于谁？将水滴藏起来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汀问出三个问题，但并没有给予解答。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是蹦出来的水滴？被无形的线摆弄，一次又一次的投掷与回收，让我们融入或者是侵袭其他世界吗？”

林小远自己并不傻，在结合之前的那些经历之后，很容易就推出了答案。

“看来你也不笨。你我的相遇是注定的，只有我们中间死去一个，那处山海小界才能彻底成为缓冲区，线路将被你我中其中一人独占。”

“这样做的话，似乎对梦端没有多少好处吧？”

林小远有些迟疑，并不认为梦端背后的存在会这么无私。

“我都说了，梦是侵袭。哪怕那个世界已经被你一人独占，梦端依旧掌握着最终话语权。”

“那这个世界呢？又会被谁所拥有？”林小远问出了困扰他很久的问题。

“你想多了，这一世界的层级至少为a级，远不如那处d级山海小界所比拟的。梦端只是临时拉了一个战场，想让你我二人在其中厮杀罢了，在这里无论我们怎么折腾，线路都不会毁坏。”

“a级？”林小远反问，他自然不会错过进一步了解梦端的机会。

“你连这都不知道啊！这个世界的相关信息想必你应该掌握了。梦端所连接的彼岸，目前据我所知，大抵可以分为七类，分别为：e、d、c、b、a、s、ss、sss。在这之上，我暂时还不清楚。

e和d大都为新手试炼场，根据玩家与梦端数据的匹配程度，一般而言，匹配程度在良好及优秀之上的，会被匹配到d。而在良好以下的，资质太过一般或者极差，都会被统一扔到e初始世界中。

我之所以会了解这些东西，因为我的一个神格面具是神王奥丁。我能将d世界的彼此大门打开近乎全部，奥丁的指引是原因之一。”

“你跟我说这么多，那除了你，我最近必须死一个之外，还有其他的脱离这个世界的办法吗？”林小远没有询问奥丁是谁，因为他早也了解了这一世界的各地神话传说。

“当然有，但我现在无法佩戴神格面具，小加也在沉睡。”

“那你也没有多智慧，我知道。”

林小远掷地有声，不理会汀探究的目光，大步走出房间。

他已经大致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脱离这个世界的方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追逐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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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远离开监狱，回到家之后才唤醒了被迫沉睡的长谷川。

“川哥，对不起，有一种力量在我之上，我无法干预。而且你无需自责，更不要怪那天的日光。真正的原罪，只是那个名为长谷停的凶手。”

长谷川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将灯关灭，瘫在沙发上不发一言。

“我之前一直在思考，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为什么不能离开你五米远。但是在今天我知道了，你就像是我人生的另一个可能……”

林小远欲言又止，他不敢保证这一切罪恶的源头是他自己。

可是看到这个人因他的到来而无辜受到牵连，林小远的内心很是愧疚。

他忽然又想到了，五年前看到的那个邮件。

让他去自杀吗？

如果当时，他真的去选择了自杀的话，那么，故事会不会改？

就在林小远陷入迷茫之际，长谷川又一次收拾起房间。

他将美代子爱穿的裙子，和自己的西装放在一起，连同把孩子玩具一起放进大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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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有黑，长谷川驱车来到海边。

落日高高的悬在海岸线上，毫无保留地挥洒着最后的余热。

风是腥臭的。

长谷川坐在一处礁石上，嘴中叼着根烟，从裤袋中掏出打火机点燃。

淡淡的烟雾，黯淡的天色，和零星的火光，世界都跟着静寂。

林小远试图打破这份宁静。

但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得虚无，并且发不出来声音。

风吹起长谷川的刘海，长谷川的面容在海边第一次清晰可见。

胡子拉碴，目光涣散，唇色发白。

林小远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

一直以来，旋绕在心头上的疑虑，在看到长谷川的面容后，豁然开朗。

长谷川的面容，似乎很是平凡，但五官每一处的落点，都恰到好处。

普通到极致，没有半点特色，是下一秒就会被遗忘的长相。

林小远结合之前的联想，已经推测出大概。但此时他无法开口，只能焦急地看着长谷川。

长谷川吐出一口烟圈，目光没有定处，要遥望着远方。

“林小远，很感谢你在这五年中一直陪伴着我，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我假想出来的朋友。

你说的那些故事很是精彩，也让我有了些活下去的动力。

在美代子没死之前，我虽然说苦一点，累一点，但我从来没觉得不幸福。

你之前跟我说，他们也许是最近了更深层的梦境，所以我在想，如果，我也能够进入那扇门的话，故事会不会有所不同？我能不能找到她们？”

长谷川枕着海风，躺在礁石上，昏黄的日光，洒在他的眸中，落入他的心里。

林小远没办法回答。

他自己对于那扇门，以及梦端所连接的那些世界，都不了解，又如何去帮助他人呢？

夕阳终于跃入海中。

满地的烟蒂，都在诉说着苦闷。

紧接着，长谷川问了林小远一个问题。

“你说，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灵吗？”

林小远依旧没法回答，因为在他来到这片海滩之时，他发觉自己真的像是一场幻梦。

“啊，对不起，我忘记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长谷川坐了起来，那双眼睛，再藏不下日光，只有死寂的黑，和空洞的蓝。

让林小远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真的会因为长谷川的一句允许，获得了再次说话的能力。

“川哥，你……”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长谷川堵住了林小远的嘴，又从口袋中掏出了根烟，叼在嘴上。

“我觉得，川哥你想要的那种神明，可能没有，但是世界那么大，一定有超越你我认知的存在。”

林小远谨慎地回答道，因为他感觉此时的长谷川有一点让他陌生。

陌生到，让林小远产生了第一次见到长谷川的错觉。

“对呀，我都不知道我找了多少年的神灵了。”

顺着林小远的话语，长谷川点燃了烟，长长吐了口气。

在海风中，烟圈竟然凝而不散。

只是这种坚持一点都没有用。

长谷川仅仅是伸出手指一戳，圆满的假象立马破碎。

“林小远，你肯定不记得，其实我们之间的对话，已经重复很多次了。”

这句话刚刚说完，林小远发现自己已经再次被束缚，不能动弹。

“我一直在摸索，怎么够才能进入他们都存在的梦呢？我也在寻找着那些神明，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

长古川又掏出一根烟，这一次，他没有占用打火机，而是两根手指一搓，便用火焰自生。

“这是第九次。”

林小远瞬间头皮发炸。

在梦境世界中，火焰是最难拥有的。

他经历了两三个世界，也只看到许姓少年拥有这样的能力。

而现在，面前这个看起来很是平常的男人，竟然能御使火焰！

最让林小远惊恐的是，他说的那些轮次，是什么意思？

“每一轮都是这样。你来时，我蒙昧。我醒后，你茫然。”

火光照亮了男人的脸，林小远此时也发现了异常。

长谷川的眼睛是全黑的。

而且这种黑暗，就连火光也照不亮。

“你是说我们处于一个轮回中吗？”

林小远此时也明白了，为何这个人看起来比之前要陌生。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高声道：“你到底是谁？”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林小远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重重地打在长谷川满是疮痍的内心。

“哈哈哈，我是谁？我只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

长谷川大笑，海风被他咽下去，再吐出来。

“九世轮回，世世蒙昧！最后让我最后快死的时候，才给我片刻的清醒！”

他将没有吸完的烟扔在地上。

“这到底是什么狗屁的命运？到底是哪位神明在任意地摆弄我？为什么让我次次去面对血淋淋的惨剧？我有什么罪？我一直以来积善行德，努力工作，凭什么会落到这个下场？那天的日光再耀眼又怎样？长谷停那个杂碎不喜欢，就别去看！凭什么要怪到我的身上？！我的家庭，我的命运，凭什么要因为别人的一时喜怒，就妻离子散，生死离别？！”

他紧紧抱着大布袋，身体微微发抖，没有光亮的眼睛与天海共色。

“在东方那个伟大的国度，有一位诗人，我曾经不理解他的一句话，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可我宁愿永远不理解！”

潮起潮落，海风呜呜。

泪流满面的长谷川喟然长叹：“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