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终死 第一卷 少年远游 0040 干涸潮湿D

当长谷川踉踉跄跄地返回家，依旧是满地的狼藉。

他躺在白色的粉末线中，想象着妻子和孩子在一旁，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而在长谷川身边的，林小远沉默地看着。

此时的林小远，就好像是一个幽灵。

或许是因为他在神魂没有恢复之前一直藏在长谷川的灵魂深处修养，有了这层联系，目前只有长谷川能看得到他。

林小远曾经试过为长谷川报仇。

但让人恐惧的是，当他想加以手段，动用强大的神识念力来击溃法庭上凶手的灵魂时，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挡住了。

他妄想去干预法官的判断，但是依旧没能成功。

在这里，他的一切神通手段都不能动用，就连神格面具都黯淡无光。

这个世界，梦端强迫性地限制林小远的种种能力。

命运不可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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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谷川已经十天没吃饭了。

若不是林小远萃取灵魂中的木属性灵能量注入他的体内，恐怕此时的长谷川估计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

这一天清晨，鸟雀在窗外叫个不停。

被吵醒的长谷川看着外面湛蓝的晴空，突然平静下来。

他不再像往日一样瘫坐或者沉睡，而是很罕见的同林小远聊了会儿天。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长谷川已经知道，林小远并不是他所期冀的神灵。

在长谷川的眼中，林小远只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能量的灵魂而已。

比之地缚灵都无用。

但有了林小远的陪伴，他总算没那么煎熬了。

“我听你讲述的那些故事，明白你的性格是因环境造就的。今天我带你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或许，能对你有所帮助。我只是希望以后你不会经历我经历的一切，能更加勇敢。”

长谷川一边收拾着房间，一边同林小远闲聊。

“你所说的那个世界，有点像古中国，那里是一个伟大的国度，我为先辈们所做的一切感到忏悔。”

林小远静静地听着，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掌握了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信息。

因此他明白，长谷川的忏悔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不能替别人原谅。

所以他只能沉默。

“你说，他们只是睡着了，对吧？就像你一样，你在睡梦中灵魂出窍，来到了我这里。那如果，他们也只是睡着了呢？”

长谷川显然还没有放弃。

或许，这最后一线希望，是他接下来活下去的动力。

长谷川忙了大半天，终于把房子收拾了干净。

“真的累呀，美代子，真对不起，以前那么说你。”

长谷川将抹布晾晒，然后就去婴儿房，将那些玩具打包整理好。

“小远，我带你去看一看，那些没有父母的孩子们的生活吧。那里也是我长大的地方。”

长谷川拎着大包小包，将东西都放到汽车的后备厢后，买了一包烟，小心翼翼地点燃放在嘴边。

林小远坐在副座，或者是说飘在副座。

他只是神魂，没有肉身，自然无法触摸那些实物。

林小远轻轻用手碰了下车内的烟雾，鼻子翕动，但也没有闻出什么特别的。

“这呀，叫做烟。曾经美代子没少因为这个和我吵架。无论是备孕期还是哺乳期，我都只能躲在外面抽，而且回家之前必须洗干净气味，否则不然又有的吵了。”

长谷川露出缅怀的神色，眼底复杂，又絮絮叨叨地讲述着过往。

“可是我太累了，工作压力大，行情又不景气，经济萧条下，为了不让老板裁掉我，我只能一个人当三个人使。我曾经跟美代子说过，咱们晚一些再要孩子。所以她为了我，流掉了两个。当她仍是心甘情愿要为我流掉第三个时，我再也不忍心让她为我牺牲了。”

他又吐了一口烟。

烟雾竟然在半空中凝聚成环。

林小远这次用神魂代替灵力，运转千青引。

烟雾缭绕后，浮现出一张清丽的面容。

这是林小远依照记忆和家中的照片捏成的。

“谢谢，她们一直在我心中，但还是谢谢你能让我再次看到她。”

长谷川用指尖捏灭了烟，揉了揉脸，强行打起精神，痴痴地看着静止在空中的女子面容。

“你捏的不够像，美代子她呀，每次看到我眉毛都是竖起来的，你这个就太温柔了。而且啊，美代子的右眼角有一处伤痕。那是曾经被我不小心用烟灰缸打伤的。所以后来，哪怕工作再难再累，我也不会在家里抽烟了。”

林小远根据长谷川的提示，一点一点修正着女子的模样。

等到烟雾，跟长谷川记忆中的美代子有七成相似时，车子终于驶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一处孤儿院。

………

在欢声笑语中，长谷川紧紧抿起的嘴角竟然微微松动。

他又一次走进超市，买了好多的零食。

之后来到肉食区，买了当晚的食物。

等到长谷川和林小远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晚了。

“我在美代子她们死后，麻木消沉了很久，竟然忘记招待你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你之前说你是在睡梦中来到这里的，那在你离开之前，请好好享受吧！我曾有一段时间感觉到身体不属于我，今天晚上，他属于你了。”

长谷川张开双臂，像是在欢迎林小远的进入。

“你没必要这样，我答应过你，会为你复仇的。”

林小远神情微动。

面前的这个男人，林小远曾经在灵魂中知道他的一切，那还在这些天的相处中，感受到了男人的悲情和柔软。

“那些是我的事，就今天一晚，先让你尝尝我们这里的特色。就当是为了我，让我的身体补充补充营养吧！”

长谷川黑眼圈浓重，身心疲惫，就连声音都已经没多少力气了。

他强颜欢笑道：“而且，我也想试试进入那个梦，我想去看看他们。”

林小远不再多言。

只是一个穿身，林小远便掌控了长谷川干涸许久的肉身。

寿司被一口一个地吞下肚，长谷川亲手制作的菜肴全都被林小远逐一品尝。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林小远享受唇齿生津的愉悦时，眼睛反倒是不停地流着热泪。

林小远能很清楚的能感受到，长谷川的灵魂正窝在某处角落，在不停地瑟缩发抖。

献出身体的长谷川睡着了，可是梦里，悲剧依旧在发生。

林小远咽下最后一口佳肴，沉默地望着窗外钻出乌云的月亮。

他终于决定要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