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爷被抓, 林槮已亡,京城局势已稳。重熔带领着数万禁军南下,去清理陆路北上的江南兵,再去解临清之围。萧正则很早就接到重熔的信, 要其带兵直抵江南。这谋反看起来已被镇压,但京城的消息传至江南各处还须至少数日,而水路北上的士兵随时都可能抵达临清。
临清那些厢军钟承止也不是没见到, 被控制时不知痛觉一往无前还像个兵, 现在恢复到平日懒散无力的状态……真难以指望他们奋死守城。
钟承止知道重涵并不莽撞,认真做事之时也思虑慎密考虑周全,身旁还有长苑, 临清又有卫书水、清帮与霞融派的人,但钟承止还是忍不住担心得心都是乱的。
京城在林槮死后极快稳定下来,钟承止始终觉得太过于轻松, 有某些细处并未按三王爷与林槮的计划来执行。
霍氏毫无疑问控制的即是国库地下殿堂中挖掘巨门的那些禁军, 这些禁军已有数百人, 以霍氏本就已过壮年的身体, 钟承止不认为她还能再多控制几百人出来。那大理寺狱里的殿前军又是被谁所控?而这控者现在何处?为何在今日京城战斗中未出力?
钟承止能猜出一个大概,但是……
“先睡一觉, 不管任何事明日再说。”
钟承止进到跨院的房间里时, 几乎就快站不住了,被景曲抱到了床上。
“可……涵儿那……”钟承止很想立刻传去临清, 但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而且符纸再一次被耗得干干净净。
景曲替钟承止脱下鞋子:“好好睡一日, 明日不拦你。”
钟承止清楚这对景曲来说已经是让步了,若不是因为重涵,临清其实根本不用钟承止再出马。于是钟承止没继续多说,点了点头闭上眼,片刻间就睡着了。
景曲又替钟承止脱下外衣盖好薄被,谢常从外面走了进来:“你也睡会,我守着。”
这时平安说话了,却是阎王的声音:“你们看着他点啊……次次玩这么惊险的……”
谢常不禁反驳:“你好意思说他?地下快顶不住那会儿,你咋不立刻传过来?”
“咳……”阎王懒散散地回道,“这不是看到重熔来了嘛,还带着不多不少十六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谢常:“万一没呢!我和景曲命就要丢那了!”
阎王摇着平安的鸟头:“不会不会,你看承止不也断定重熔绝不会让自己落险才不换阵的嘛……”
这时平安的声音突然冒出来:“你们俩!谁都别说谁!都是一丘之貉!跟着你们这俩主子简直倒了八辈子霉!”
“小声点。”景曲转头对肩膀上平安说。
平安赶紧收了音,又换回了阎王:“咳……总之没事就行。那啥……钱呢?”
阎王可一直惦记着几人从国库里拿的黄金。但衣服里也放不了多少,本湛大师回大相国寺之前把自己拿的给了景曲,现在几人拿的全部掏出来摆在桌子上,也就只八十几两黄金。
于是总共还不到一千两白银,阎王大呼亏本亏本:“不行,还得要点,最近些日子耗太厉害了,得做一批新的符纸。要承止找孙煦要也好,找俞瀚海要也好,找他媳妇要也好,总之至少再来一万两银子,不然后面仗别想打了。”
钟承止睡着了,没人同阎王吵架。景曲点了点头把黄金收了起来,留着谢常在屋子里守着,自己倒到暖阁里睡觉去了。
重府外的火已被扑街,从北蛮人侵入那夜开始,重府守卫没一人能睡上一觉,个个都疲惫不已,现在自然全在休息。重绥温还在宫里,重熔带兵南下。重府混乱吵闹了数日,今日终于,一片宁静。
……
重涵把钟承止死死卷在自己怀里,掠夺般地狂吻。
钟承止头发衣裳全被重涵弄得一团糟,满身都是被重涵吮出的红痕,在白纸若曦的皮肤上显得更是惹眼。纤长的黑睫下半垂的双目,潮红的双颊,微张的嘴唇……
重涵只想把这一切一次又一次地反复占有,全部只属于自己一人,谁也拿不走……
“承止……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重涵把钟承止压得更紧,再次吻了上去……
“重大人。……重大人。”
重涵听到有人叫自己,却不舍得与钟承止分开,但眼前的钟承止……忽然变成了冯老掌柜的脸。
重涵吓了一跳,慌忙放手,陡然坐了起来。
没关的窗子吹入暖风,天色已大亮,冯老掌柜正在重涵的床旁站着。
重涵转头看了一眼冯老掌柜,又赶快转回来,满脸通红,只希望自己刚刚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梦话才好。
重涵特地交代了房间没锁,有任何重要情报都可叫醒自己,还准备大清早就起来要冯老掌柜教自己轻功。可看看这天色……约莫都隅中了。
“冯老掌柜,有何情况?”重涵赶紧下床穿衣。
“京城刚发来烟火传书,京城之乱已完全平定,具体的应该今日夜里会有信来。”
重涵听了自然大喜,即便知道钟承止不必自己操心,可还是忍不住一直在担心。
这时卫书水也走了进来:“重涵,派出的士兵方才已来回报,见到北上船队前锋已不足百里。今日定会抵达。”
“这么快?”
这速度比重涵预计的几乎要快出一日。重涵略有些疑惑,本还有一半想着钟承止的心赶快收了起来,随便打发了早饭,立刻同卫书水一同去军营。
知县依然跟在重涵后面,形影不离,主动为重涵做跑腿传话。
重涵把士兵全叫到校场上列队,自己也穿上了军服站在队前:“诸位将士,京城已平定,三王爷已被服,三日内定有禁军抵达临清。但北上叛军恐怕还无法快速得知消息,故我们要坚守三日。三日之后,临清安定,诸位便都是临清乃至大华的英雄!必有犒赏!高功者必能高升!”
“哦哦哦哦哦——”
卫书水在一旁听着重涵对士兵鼓舞士气,知道其满脸肃然说的话里又是虚实参半,不由嘴角翘了翘。不过重涵虚得倒也颇有根据。而且对于重涵这样的临时将领,还有临清这些懒散无能的士兵,比起大义凛然的漂亮话,把任务说得尽量简单,加上实际利益的引诱才会真正有效果。
卫书水不禁觉得重涵确实不愧为武将之家出生的少年进士。作为同龄人,在钟承止的对比下重涵似乎显得能力平庸。但若是细想,钟承止正是因为能力超凡,其处事方式几乎都超出了凡人的规则,除了钟承止一人没有其他人能办到。重涵则是确确实实在以人的方式去处事,利用身世权势也好,利益诱惑也罢,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烟火。而排开钟承止这一奇特之人,重涵又有哪一处能说是平庸呢?
“卫大哥,船这边,还要麻烦卫大哥再确认一番,尽量在日昳前将一切安排妥当,这样即便对方抵达便直攻而来,我们也能对应。”
重涵已把士兵大概交待完毕,来向卫书水说道,打断了卫书水此时的思绪。
卫书水点了点头,事关重大,卫书水没委托他人,自己亲自去城内各水门查看。
百姓已收到禁令,暂时不许出门,不然临清那人山人海的街道,一旦出事,连调个军都十分麻烦。
才热闹半日的临清,再次一片空旷,随时准备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