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熵减文学网 > 玄幻 > 混江湖的谁谈恋爱啊 > 第40章 江湖之上(万字)

混江湖的谁谈恋爱啊 第40章 江湖之上(万字)

作者:什么的秋观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8-13 23:49:40 来源:平板电子书

飒飒——咔嚓!

当世两位顶尖武者的杀气直冲云霄,单这股气势,便足以影响天地,风势愈大,吹得拜火宫前的焰状旗帜猎猎作响,后‘咔’得一声,拦腰折断。

半截旗杆在白石广场滚落滑落,万余人的拜火广场死寂无比,衬得旗杆声咔咔作响,极为刺耳。

此刻却无一人注意此声,整个世界似都安静下来,唯有高台之上两道人影。

萧远暮带着洛朝烟,季紫淮,苏青绮几女,站在一处宫闱之上,遥遥朝此看来,同样未曾出声。

乌达木未带兵刃,双臂垂下,武功如他,早已到了万千技法信手拈来的地步,带不带兵刃,无甚差别。

赵无眠又何尝不是?他时常用清徐剑,也不外乎怀念酒儿罢了。

乌达木儒雅面容平和冷静,眼神中却透露着杀气,直勾勾打量着赵无眠,视线似能透过**凡胎,看到赵无眠体内的青玉佩与那一抹仙气。

他眼眸轻眯,神情不知为何,稍显恍惚,似是看到了自己极为遥远的记忆。

或许他在这仙气中,看到了自己师父,季应时的影子,回想起自己曾在他座下习武修行的儿时画面。

赵无眠对乌达木在想什么,毫无兴趣,只是心底依旧带着些许唏嘘。

他与乌达木立场有别,却也知乌达木这一辈子,只为一个目标而活……兴复戎人。

如今在外征战,却被自己人背刺,似还有几分悲情人物的错觉。

于是在开打前,他轻声问:

“以你的武功天赋,若摒弃俗世,如萨满天那般一心修仙……恐怕早已羽化飞升……你为何如此执着草原大兴?”

“为何如此执着?”即将与赵无眠决一死战,可乌达木神情依旧儒雅随和,他眉梢轻佻,后微微一笑,回答:

“我是人啊。”

赵无眠沉默几秒,后好奇问:“你不想成仙?”

“最想成仙的萨满天,莫非就没有执念吗?”

赵无眠想起萨满天死前之景……他本可再拖延一阵儿,却因一面人皮鼓甘愿赴死。

乌达木接着道:

“师父总说,仙人本应无欲无求,心若琉璃,便似小西天的洞文方丈……若无此心境,便是武功再高,底蕴再深,也不可能证道为仙……为此他不惜封去记忆,重回儿时,可最后……”

乌达木遥遥瞥了一眼季紫淮,后忽的一笑,却是道。

“师父寻仙,寻了一辈子,为此,他已付出了自己的所有……家眷亲人,百年岁月,甚至他曾利用真珠舍利宝幢摒弃了自己身为人的情……可最后,他还是没能成仙。”

赵无眠眉梢轻蹙,他本以为自己那渣男岳丈早已飞升……

“不妨详谈。”

乌达木暗自沉默,顷刻后,才又忽的一笑。

“你会知道的。”

赵无眠来此,并不是与乌达木论道的,眼瞧他不愿说,那赵无眠也懒得多问。

话音落下,两人皆安静下来,饱经风霜的深邃眼眸,望着彼此。

风又在刮,广场上无数旗帜,迎风猎猎。

伴随两人沉默,申屠不罪提着斩妖剑,默默站至乌达木身后,剑柄上的手骨节发白,他如今虽已不是赵无眠的对手,可依旧有与乌达木联手的资格。

从旁策应,只需让赵无眠分神于他,哪怕一瞬,对于乌达木而言,便是致胜战机。

申屠不罪轻声道:“萧远空……习武一生,同为江湖人,我更想与你单打独斗……可惜,上一次,是为了九钟,这一次,是为了天下……”

“为九钟也好,为争霸天下也罢……总是喜欢同人联手,不外乎你对自己没有自信。”赵无眠瞥了申屠不罪一眼。

申屠不罪沉默以对,无论如此……这次依旧是同人联手围剿赵无眠。

可这一次,赵无眠却有帮手。

孟婆毫不犹豫站至赵无眠身侧,冷眼望着申屠不罪,一言不发,意思却很明显……想插手,先过她这关。

申屠不罪闻言,却先瞥了眼远处宫闱之上的萧远暮,暗道自己如今貌似要被这两大妖女围杀?

正自思虑间,忽的一声剑鸣,惊得在场所有人脊背微凉,便是赵无眠与乌达木也侧目看去。

一道剑光自人群中冲天而起,直逼申屠不罪,来者鹤发童颜,一席道袍,遍布皱纹的手紧握太极真武剑,杀气锋锐。

孟婆与申屠不罪的眼神同时一冷,“归一真人……”

赵无眠眼眸轻眯,不料失踪多日的归一真人,竟会出现在此地。

他如今却忽的朝申屠不罪出手……

赵无眠知道,归一老道即便与他有万千不合,多少仇怨,可这位百岁老人,依旧是中原的武魁,是赵无眠成名前,中原江湖的门面担当与正道龙头。

他与赵无眠与不少仇怨,可他看出天下大势集聚西域,这才来此。

不是为了浑水摸鱼杀赵无眠,而是为了乱战之中,取申屠不罪与乌达木的首级。

还天下一个太平。

曾经他能去太原与枪魁联手,围剿乌达木……如今当然也会来。

可孟婆却不在乎……她只知道,自己的师父晏容绯,当时身死,有归一真人一份功劳。

此剑太快,又蓄谋已久,申屠不罪不得不暂避锋芒,朝侧爆退,紧随其后,归一真人与孟婆一前一后,紧追不舍。

眨眼间搅动风云,在偌大圣殿搏杀起来。

这三人之战,约莫便同当初燕云赵无眠与莫惊雪,萨满天等人厮杀一般……各打各的,纯在乱战。

赵无眠回眸望了眼萧远暮,自己的青梅竹马朱唇轻撇,缓步朝侧移去……由她在一旁策应,孟婆肯定不至于有危险。

苏青绮也注目眺望,直勾勾望着赵无眠与乌达木……她的公子,要杀了她的杀父仇人。

这几位武魁的打斗,丝毫影响不了两人……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赵无眠青衫下摆,随风猎猎。

达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拳,青筋暴起。

轰隆!

不远处的宫闱猝然传来一声炸响,似是申屠不罪被归一真人一剑逼得撞碎墙壁。

就在此时!

“喝!”

乌达木眼神一凝,爆喝一声,足下地砖猝然炸裂,碎石四溅,洞穿空气发出‘咻’得刺耳声。

而乌达木本人,却已不见踪迹。

尚未瞧见这白袍书生身影,赵无眠面前的空气却已率先肉眼可见凹陷下去!

乌达木一记平平无奇的炮拳,已是调集全身之力,白袍之下,浑身肌肉鼓起……可赵无眠的剑更快。

赵无眠的剑本是提在手中,可忽然间,清丽剑身便已到了乌达木的脖颈之侧。

脖颈之侧?可赵无眠本是想直接刺穿乌达木的咽喉的。

以他的武功,绝无刺歪之理,乌达木的速度,也要逊色他一丝,即便能躲开招架,也绝不会如此闲庭信步……

乌达木的武功,果真有些古怪,似连赵无眠都能影响。

赵无眠眼眸轻眯,并未惊慌,当即变招,手中长剑转刺为削。

可乌达木却转攻为退,足尖轻点,身形后仰,力道转换得行云流水,不见一丝阻塞。

清丽剑光眨眼乌达木咽喉前擦过,在空中带起半月寒芒,却毫无建树。

紧随其后,乌达木气势骤变,白袍一鼓,足尖地砖泛起裂痕,身形自原地平移向前腾挪三步,后一记刚猛撞钟般的顶心肘,猝然印在赵无眠心口处。

砰!

两人足下石台猝然寸寸开裂,无匹劲风搅得周围旗杆瞬间断裂,旗帜更是被劲风当场搅碎。

赵无眠靠着横练功与内息护体,并未受明显伤势,可气劲入体,却难以随意削力。

蛮横力道扩散全身,随之向后,让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倒飞出去。

可双足腾空,刚一飞出不足两米,乌达木眨眼间便身形下压,原地弹起,似猛虎爬山,蛟龙出世,双手成爪,追到赵无眠身前。

“接好喽!”

乌达木又是一声爆喝,根本不留给赵无眠喘息之机,一掌自上而下,宛若炮弹朝赵无眠心口印去,空气甚至在他掌心侧方,拉出纯白气流,发出一抹音爆脆响。

方才一肘,乌达木是在试探赵无眠的体魄与内息,如今心中对此有所了解,此掌定然不可能只是让赵无眠倒飞出去这么简单。

如今赵无眠被他一肘逼退,尚未卸力,落入下风,只能被乌达木不断追击,勉强招架。

可忽然间,浓郁黑气猝然自赵无眠胸膛间涌出,似成人影,自赵无眠体内弹出,一脚重重印在乌达木的心口处,宛若漆黑分身。

砰!

乌达木受此力道,不免招式一顿,眼中也显出几分错愕。

这分明就只是内息外放,可赵无眠竟已练至收放自如的境界了?

要知萨满天都尚且只能以手掌为媒介,自掌中三阴经脉内息外放,赵无眠却无此限制。

赵无眠眼神微冷,‘漆黑分身’在空中一个回旋,没入他的体内。

后他的脊背猝然涌出一抹黑线,贯入地砖,竟是让赵无眠在空中拉出一道直角,撞在地砖,以近乎蛮横的方式卸力,恢复重心。

继而他长靴踏地,动作却行云流水,旋身抬腿,一记蝎子摆尾,长靴重重抽在乌达木的侧脸。

只听‘砰’的重响,即便乌达木的横练功同样不俗,可也不免头颅侧去,眼角余光却看赵无眠顺势身形下压,单手握拳提在小腹。

后他整个人如弹簧般骤然自原地弹起,不等乌达木向侧倒飞,他的上勾拳便已重重砸在乌达木的下巴处。

“就你会用拳掌功夫!?”

砰!

乌达木似白日飞鸿,砸在拜火宫的飞檐之上,屋砖炸裂,可偏偏在此之前,殿内绫罗绸缎刚好飞舞而来,似无数张大网,意欲接住乌达木。

即便最后不外乎‘撕拉’几声,绸缎撕裂,可仍旧为乌达木缓去不少力道。

一招得利,赵无眠见状心底却暗暗蹙眉……这一拳的手感,不对劲。

便如他方才那一剑般。

乌达木刚一缓过神来,只见赵无眠整个人已拔地而起,抬手射出一根内息铸就的漆黑丝线,意欲缠住乌达木脖颈。

可偏偏此刻有一四溅碎石,挡在乌达木身前,虽眨眼便内息刺穿,可还是为乌达木争取了一瞬时间。

让他抬手一掌拍在身下,整个人向侧翻去,抬手拍地躲闪开来,身形伏龙卧虎,在屋檐黑色瓦片上拉出三道丈余长的痕迹,向侧爆退。

咔咔咔————

瓦片纷飞,乌达木卸去力道,抬起下压手掌,缓缓起身,五指虚握,抖落漆黑粉尘。

赵无眠紧随其后落在火神金像的头顶,收剑入鞘……这火神金像,早已向侧倒塌,砸落了半边宫闱。

一人站在尚且完好的宫闱屋檐,一人站在金像头顶,四周建筑破破烂烂。

他们相对而立,凝视彼此,却不约而同,没再出手。

“你的运气……似乎不错。”赵无眠意有所指道。

远处的苏青绮已是紧咬下唇,根据阿苏尔送来的情报,他们知道这是为何……

传国玉玺……这件九钟,传闻间可执兴亡,改命数。

用人话讲,便是操纵气运……谁有了它,便可称之为真正的‘天命之子’。

天命所归!

寻常人得到它,不会调用,说不得还会让自己变得倒霉……可乌达木拥有传国玉玺,早有近百年。

早就钻研透了……他对这所谓的操纵气运之法,绝不可能弱于赵无眠的时空之术。

这可比时空之道,要更为晦涩玄乎,但奈何乌达木修行的时间远胜赵无眠,足足百年。

当然,便如赵无眠使用时空仙术时,会遭其反噬,乌达木此招定不可能如臂使指,随意调动。

否则他早便成这天下之主。

但乌达木调动时,定也不过心念一转,一瞬便可起效。

当初乌达木在太原,没被晋王的火药当场炸死,甚至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便是靠着一瞬之间的‘运气好’。

运气好,不算什么,可若太好,就足以决定许多事……会让乌达木的每次攻击,总会落在赵无眠最为薄弱的地方。

会让赵无眠每次出剑,总是难以触及他。

会让他次次因各种缘由,化险为夷。

若做不到这些……那就只能证明,运气还不够好,乌达木还得练。

世界天地,旗帜建筑,目之所及,所有的一切,都在为乌达木摇旗助威,都在尽可能为他规避一切风险。

就连周围席卷的风势,也会随着乌达木的每一次出拳,拂在他身后,为他增添一份力道。

乌达木并未否认,“是又如何?传国玉玺,便是如此。”

他轻声道:“所以你杀不了我,赵无眠……谁也杀不了我,天地不允我死,你武功再高,终究只是凡人之躯,如何抗衡天地命数?”

赵无眠沉默以对。

乌达木面上不禁浮现一丝笑意。

两人高站拜火宫之上,白石广场下的万余教众,乃至内外两城中的市井百姓,眼力好者,皆可瞧见屋顶上有两个黑点,似是两道人影。

拜火城中,不免有人抬眼眺望,后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得议论纷纷,满城哗然。

天空,烈阳正赤。

赵无眠闻听此言,只是默默抬眼,望着澄澈天空,似是埋怨上天为何如此偏心。

总言天道无情,可这高天偏偏垂青于乌达木。

乌达木静静望他。

乌达木很欣赏赵无眠,打心眼里希望他知晓此事,不再抵抗,缴械投降。

但天地站在他这一边,气运站在他这一边,所有的一切,都会向他施以援手,唯独赵无眠不会。

高天立于乌达木身后,一同敌视着赵无眠……那他自该对高天抱以敌意。

搅乱天地。

赵无眠忽的抬手,一盏似披霞光的长明灯,在空中划过一道赤红弧线,掠至他手中。

“流霞长明灯……”乌达木眼神凝然几分。

赵无眠自天空收回视线,侧眼望着乌达木,忽的道:

“九钟中,似有不少相对之物,杀伐毁灭与复原重生,时间流转与空间腾挪。”

“你想说什么?”乌达木蹙眉。

“你的传国玉玺,或许也该有一相对之物,便如……命数与变数。”

轰隆——

话音刚落,忽的一道电光划过云海,印在赵无眠站于金像的背影之后。

乌达木一愣。

嗡!

后见赵无眠掌中长明灯猝然一颤,似披霞衣的灯布,竟眨眼一片昏暗,漆黑如夜,后星河流转,繁星如织。

轰隆————

又是几声雷鸣炸响,澄澈天空本是骄阳炙热,可忽然间,伴随着翻腾雷云,眨眼昏暗。

滴答,滴答——

几滴水珠,自天垂落,砸在赵无眠的手背之上,后滑去剑鞘。

在外城俯首乞讨的乞丐,忽的感觉一丝凉意,抬起污泥遍布的脸庞,茫然抬眼。

轰隆。

忽的一声巨响,又是雷鸣,白光短暂照亮天地,后‘轰隆隆’的雷蛇翻滚声,不绝于耳,昏暗天空骤似银河垂野。

无数雨珠一股脑砸落下来,绿洲湖面,眨眼翻腾,蓬松的枣椰树,似一扇扇雨伞,伞面被雨点压得不断往下,后又回弹,抖落水珠。

泥土混着水的气味,好似漫天黄花,灰蒙蒙得渗入鼻尖。

百万人口的拜火城,在此刻,猝然死寂。

就连搏杀间的申屠不罪,孟婆与归一老道,见此天地异象,竟也停下手来,极为惊骇,抬眼望着站在金制人像上的赵无眠。

他手中的流霞长明灯,散着朦胧清丽的微光,他站在高处,便似一轮弯月。

所有人一眼便看出,此等呼风喝雨的仙迹,定出于此人之手。

作为一座宗教气氛浓郁的都城,赵无眠此等人前显圣之举,无疑印在许多人的心中。

他们望着赵无眠脚踩火神像,弹指间唤来大雨的神迹,恍惚间,还以为赵无眠是真仙人。

而那所谓火神……都被这位真仙人给踩在脚下了,还用多说什么吗?

外城那些连口水都难以喝上的乞丐,忽的泪流满面,朝赵无眠跪拜行礼。

“仙人,这是真仙人哩!”

如此呼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很快便一发不可收拾。

乌达木默默抬眼,望着天空,雨珠打湿他的脸,让他那梳理整齐的几缕发丝,紧紧贴在脸上。

身为进窥仙人的顶尖武者,他又怎会不知赵无眠此举效用。

本是烈烈高阳天,却忽的落雨,看似呼风唤雨,实则是天地间的法则,已被搅乱。

所有的一切都乱了,好似一抹天地未开之际的混沌,降临人间。

这就是流霞长明灯,这就是九钟。

天地造化之物,本就为改天换地而生,只是顺带……影响了乌达木而已。

在这种环境下,所谓气运早已没了作用……天地自己都已自顾不暇,又怎有闲情垂青于他?

纵横江湖数十载的立身之本,忽的被赵无眠寻出破绽。

此情此景,于是好似在暗示着什么结局。

作为深耕命数此道的武人,他此刻又怎会察觉不出?

冥冥之中,自有所感。

所以他此刻的表情,说不出的落寞。

他似乎已知自己的结局,也知道草原的结局。

赵无眠忽的吐了口血,后缓缓松手,可流霞长明灯,依旧高悬于空。

他腰杆笔直,一手握鞘,另一只手抬起,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血丝后,缓缓握上剑柄,神情冷冽,道:

“身为武者,同我厮杀,你却总想着运气好不好,运气差不差之类的……现在好了,你我之间,不看运气,单凭武功,可分生死。”

乌达木闻听此言,微微一愣。

即便没了气运,他依旧有自己苦心修行百年之久的武功。

依赖此道太久,让他都已近乎忘怀,自己当年是靠着什么,自千军万马中闯出,成为季应时的弟子,达国师之位,得以感悟传国玉玺。

无他,唯手中刀。

他笑了笑,又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

有人说,修仙是顺势而为,乘风而起,借天地之机,循阴阳之变,如春种秋收,似潮涨潮落,在万物运行的轨迹中觅得一线长生。

又有人说,仙途便是逆天而行,斩断尘缘,破生死劫,以凡躯抗天命,以孤剑指苍穹。

俗世没几人真正修成仙,所以说法不一而同。

乌达木原是前者,如今不得不成为后者,但无论前后,此刻都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

他侧眼俯瞰全城,听得山呼海啸般的仙人之声,朝赵无眠笑道:

“你欲成仙……赵无眠。”

“我来西域,不是来当仙人的。”

“哦?”

“我是来杀你的。”

话音落下,两人沉默,难言的死寂萦绕在两人周身,几秒之后,彼此眼神骤然一凝,近乎同时消失在原地。

霹雳!

雷蛇猝然在苍穹划过,炽亮的光芒短暂照耀天地一瞬,跪倒在地的无数人,抬眼望着此城最为高耸的宫闱屋脊,两道人影朝彼此冲去。

赵无眠脚步重踏,身形撞碎雨幕,雨珠震碎,在他身后化作一道朦胧凄白的水旋涡。

他手中长剑猝然出鞘,不见剑光,清幽无声,可剑尖忽的便已到了乌达木喉间,杀气锋锐冲得乌达木皮肤生疼。

他知道赵无眠精通时空之法,任何横练功在他剑下皆如虚妄,不敢硬接。

双膝下弯,身形宛若伏虎卧龙,长靴在屋脊地砖滑出三步,抬臂一震,一拳猝然落在赵无眠手腕处,拳头后又眨眼收回腰腹,似惊鸿过隙。

可一股蛮横力道猝然传至小臂,哪怕是赵无眠也不由松手,长剑脱手而出。

“喝!”

赵无眠神情不变,一声爆喝,足下屋脊瞬间炸裂,力从地起,单臂扫过瓢泼大雨,重重砸向乌达木天灵,在雨中砸出一道空洞。

乌达木的拳掌功夫,却比他想象中更为高深。

他整个人猝然弹起,足尖竟在赵无眠小臂轻点而过,身形上攀,长靴于空中一个回旋,踢在飞旋剑柄处。

咻!

清徐剑在雨幕拉出一道刺目白线,眨眼自赵无眠脸侧擦过,毫无阻塞洞穿金像,留一豁口。

他微微偏头,躲开此剑,心底却暗暗蹙眉。

流霞长明灯,不单单影响了乌达木,也影响了他……此刻天地间似是时空混乱,他便是想用化虚之术,竟也有几分困难。

可也并非完全用不了,只是需要适应一二……乌达木那所谓命数之法,或许也是如此。

此刻已没有闲心多想,乌达木一脚踢出长剑作为佯攻,实则旋身如风,单臂悍然砸下。

雨珠震碎,沿着乌达木的臂膀,于两侧飞旋。

赵无眠不躲不避,骤然迎上,可身形却似游鱼,又若风中拂柳,竟如水珠般,擦过乌达木的臂膀,膝盖抬起。

刚猛撞钟般的膝撞,砸在乌达木心口。

骇然巨力传来,乌达木整个人在空中拉出一抹水线,如离弦之箭,砸在内城墙上,城墙瞬间龟裂,漫天碎石瓦砾纷飞而起,惊得人群惊慌哄吵。

乌达木将宽厚城墙洞穿,又去势不减落在内城天街之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后滑去,难以卸力。

他眼中微微错愕,雨水早已打湿他的发鬓衣物,不等细想,忽的抬掌一拍地面,向侧腾挪。

紧随其后,赵无眠忽的出现在他原先之地,长靴猝然下压,落在街头地砖。

轰隆!

似地龙翻身,一道丈余长的深坑自此为圆心,带起无数蛛网裂痕。

两侧街上的姹紫嫣红,此刻花瓣纷飞,同雨点碎石一起向四周爆射掠去。

乌达木在地上滚了几圈,行云流水翻身而起,后毫不停顿,在雨中再度爆射而来,脚步奔行前,白石地砖寸寸开裂。

眨眼间一招平平无奇的金龙合口,便到了赵无眠眼前。

他丝毫不怀疑乌达木一招一式中蕴含的力道,却也有心一试,高喝一声‘来得好’,抬拳迎上,两人似针尖对麦芒,拳峰相触!

轰!

一声巨响,远超云海翻腾雷蛇,在拜火城内骤然响彻。

两人方圆三丈之内,水珠,黄花,街边建筑竟同时化作齑粉,眨眼成了平地。

赵无眠靠着强横体魄与内劲护体,已许久不曾受伤,此刻却见了血,虎口裂开,血珠飞溅,甚至于手掌皮肤都被掀开,露出森然白骨。

乌达木同样如此,甚至小臂骨头竟也当场折断,扭曲成一道非人弧度,血光乍现。

在反作用力下,两人一经接触,又猝然朝反方向弹去,一路不知砸碎多少建筑,在雨幕中留下两道人型空洞。

赵无眠砸在内城墙上,让本就破一大洞的城墙又是一颤。

他的手不免发颤,心中却一股热流升起,遍布全身,受伤见血,反而激起他身为江湖人的凶性。

“再来!”

“好!”

乌达木高喝一声,小臂扭曲,便抬手将自己的臂膀硬生生扯下,血流如注,他却神情桀骜。

两人刚一飞出不足一瞬,又再度长靴踏地,宛若杀红了眼的深海蛟龙,在屋舍间横冲直撞,沿途建筑不躲不避,单是抬手砸开,扫清障碍。

空中尚且有抹血珠,此乃两人方才交锋时留下的,此刻甚至还没来得及落地,他们又已逼近彼此近前。

赵无眠一记炮拳便砸向乌达木,他却爆喝一声,此刻虽已是独臂,气势却节节攀升,整个人硬顶此拳,撞入赵无眠怀中,猝然弹起,膝撞便落在赵无眠下颚处。

赵无眠抬手便挡,可雄浑力道还是不免让他身形腾空。

乌达木紧随其后,自脱膛炮弹,拔地而起,在地上留下一道坑洞,不等出招,却瞧赵无眠抬手射出一道黑线,缠住乌达木腰腹。

赵无眠腾空身形尚未停下,抬手便将乌达木朝自己的方向猛拉,他整个人则如崩紧弓弦上的箭矢,猝然脱弦,在雨中拉出一抹白线,长靴印在乌达木心口。

全力猛踩之下,乌达木不免吐出一口鲜血,身躯砸落在地,地砖积水瞬间腾空。

“好!”

乌达木双目赤红,抬掌印在地上,借力弹起,后一记刚猛至极的铁山靠又落在赵无眠心口之上,他的鲜血积在喉咙中,让他的声音沙哑沉闷。

轰隆——

赵无眠不免向后滑去,脊背撞碎沿途屋舍,不免也吐出一口血。

可屋舍残骸尚未落地时,乌达木却已再度冲来,眨眼便来至近前。

赵无眠大笑一声,“草原国师,名不虚传……看剑!”

赵无眠掌心向后,忽的听天街传来‘嗡’的一声,清徐剑眨眼贯穿沿途建筑,落于赵无眠手中。

乌达木到了眼前之际,赵无眠的剑,便已刺了出去!

宛若乌达木主动迎上。

可乌达木对此,却仿佛早有准备,身形竟如雨中飞花,微微侧身,剑锋便差之毫厘自他脖颈之侧擦过,后他抬手在剑身一震。

酒儿留给赵无眠唯一的东西,竟当场化作碎屑。

“你我体魄,俗世兵刃如何比得上!?”

乌达木大喝一声,满脸是血,一招破剑,他五指猝然屈起,似白蛇吐芯,指尖于雨幕间拉起五道白线,直逼赵无眠脖颈!

雷声大作,天色昏暗,一道雷光再度刺破苍穹。

忽然间,赵无眠反手握着空无剑身的剑柄,身形下压,作势欲斩。

雷光炽亮,雨中的剑骸碎屑,在雷光反射下,在雨中一闪一闪,似漫天繁星。

繁星在空中一顿,本该飞散,此刻却猝然朝剑柄回笼。

不待剑骸彻底回溯成剑身,赵无眠便已在乌达木身侧一穿而过!

轰隆隆————

雷光隐去,天地重回昏暗,视野从极亮到极暗时,不免需要适应一瞬。

雨中画面短暂朦胧一瞬后,才重回视野。

赵无眠衣物破烂,却依旧可见一席青衫,他站在乌达木身后,单手提剑,那空中四散的剑骸碎片,带起一滴滴血珠,缓缓在剑柄处复原。

剑身满是裂痕,同样满是鲜血。

瓢泼大雨,自天倾泻,很快得,洗净剑身鲜血,也洗净了剑身裂痕,重回清丽崭新。

乌达木站在赵无眠身后,背对着他,微微垂首看去。

自己腰腹中,一抹血线,似将他拦腰而断。

不是剑斩的……是剑的碎片,自他身躯穿过。

因此依旧皮骨相连,未被腰斩……

保留了他身为草原国师,仅剩的一丝体面。

乌达木释然一笑,可眼神,却不免恍惚,他喃喃自语。

“好快的剑。”

每个与赵无眠搏杀过的武人,都会有这种感慨。

他们看不清这样的剑。

当然看不清。

死人又怎么能看清?

擦擦——咔。

赵无眠缓缓收剑入鞘。

漫天长街,猝然安静下来。

两人身边,皆是屋舍残骸。

赵无眠浑身是血,缓了几口气后,回眸而望,“你败了。”

“嗯……”乌达木并未意外,他回首望向赵无眠,脸上血迹,很快得被雨水冲刷下去,神情平静。

“青冥剑,在何地?”

“西凉中军帐内,你会找到的。”

“传国玉玺与东皇钟碎片呢?”

乌达木哑然失笑,“比起九钟,你居然最先关心那柄剑?”

“夫人比九钟重要。”

“哈哈哈……”乌达木忍俊不禁,如实交代九钟下落,并未隐瞒。

他一死,天地间再无人可制衡赵无眠,因此赵无眠找到这些,也无外乎或早或晚。

他硬气与否,显然无关痛痒。

鲜血,自乌达木的腰腹处,潺潺流下,很快得在他身下,积成血池。

赵无眠提着剑,眺望圣殿方向。

隐约间,可见申屠不罪,已被归一真人的太极真武剑,插在火神像上,气若游丝。

而归一真人,却不见踪迹……但孟婆与萧远暮则站在宫闱处,朝他招手。

“赵无眠。”乌达木尚未死去。

“嗯?”赵无眠回首看他。

“你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死人的问题,向来无趣。”

“呵呵……”乌达木又笑了两声,而后才轻声问:

“传国玉玺,执掌天地兴亡,甚至于我,在遇见你前,也是无可置疑的气运之子……为何偏偏,不能光复前朝。”

赵无眠沉默几秒,而后才道:

“或许你们戎人的国运,正是被你夺去,传国玉玺执掌兴亡,而非‘兴盛’,所谓有兴自有亡,本就是世间定数,莫非大离朝,就能昌盛万万年吗?你的坤国,我的辰国,都已过去了。”

萧远暮遥遥站在宫闱之上,听得赵无眠此言,美目轻轻一眯,神情浮现一丝难以言说的落寞。

“我的气运,莫不是国运?”乌达木沉默良久,才轻声问。

“是又如何?天地兴亡,循环往复……更何况,你是人。”

乌达木微微一愣,这是他此前说过的话。

他沉默几秒,后又是一笑,“你欲成仙?”

他又问。

“嗯。”

“为了什么?”

“找一个人。”

“谁?”

“或许,是个死人。”

“哦?找得到吗?”

“找得到。”

“那就好。”

乌达木微微颔首,后仰首望着垂落雨珠,站在原地,静默片刻。

赵无眠望了他几眼,没再说什么,提着剑,转身离去。

直到赵无眠走后,乌达木才席地而坐,倚靠着街上碎石残骸。

一定要等赵无眠走后,他才肯坐下。

一定不要给赵无眠,俯视他的机会。

乌达木看不清他的剑。

但他可以选择死得好看些。

……

黄沙驿的酒铺,老妪继续推着算盘珠子,对拜火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忽的,有人撩开酒帘,缓步走进。

行走间,染了黄沙的长靴,留下一道道血足印。

老妪抬眼望去,浑浊双眼微微一动。

归一老道浑身是血,在酒桌前坐下,朝她笑了笑。

“上壶酒吧。”

老妪顿了顿,没有多言,给归一老道满上一杯江右的高粱酒。

归一真人年轻时,总喜欢同她喝这酒。

“你要死了?”老妪问。

“孟婆与申屠不罪,绝非等闲之辈,可惜死前,没能接未明侯一剑……死在未明侯剑下,才最长脸。”

“哦。”老妪淡淡发出一声鼻音,说:“你为何不告诉侯爷,你同我有关系……侯爷,我见过,是顶好的人,你若说了,他或许会饶你一命。”

“我与孟婆的恩怨,是江湖事……与你无关,与他……也无关,何况,他杀我两位师弟,今日我杀申屠不罪,活了下来,日后,也是要杀他的。”

“这么多年,老得都快死了,你居然还想着这些狗屁醪糟的江湖事,死就死吧,落得清净,省得你每年都来烦我。”

“烦吗?我看你分明乐在其中。”

“武功山的臭牛鼻子都这么不要脸。”

“年轻时你就这么骂,如今我都快死了,不能说些好听的吗?”

老妪起身,在酒桌坐下,冷哼一声,“那你年轻时怎么不找个会说好听话的女人?”

“那会儿追求我时,又是月下耍剑,又是找一帮子兄弟半道截杀,你再英雄救美,现在临到头了,开始嫌弃我……”

归一老道沉默喝酒。

老妪却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

“年轻时还给我折纸鹤,嘿,一个整日打打杀杀的江湖汉子,做起这女红活来,竟还有几分门道。”

“我呢,比较喜欢红色的那只,倒不是做工最好,单是那会儿,喜欢红花,你正巧挑了我喜欢的颜色……”

老妪话语忽的一顿,侧目看去。

归一真人,已经死了。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