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悲歌：梦断莱茵河 第53章 卷一 莱茵河印象

第三章姊妹情儿女痴【第一幕】修好（1）

晨曦透云而出，照得慕尼黑火车站前一排排照明灯更加微弱。但那些昏黄光线仍竭力聚敛，试图驱散仍不曾消散的丝丝寒意。不多时，从极远处隐隐有汽笛声传来，入站口两侧的十余名原本带着睡眼惺忪的青年顿时齐声欢呼，拿起各自行李急欲奔向月台。

“请同学们不要急！待列车停下后再凭票上车，注意安全！”见学生们激动万分的神情，随行的几名教授忙伸手拦下他们，以免因为拥挤而造成危险。

不多时，那汽笛声由远而近，一列军绿色车子携裹着团团蒸汽缓缓驶入车站，稳稳停靠于月台前，慕尼黑大学医学院师生们才在列车员的指引下，顺序排队登上列车。

注视着醒目的红灯与车顶不断喷出的白烟，雨薇终于意识到这时代的火车与她在21世纪乘坐的磁悬浮列车的迥异：相较于后者如箭般速度，前者缓慢而笨重，尤其弥漫于四处的烟雾，更是阻隔了数米之内的所有景象，仅映出影影绰绰的人形轮廓，视野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她轻叹一声，想如今还未完全适应慕尼黑大学的生活，现在又要前往另一处陌生城市了。

那么身为纳粹德国的中央之地，如今的柏林又将是怎样一番局面？

雨薇攥紧手中的车票，想起看过的各类影视作品中展现的柏林街景，心中隐隐充满期待，毕竟对于现代人来说，只能在电视电影里才能看到纳粹德国时的柏林，而她却身处其间，如果有天回到现代，不知是否会有人相信她这段离奇的经历呢？

她笑了下，回头瞥了一眼那座仅停留了三天的城市，转身随在同学身后踏上了列车。

暂别了，慕尼黑！

上午八点，明净的车窗外的阳光晃眼，而这列车上其中一节车厢内则鼾声不绝，师生们东倒西歪的靠在椅子上，以致列车员必须蹑手蹑脚地经过此处，以免惊扰了这些因为早起而睡眠不足师生们的好梦。

也许鼾声过于吵扰，雨薇始终无法入睡，她取出一件外套，给身旁早已酣然入睡的克里斯蒂娜盖上，从纸袋中取出昨日购买的黑面包。不如克里斯蒂娜的榛仁果酱面包松软可口，价格低廉的黑面包十分粗硬，她不得不就着水才能勉强咽下，心中庆幸柏林实习期间仍是免费吃住，不然真不知这一个月要如何度过？林静如的钱财，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愿再动用分毫。

耳旁传来一阵纸张翻动声，雨薇循声望去，只见坐在斜对面的许平君将手中的《慕尼黑日报》仔细叠好，瞥了她一眼后拿起坤包离开座位，走出车厢。

目送着同窗背影，先前诸多疑虑再度涌现――

她在心中暗自思索：眼下，该如何向许平君探询她与若彤之间的神秘联系？

***

车厢过道，两名衣着光鲜的女子以手绢紧捂鼻子，从陈旧的盥洗室内匆匆而出后，许平君旋开门把手，径直走入其间。透过掌心中两寸梳妆镜看去，身后那些男女的目光已移向别处，显然布于这趟列车中的密探、线人暂时放弃了对她的监视。她锁住铁皮门，将坤包用临时挂钩悬在其上，看似无意地遮住上面的猫眼，随后环顾起这狭小的空间。

许是开往首都的列车终究特殊，相较曾乘坐的各类班次，这看似陈旧的盥洗室不仅显得更宽敞，公用设施也周全：为了方便乘客，不仅设有梳妆镜，便溺池更布置在角落，如未来厕所般配有门板阻挡，既隔离了秽物，又很好地保护了乘客的**，只是――

“一、二、三、四――”凭借着国内时刘戈青倾囊传授，许平君轻易地发现这狭小的空间内竟装有七个微型窃听器，还不包括门外那盏指示灯上的晶体装饰！她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暗想时下纳粹德国果真如未来教科书记载的，各类监听、监视无所不在。稍有不慎，言行举止便被全数录下举报，遭到盖世太保缉捕与刑讯！

不过，目前国内情形何尝不是如此？

当她在这个陌生时代苏醒，意外重获生命，才知所处的大都市在日军铁蹄下，已沦为一座‘孤岛’【53】，多少特高课特务、宪兵及伪军形成一张看不见的情报网，在城内残酷地打击爱**民，妄图摧垮国人的精神，分化华夏凝聚力。多少如刘戈青、余乐醒【54】的抗日将士，毅然化作暗夜利箭，狙杀敌伪，刺探军情，以致敌我谍战日趋白热化。

“一年后，梅花香自苦寒来。”许平君扫视着那些窃听器，微一扬眉，嘴角透出一丝浅笑，漫不经心地以中文道出一句诗词，镇静自如地摘下坤包，将挂钩与化妆镜收好，返回车厢。

谁也不知，这看似普通至极的诗句，实则掩藏了惊天秘密。只是，唯有同时通晓未来历史与中国诗句的人才能全然了解。至于监听的盖世太保如何破译诗中具体寓意，须得先通晓汉语再说。

***

而此时，车厢内，雨薇趁周围的人沉睡未醒，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坤包内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物品――数码相机、手机、还有外祖母留下的日记簿等。鉴于纳粹德国的盖世太保极可能利用学生在外实习期间，指使潜伏校内的密探肆意翻查宿舍而发现它们，以致暴露真实身份，她只得将其一并带来，更须时刻提高警戒，妥善保管。

一阵清脆的鞋跟声由远及近，打断她的思绪，雨薇闻声瞥去，只见许平君朝她颔首淡笑，挎着坤包姗姗而至。

雨薇凝视着她，回以微笑，心中却反复思索如何探询对方真实身份的法子。忽地，她的手在坤包中顿住了，显是触碰到什么。她忙将其从包里掏出，放在掌心间，垂眸凝视，心中思绪翻腾――

这只是一件普通的挂件，由一块白色十字格布包裹着厚厚棉絮缝制而成。格布上，经纬交织的绣线精心勾勒出一只天蓝色海豚跃然波涛，欢腾嬉戏的身姿。

雨薇不由得泛起一丝笑容，转瞬想起彼时念大二时，校园里曾一度风靡这种被称为‘十字绣’的工艺品，她与若彤自然和其她同学一样也不能免俗，兴冲冲从商店里买来后，趁着休息时光，一针一线来回穿梭，并在完成后，得意的将自己的成果在对方面前显耀。

“哈！你确认这是黄色康乃馨？我看它分明是棵‘无人知道的小草’啊！”若彤仅仅瞟了雨薇作品一眼，忍不住大笑。无视雨薇满脸不服气，扑上前试图抢它：“快给我！我要给舍友好好欣赏，咱们学生会主席蓝雨薇同志的‘惊天之作’！”

见若彤如此损人，雨薇也没好气指着她手中的作品，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笑我？你的蓝海豚比我还糟糕――看看这绣线也不学电视里的绣娘从中劈开几缕，愣让这可爱的动物变得‘可怕’。哎，你最好千万别转行成绣娘，不然伟大的刺绣事业必定毁在你胡小姐手上！”

“胡说！我的蓝海豚分明比你的康乃馨精致多了，它多可爱？！你这家伙还学医呢，真担心如此粗糙的手艺别将病人的伤口缝得――好哇，说不过就只能K我，我这就去学生会狠狠参你一本！”若彤见雨薇作势要打她，故作惊惶地抱头逃窜。

事后，在校园里那丛桃树下，二人兴奋的拿着对方的作品，互相感慨‘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55】后，将其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蓝海豚与黄色康乃馨的寓意，皆代表了友谊的弥久坚定。也正是由于无比珍视这十余年来的友谊，所以面对好友的背叛，心中的怨恨才忍无可忍地爆发了。雨薇望着它，暗叹原以为经受不住这份打击，早已愤然将之丢弃。不想却始终带在身边，始终珍视与若彤之间的友谊。

那么，这份已然破裂的友谊能弥合吗？雨薇抬眼望向许平君，心中转瞬有了主意。

如果许平君真是若彤，她一定认识这个――不过――要如何将之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让对方看到呢！

仿佛应了她心中的想法，火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桌上的几份报纸随之飘落。雨薇忙离开座位，俯身收拾，她走到许平君身旁，蹲下身捡起一张画有时政漫画的版面时，某个物品金属环触地的声响随即而起。

“对不起，许平君小姐，麻烦借个光。”雨薇正欲捡起被她故意掉落在地的十字绣挂件时，一只手比她更快地将之捡起。她缓缓抬头，见素来举止矜持的许平君双眼圆睁，满面震惊！

注释：

【53】孤岛：即“孤岛时期”，指上海1937年11月12日沦陷后，因城市中心为公共租界中区、西区（时因公共租界北区、东区工部局已无力管辖，但不算做沦陷区）和法租界，日军尚未能进入，因而形成四周都为沦陷区所包围，故形似“孤岛”。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1941年12月8日日军发动太平洋战争以前。在此期间，由于公共租界中区、西区以及法租界进入大量资本和人口，所以形成了一段被史学家称为“畸形繁荣”的时期。史料出自维基百科。）。

【54】余乐醒，湖南醴陵人，早期中*共*党员，早年赴法勤工俭学，攻读化学与机械专业。归国后任军校教官，后于1927年被中*共派赴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专门学习情报业务和秘密保卫工作。曾带领暗杀小组赴河内暗杀汪精卫，企图阻止汪叛变投敌。）

【55】“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出自《诗经・卫风・木瓜》。全文是“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