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月传 第四十五章 喜乐无忧

或许世间很难再找到两个像钟离阁、月神庄这样的地方，彼此对立，却又隐隐成为护国门派。

月神想了很久，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想，终于，他想通了。

或许，想要还钟离雪颜自由之身，唯有一法，那就是，将钟离阁从这世间彻底斩除。

钟离阁……

倘若连钟离阁都没有了，又何须一个新的阁主？

但他还记得，幼时听见许闲月所说，月神庄与钟离阁千年宿敌，偏偏却又不曾斩除彼此，便是因为，二者实则依偎相生，但凡除去其一，另一个，便要独自面对世间风雨。

若无外敌，恐有内祸……

“倘若他日，钟离阁不再，只怕，这月神庄，也就保不住了！”

许闲月昔年话音犹在耳畔，月神偏偏却被钟离雪颜的笑容蒙了眼，他只记得，第一次看见那个女子的笑，便仿佛看见了，一生的救赎。

红颜知己……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美的一个词？

月神想，此生他愿为了澹台君言放弃一切，甚至是生命。

他也愿为了钟离雪颜放弃一切，甚至是澹台君言。

不求此生相依，与爱无关，只愿她得偿所愿，喜乐无忧。

若是为了她，这月神庄，不要也罢。

西岭千秋流血过多，到后来险些昏迷，幸好有东吴万里和北野无凭两人用内力替他支撑精神，过了两日后，他的伤口才结痂。这期间，月神倒是平添了几分良心，经常出庄去，按照亓婉容的提醒，买些滋补的食材，请妹妹们做了饭菜，亲自送给西岭千秋。

夜幕降临，月神端着一盅汤来到凉月楼。

西岭千秋和北野无凭被安置在这里。

汤是幼婷精心熬制而成，用的都是寻常的食材，但非常滋补。当然，色香味不必苛求。

北野无凭是无间界的界主，当年澹台君言身陷无间界，月神冒险去救，方才与他结识。

也正是因为那件事，钟离雪颜才会与北野无凭相识，相知，最后相许。

偏偏……

钟离雪颜实则冰雪聪明，她设下计谋，让北野无凭几番入局，最后险些被骗，误以为钟离雪颜与之离心，另觅他人。幸好，她没有想到，月神会找回那些被封印的记忆，还写信给北野无凭，邀请他共同商议，该如何铲除钟离阁！

大概，这世间最算计不得的，就是人心。

北野无凭没有像在钟离雪颜希望的那样，恨她怨她最后忘记她，相反，他恨不得这就冲上钟离阁，带着钟离雪颜从此远走高飞，一生相随。

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凉月楼院门开着，厅门也敞着，月神一路畅行无阻，端着汤进入西岭千秋所在的房间。

西岭千秋正在下棋，他独自面对一盘棋，像是自己与自己对弈。

月神把汤放在桌上：“千秋，喝汤。”

西岭千秋手里握着一颗白色棋子，许久不曾落下，眉头紧皱，仿佛正遇到艰难的地方。月神心想，真是好笑，自个儿与自个儿下棋，哪里还需要如此为难呢？

他自顾自从棋盒里取了一粒白色棋子，随意地放在棋盘上。

“你……”西岭千秋瞥了月神一眼，不再多言，而是换了黑子，选中棋盘上的某个位置落下去，然后，他盯着月神瞧。

月神好半天没反应，直到发现西岭千秋的目光，才惊觉：“千秋，你是要让我和你下棋？”

西岭千秋点点头，顺手端过那一盅汤，拿汤匙搅了几下，便一口灌进肚子里。

左右不是什么美味，即便是月神送来的，也无需怎样细致品尝。

这一边，月神苦恼着脸，他抓起一颗白棋，往棋盘上放，每每选中目标，还不及落下，就被西岭千秋拦下：“此处不可。”

看中的地盘儿都不能放，月神气愤：“你先说，哪儿哪儿能落棋？”

西岭千秋给月神指了几个地方，月神也不多看，随意地往棋盘上落子。二人你来我往，就这样落了十几子，这一回月神又把棋子捏在手里，却被西岭千秋拦住：“无需再来，你已经赢了。”

“我已经赢了？”月神脸上泛出喜意：“我自己都还不知道呢，那真好，千秋，我走啦。”

将汤盅端在手里，月神脚步轻快，毫不犹豫地离开。

西岭千秋看着面前的残局，禁不住苦笑：“混账东西，偏偏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就赢了，合该我输，合该我一败涂地，万劫不复。”

庄里筹备许闲月的生辰宴，偏偏她自己独居在乘月楼，并不与外人相见。

这一夜，北野无凭思念钟离雪颜，难以入眠，在这月神庄中行走，不经意间，竟然走到乘月楼外。

但凡高门大户，夜间总有值守，但月神庄却不同，平日无事，月神庄羽翎卫不会出现在月神庄内，也不会列队巡逻。偌大的月神庄，只有居住人的几栋楼亮着灯盏。

北野无凭半生经历坎坷曲折，早已过了情绪外露的年岁，而今，他只觉得心绪烦闷，却不会与人言说心事，只把行走当做消遣，走到乘月楼外，实属无意。

乘月楼是现今月神庄唯一养着仆役的地方，厨娘洒扫一应俱全，伺候许闲月生活。

此时，许闲月亦未曾入眠，她跪在乘月楼内设置的小佛堂里，闭目诵经。

经文晦涩难懂，北野无凭过耳既忘，他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妹妹，你说，他是不是想起来了，他想起那个姑娘了，我这些天，心一直放不下，总觉得，就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妹妹，我什么都没有了，妹妹……”

没头没脑的话，甚至经常重复颠倒，偏偏，留住了北野无凭。

他知道，这乘月楼里住的，是月神的姨娘许闲月。而许闲月的妹妹，是已故多年的许乘月。

那个“他”，想来一定是月神；而那个“姑娘”，或许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钟离雪颜。

莫不是，澹台君言都被骗过，许闲月却已经看穿一切？

她是如何看透月神的伪装？她会不会对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