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未央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意

“这是许平花了大价钱弄来的，这种品相的珊瑚玛瑙珠串儿，就是在京城也不常见。”

千翡看着手里鲜红润泽的珠串，眉头疑惑地皱了皱，一个没拿稳，让全儿抢在了手里，张着只有一颗小米牙的嘴乐呵呵地就要去啃。

江离然用手挡住全儿的小嘴，全儿啃不着，泄愤一样抓着他的手指头就啃了起来。

“这种好东西为什么给我？巧音呢？他这会儿不是应该绞尽脑汁讨好巧音才对吗？”

“巧音那儿也有别的呢，许平许是想讨好你，他说每回巧音从你这里离开，总会变得阴晴不定一阵，指望用这个能让你高抬贵手。”

“……”

千翡把江离然的手指解救出来，用丝帕擦了擦全儿的小嘴，塞过去一块儿烤的香香的小面棍。

“他倒是乖觉，不过我可没跟巧音说什么，他怎么就这么心虚呢？”

“呵呵呵呵。”

江离然但笑不语。

千翡大概是瞧不上许平的苦肉计，也看不过眼巧音如此轻易地就原谅他了，于是经常请巧音过来小坐。

巧音每次一坐，回去以后总会觉得哪里不对劲，许平又要费神给圆回来。

一来二去，许平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大嫂得罪不起。

江离然觉得，往后如果许平做了什么对不起巧音的事情，那估计直接就要交代了。

不过许平到底是江家的子孙，江家的男子在这方面的自制力还是相当值得夸赞的，都不是什么好|色滥|情之人，看江离然就能看出来。

江离然觉得许平只要挺过去了这关，基本就没啥事儿了。

……

海家海元陆大喜的那一日，千翡作为江离然的夫人，还是去了。

海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入目净是喜庆的红色。

千翡在京城不认得什么女眷，却也没有受到冷遇，反倒是因为江离然的关系。不少人家的女眷都想趁此机会跟她结识结识。

海元夕是海元陆的妹妹，这一日十分得忙，也一时顾及不到千翡，千翡空闲下来的时候。便走到一旁安静地坐一会儿。

“江少夫人。”

千翡站起身来，却发现出声唤住自己的居然是海元陆。

一身喜色的长袍，衬得他儒雅清俊。

“海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来找夕儿妹妹的？她正在里面呢，可要我让人去传话？”

海元陆摇了摇头，面带笑容。“我是来找少夫人您的。”

“……”

千翡心里“咯噔”一下。

她想起海元夕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和江离然像是感叹似的顺口提的几句。

海公子在成亲当日，避开耳目来找她，不会是……

“听说你们很快就要离开京城了，我与夕儿怕是很难再相见，夕儿性子跳脱任性，还望少夫人能多多包涵。”

“啊……，这事儿啊。”

千翡松了一口气，表情明显地放松了下来。

“少夫人怎么了吗？”

千翡赶紧摇头，“没什么。你放心，我定然会照顾好夕儿妹妹的，我们过两天便要启程，正好趁此机会与海公子说声保重，海公子对我们夫妻的恩德，小女子定不敢忘。”

“……少夫人言重了。”

……

海元陆客客气气地又说了两句话，两人就此别过。

千翡好笑地在心里埋怨海元夕和江离然，都是他们两人说的那些有的没的，害她还以为海元陆是真的对她心存好感呢，吓死了……

像是心里落了块大石头。千翡的笑容也越发轻快起来，再次融入了那些女眷当中，笑容满面地与她们攀谈起来。

在她身后的树丛之后，海元陆并未离开。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站了许久许久。

其实他刚刚来这里并不只是想说海元夕的事情的。

今日是他成亲大喜之日，他知道千翡也来了，他其实是想说明白的，也算是对自己的这场相思做个了断。

可当他看到千翡脸上僵硬的表情时，海元陆下意识就将海元夕拿出来当做了借口。

千翡的不安慢慢消失，笑容又变得自然温婉。笑盈盈地跟他保证，定会好好儿地照顾海元夕。

那一瞬间，海元陆才明白，他一直在心里跟自己说，他对夏千翡的只不过是欣赏之情，然而并不是。

他不想让千翡为难，他宁可千翡永远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只要她没有任何负担地过好日子就够了。

转身之前，海元陆再次深看了那抹倩影一眼，然后离去。

从今日起，他也有了自己的责任，有些事情，只适合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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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儿，咱们这就要回去了，回晋西去，那里有你的祖母，你的姥姥和姥爷，你开不开心呀？”

“全儿开不开心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很开心的。”

千翡抬起头，手里拉着全儿的小爪子跟江离然招了招手。

“我自然是开心的，也不知道爹娘他们都过得好不好，离开了这么久，总算是可以回去了。”

江离然看到千翡感慨的模样，想走过来抱一抱她，结果他才走了两步，全儿那个小家伙，笑得满脸口水的脸眼看着就要扁起嘴来。

“……我现在觉得他就是故意的，都这么多天了，我可不信他还没跟我熟悉起来。”

“呵呵。”

千翡只能干笑，她也发现了……

儿子这是赤果果在欺负他爹啊，只要自己抱着他，江离然想走近一些都不行，之前还能用东西引开他的注意力，现在这招也开始不好使了。

“等回去就把他丢给我娘，我现在还要跟他抢人，真是翻了天了。”

“……”

千翡好笑地看着一大一小瞪着眼睛对视，全儿目光灼灼，随时准备哭出来的样子。江离然毫不示弱，那么厉害的一个人，愣是幼稚无比。

“对了，咱们定了日子启程。太子殿下可说什么了？”

江离然收回目光，安抚地笑了笑，“还能说什么？我的去意已决，太子殿下并不想和我弄僵了关系。”

那就好。

千翡舒了口气，不管如何。事情总算是了结了。

江离然说的那些太子殿下对他的期望，千翡也不甚在意，只要全家安然地在一起，皇不皇商的她并不关心。

……

收拾了好些日子，宅院里基本已经妥当了。

明日便是离开的时候，想起当初来京城的时候，千翡颇有感触。

不管不顾地一意孤行，什么都没有打算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让江离然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好在。回程的时候，是完满的一家人。

“少夫人……”

游魂一样的声音在千翡耳边出现，险些吓到她。

转头看去，贾清知面色青白，眼底的乌青让千翡很是震惊。

菱姬做了什么将贾清知折腾成这个样子？

“贾大夫，近来可是没有休息好？”

“少夫人这个问题问得极好，老夫竟想不出该如何回答才好，少夫人觉得老夫的面色可是休息好的样子？”

“……”

这完全就是打算来找事儿的啊。

“这个……”

“少夫人也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菱姬姑娘您是打算带回晋西的吧？老夫觉着，老夫就不跟着回去了。左右也有别的商队会去晋西，老夫今儿是来告辞的。”

“这是怎么说的？”

千翡赶紧将全儿交给百灵带下去，正了正色，“贾大夫是我求着才肯随我一同来京城。 我若不能全须全尾地将您再带回去，这算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也没人会怪到少夫人的身上，我心意已决，少夫人莫再相劝。”

“……”

千翡舔了舔嘴唇，贾清知对菱姬已经到如此避之不及的地步了？

可她怎么听说两人相处得还不错？至少贾清知能一直忍让着。说明他还是有些在意菱姬的，他可不是个会顾及别人脸面的性子。

“贾大夫，可是因为菱姬姑娘，所以你才不愿与我们一同上路？”

“……”

见到贾清知不说话，千翡只能叹气。

“菱姬姑娘要说心肠也不是个坏的，只是她是个性情中人，忠于自己的情意，所以可能会做出些让您为难的事情，不过贾大夫，您到底是哪儿瞧不上她？”

千翡这点没弄明白，贾清知到底在抗拒个什么劲儿？

“菱姬姑娘清清白白不说，生的是如花似玉，又不似一般小姑娘那样扭捏，说句心里话，我倒是觉得菱姬姑娘的性子与您的十分互补相配……”

“够了。”

贾清知打断了千翡的话，眼里已经沉了下来。

千翡发觉自己忽然看懂了贾清知眼睛里的情绪，是伤痛，和挣扎。

他怕是并不是瞧不上菱姬，而是心里有放不下的东西在，因为有执念，所以不允许自己接受这样的情意……

“老夫今日不是来同少夫人商量的，不过是与少夫人知会一声而已，老夫也并不是少夫人家中的奴仆，是去是留，全凭老夫的心意。”

贾清知说完，也不等千翡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

完了，贾清知说的是，自己可没那个权力将他留住。

千翡原本还挺看好菱姬和贾清知的，看来，似乎他们二人之间是有缘无分……

托着脑袋叹了口气，千翡想着总得把这个消息告知菱姬才行，她该怎么说呢？

“少夫人，少夫人！”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来的是海元夕身边的丫头，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身子还没站稳，便急急地问道，“贾大夫可在少夫人这里？奴婢听说他来找少夫人了。”

“你找贾大夫可有何事？他刚刚离开。”

小丫头急得眼睛都红了，“是我家小姐，小姐她、她许是有孕了！”

“啊？！”

……

打包好了自己的行李打算出门的贾清知又给拖回来了。

火急火燎地被人请到海元夕那里诊断，当真给诊出了个喜脉来，他的脸当即就黑了。

“贾大夫！贾大夫您可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啊，有孕前几个月都是极为凶险的，这一路上路途遥远，若是没有大夫您，可如何是好！？”

“是呀是呀，来京城的路上多亏了大夫，只能再劳烦贾大夫了，这可是两条人命啊！”

“……”

千翡在一旁陪着喜形于色的海元夕，她的喜悦中还略微带着不少不知所措，似是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迎来她和夏千臻的孩子。

“千翡姐姐……”

“没事没事的，你别紧张，只要好好儿调养，会平安无事的。”

千翡没有跟着开口挽留贾清知，他其实大可以走人。

海元夕的身子远比自己要好得多，也并没有紧急的情况影响心情，只要有个随行的大夫便足矣。

站在那里黑着脸的贾清知面对众人的挽留静默了一会儿，才忽然抬起头来。

“诊金，老夫可要翻倍了。”

“全凭贾大夫开口。”

夏千臻一口应下，总算是放了心，来到海元夕的身边陪着。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意吧……

千翡想，若海元夕再迟一日发现自己有孕了，若贾清知真是个冷血无情之人，若菱姬真是个令人生厌的姑娘，这事儿，兴许就不会有后来了……

可就是这么巧。

千翡笑眯眯地安排人去帮着贾清知重新收拾，好了好了，大家准备准备上路吧。

……

繁华庄重的京城，巍峨的城墙延绵不绝。

城外，太子殿下竟然派人来相送，这可是莫大的殊荣。

江离然荣辱不惊地谢恩，礼数周到又诚恳。

“替我多谢太子殿下，殿下对我江某的恩情，江某谨记在心，日后，江某必将在晋西，全心全意为了殿下，为了国朝效力。”

千翡站在江离然的身后，有那么一瞬间，千翡觉得江离然在这京城的城墙下，显得那么特别，就仿佛他与这国朝的中心极为相称。

晋西虽说也很重要，但到底没有在京城里风光。

太子殿下对他如此器重，江离然却没有丝毫动心，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关系，遏制住了江离然名留青史的可能？

“上车吧，外面到底风大。”

千翡回神，江离然扶着她重新登上马车。

“总算可以离开了，我想了一辈子的事情，总算是要实现了。”

“……”

江离然的声音洒脱且放松，目光含情，紧紧地拥着千翡……

他们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