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是故人踏月来 42.重禔旧伤

康熙38年7月25日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这个时候有个人陪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

让你知道你最美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

孤单时有人把你想念

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

让你知道你最美

“你做什么呢？这是哄弘晖睡觉，还是和他说话呢？”

听到胤禛的声音我忙转过头嘘了一声，才轻声对他说道：“才刚哄着睡了，你别吵醒他，不然又要折腾我。”

胤禛背着手向躺在我身侧的弘晖看了一眼，再看向我时眼睛里竟闪过了一丝类似伤痛的东西，快得我险些抓不住。我坐起身手还没碰到他，弘晖已从床上爬起来猛地扑到胤禛身上，嘴里直喊着阿玛。

“不是说睡了么？”胤禛皱了眉接住挂在自己身上的弘晖，吐出口的话却有点烦躁。

这是在外面受了气？貌似心情正不爽着，我忙将有点不知所措的弘晖抱回到自己怀里，轻轻拍了两下才对胤禛回道：“还没睡熟呢，可能你刚才进来说话他听见了。你要是心情不好就先出去，别吓着他。”

胤禛叹了口气坐在床边，伸手拍了下弘晖的脑袋，便仰面倒在床上。

“阿玛，抱……”弘晖挣了我的手爬到胤禛身边，倒是没了刚才的胆怯，小脑袋直往那个愣愣的男人身上蹭过去。

胤禛居然真的就把他抱起放到身上，再开口时声音倒是正常了很多，“你额娘才刚说什么呢？”

弘晖抓了胤禛胸前的盘扣，像是想了一会儿，才奶声奶气地哼哼道：“宝贝，啦啦啦呀呀呀，小鬼。”

我不知道弘晖这种交流方式胤禛能听懂多少，看着他愣愣的表情不禁笑起来，凑过去侧躺在他身边，开口轻声说道：“唱歌来着，哄他睡觉。”

胤禛挪了下身子，便把弘晖放躺在我们中间，低声说道：“我听见了，你再唱一遍。”

今天的他很奇怪啊，有一种叫做低落和伤感的混合情绪在他周围笼罩着，很浓。这是出了什么事？见他一副耐心等待的样子，我只得拍着弘晖说道：“把眼睛闭上，乖乖睡觉。”便轻声哼唱起来。

唱到一半时，却听到胤禛极轻地说了声‘敏母妃去了’，我原本轻轻拍着弘晖的手僵在半空中，声音却没停仍低声哼着，只是调儿竟唱得偏了，眼泪直顺着腮边滴到弘晖脸上。

“额娘……”弘晖圆睁着眼睛，小手举到我脸上轻轻擦着。我忙抓了他的手安抚道：“乖，闭眼。”

“你……没事吧？”胤禛将手覆在我抓着弘晖的手上，盯着我眼睛轻声问着。

我不知道胤禛是否因此而触景生情的想起了自己的额娘和养母，所以才会有如此反应。我也猜不出胤祥知道这个消息时会是什么反应，毕竟在这八年中敏妃对他很好，即使他曾说过那个女人还没他年纪大只是个小女孩，但也生生的按规矩叫了八年的额娘。

那个温柔娴静的女人那么年轻，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她不在了自有老康去烦去痛，只是胤禛尚且会触景生情，那胤祥呢？当年妈妈离世时，哥的伤心我是全看在眼里，感同深受的，只怕这回变成了胤祥，他也不会好过。

看着眼前两张相似的脸孔，我突然就有点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庆幸哥和我一起来到这里，现在我是幸福了，可是却要他再受一回这样的刺激。

“胤祥呢？”

“才刚去了永寿宫。”

“胤禛，你去看看他。”我反握住胤禛的手，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太过激动，只低声说道。

“晚一点就去，现在不是时候。”

我抱着弘晖把头靠过去埋在胤禛肩上，知道他是打心里关心这个弟弟，心里才觉得踏实了些。我很想说跟他一起过去，又怕在这个时候惹出麻烦，纠结了半天才对他说道：“你去看看，他要是难过了，也不用怎么劝，只陪着他就好。”

胤禛的手在我头上抚了下低声回道：“我知道。”

~~~

“弘晖，还记得额娘教你的话吗？”我蹲在永寿宫门口，对面前的弘晖实在有些不放心，这么小的孩子，虽是看起来挺聪明的，但毕竟只有两岁多，他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额娘，疼。”弘晖扭着身子挣扎了一下，我才发现自己竟紧抓着他胳膊，忙松了力道将他揽进怀里，轻声嘱咐道：“弘晖，你一定要记得额娘的话，一定要记得，现在我们进院子去，额娘叫你时，你便对你十三叔说，知道么？”

“知道，悄悄的。”弘晖鬼灵精似的对我眨了眨眼，我才劝着自己放心，抱着他推开院门。

院子里黑漆漆的居然没有人值守，连宫女太监的影子都没见着，若非偶尔传来几声蛐蛐的叫声，我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宫门。这就是人走茶凉了么？敏妃去了还不到一天的功夫，永寿宫便清静如厮，老康也不来管管。

我抱着弘晖向唯一亮着光的房间走去，接近门前时却被里面的景象惊住，忙示意弘晖不要出声侧身站到门后。

房内正中央停了一具棺木，四周满处都是白蜡，胤禛和胤祥席地坐在棺木前面，一人手里攥着一个小酒坛，地上更是散躺着七八个已经空了的坛子。

我只是叫胤禛过来陪着，他居然还带了酒来，只是哥不是不喝酒吗？

我在记忆中不断的搜寻关于哥喝酒的画面，貌似都是在上学时期，自从妈不在了哥便再没喝过，现如今……他心里一定很难受才会在这个夜晚和胤禛一起喝酒吧。

我原以为来了这里也是好的，不管是什么身份兄妹两个人能在一起就好，却忘了胤祥会有今日这段少年丧母的经历，这不是生生又在剜他的心吗？在现代时我还能与他在一起，如今却只有胤禛这个说亲不亲说远不远的兄弟陪着喝酒，他心里得是什么滋味。

一阵笛声悠扬的响起，从房内直飘散到院子里，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时已然听出旋律，竟是一首白月光。

我仰了头靠在门板上静静地听着，弘晖居然安静地贴在我身上没有出声。胤祥在房里吹了一遍又一遍，我终是站不住抱着弘晖坐在地上，听着那熟悉的旋律我忍不住轻声唱出来。笛声断了一下又立即响起，很快便与我的声音和在一起。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

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我看到胤禛走出房门站在我面前，喝了酒的眼睛里有些光，亮闪闪的盯着我，脸上的忧伤还没散去已然挂上了一丝疑惑不解。我不知怎么面对这样的他，也不想在此时说什么，只想跟着胤祥的笛声唱完，想与他一起感受这种悲伤，便闭了眼继续轻声唱着，眼泪却跟着流下来。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越圆满，越觉得孤单

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

路太长，怎么补偿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在生长

笛声缓缓散去，我抱紧了弘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弘晖，去吧，找你十三叔去。”

弘晖居然特别懂事的对我点点头，跌跌撞撞地向房内走去，我站起来靠在胤禛身上，看着胤祥一把抱起了弘晖。弘晖伸着小小的胳膊缠在胤祥脖子上，贴着他耳朵说了句什么，胤祥瞬间怔愣住，却用力抱紧了怀里的弘晖，点头哑着声音嗯了声，微笑着向我看过来，我扯了嘴角也向胤祥笑着。

“十三哥，弟弟陪你守灵来了。四哥四嫂在，倒是我这做弟弟的来得晚了。”胤祯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明亮爽朗满是热情。

胤祥走出房门将弘晖交到胤禛手里，才转身对胤祯说道：“十四弟来了。”

胤祯走到胤祥身边，伸手搭在他肩上用力的拍了两下，认真地说道：“这种时候当然要来，做兄弟的也帮不了你什么，陪着总是行的。十三哥，敏母妃这一去……你别太伤心。”

胤祥点点头转向胤祯回道：“你的情儿哥哥记在心里了，只是也不用陪，你和四哥四嫂都回吧。富贵在天，生死有命，额娘此去也未必便是不好，我一个人守着她就是。只是害四哥和十四弟挂念，做兄弟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十三哥，你我兄弟又在一处读书这么多年，这话儿可是见外了。四哥你说呢？”

胤禛把弘晖递到我手里，对我说了声“你先带弘晖回吧”，才又转向那两个弟弟说道：“都进去吧。”

我看着兄弟三人进了房门，各自坐在地上喝起酒来，虽是不再说话却已然没了刚才那份浓得散不开的忧伤。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胤祥与这兄弟俩的感情已经好成这样，这个时候两个人都主动地过来陪他，而且是以一种男人的方式相陪，那他在此处便也不再是孤单一人。

低头看向弘晖时，发现他居然与我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房里的人，我不禁笑着问道：“你个小鬼看什么？也想喝酒不成？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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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妩，把弘晖抱去奶娘那儿。”胤禛站在屋门口看着我和已经睡着的弘晖，皱了眉不肯进来。

我看着他严肃的样子，不禁想起方才在永寿宫发生的事，只得眼看着眉妩把弘晖抱走，转过身躺向里侧。

床外侧往下稍陷，我感到胤禛已躺在身后，忙抓了枕头紧紧闭着眼，只盼着这么晚了他不要理我赶紧睡觉。

“你让弘晖和胤祥说了什么？”胤禛见我不理他，贴在我身后半撑着身子低声问道。

怕什么来什么，他喝了那么多，怎么就跟没事人儿似的，脑子清醒得让人郁闷。我闭着眼睛假装睡着，却始终不见他躺回去，无奈中只得向他回道：“可以不说么？”

“为什么？不能说？”

我转过身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胤禛，我不想骗你，只是现在不想说，等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你行么？”

胤禛居然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我，好半晌才点点头躺回枕上。见他如此我心里绷着的弦才松懈下来，靠在他身上轻叹道：“谢谢你。”

“下个月要随皇阿玛去塞外，等回来就要搬出宫了，你抽时间着手准备吧。别整天只顾着逗弘晖玩，旁的什么也不管顾。”

“真的？我们就快要搬出去住了？”我仰起头看他没有半点诓我的意思，方才开心地说道：“知道了，明儿我就开始收拾去。”

“高兴成这样？”

“当然，以后住在宫外不用到处请安行礼，就只咱们自己，多自在。”我自顾自地说完，见胤禛只是看着我，却没有表现得和我一样欣喜，觉得没有意思便又靠回他身上不再说话，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该整理哪些东西，有什么要带的什么可以不要。

快要睡着时才想起胤禛说的另一件事，迷糊着向他问道：“我逗弘晖怎么了？碍着谁了？”

隔了许久才听见胤禛闷着声回了我句：“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