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样升起 第十八章 报复

钱，钱，钱！我满脑子都是钱！有人一谈挣钱，我立刻来了精神！我对钱很敏感！邻班的一学生说，说她们班一男生，没娘了，穿的破旧，有时穿的衣服会带着口子。有的衣服没有扣子。但这男生整天嘻嘻哈哈的，好像一点不愁！假期里卖葡萄挣钱！卖葡萄能挣钱！我一听，我为什么不卖点水果之类呢？但葡萄到哪里批发呀？我不好意思问人家，怕人家说我家里太穷了！在上学回家的路上，我看离学校不远的田地，有人在路边卖甜瓜！我批发点瓜卖不行吗？我想在逢集的时候，我批发点瓜卖！但我又一次去卖瓜的地方时，路边的田地旁没有卖瓜的了！在远处有一瓜棚，甜瓜地在瓜棚那里。我四周一看，一个人都没有。我不敢去瓜地。听娘说过，姐告诉她的：一个女学生放学回家，遇到一瞎子，瞎子让女生给他带路。这女生心善，给瞎子带路，但在没人的时候，瞎子把这女生糟蹋了！我越想越害怕。瓜棚里究竟是什么人呢？是男是女，看不到。是好人还是坏人，更不知道。我不敢去瓜棚了！女孩怎么干什么都那么难呢？！我现在非常讨厌自己是女孩，怕这怕那！如果是男孩，什么都不用害怕！如果是男孩，我就可以跑着回家，愿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晚上跑着回家都行，因为我不怕鬼！我胆大！但现在我不胆大了！我是女孩，我力气没男人力气大！遇到坏男人，我根本不是对手！万一瓜棚里是坏男人，我这一生就完了！听说，看瓜的都是男人！爹在生产队时，也给生产队看庄家，爹是男人！没听说过女人看庄家的！看瓜的也一定是男人！爹是好人！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娘是好人，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但二嫂就是坏人！瓜棚里是好人还是坏人，很难确定！我不能冒这个险！瓜棚里我不敢进，同样，葡萄园里我也不敢进！只要是没人的田地，我都不敢进！想挣点钱真难！我垂头丧气，无精打采！我恨自己是女孩！女孩干什么都不行！难怪人重男轻女！女人干什么都不行！我们村有不少人家，生了好几个女孩，但为了生男孩，东躲西藏也要生男孩！罚钱也要生男孩！有一人家，生了两个女孩，为了生男孩，怀孕的时候，一检查是女孩，就流产了！女人流产三个女孩！女人也拉下一身病！我邻居，有一男孩了，两个女孩，儿媳又生了，是一女孩，奶奶脸很难看！媳妇带孩子走娘家，把女孩送人了！媳妇不愿天天看婆婆难受脸！我当时理解不了，感觉这些人怎么这么坏呀！但现在我理解了！在艰难的环境中，为了生存！人就失去了人身上的一些东西，一些善良美好的东西！生活是严峻的！生活是无奈的！有时，生活又是无情的！

我挣不了钱了！我的饭票也越来越变得珍贵！

从家里带八十斤麦子，到学校门口的卖饭的地方一称，七十五斤！卖饭的卖馒头的，都收麦子，换饭票，饭票可以买馒头，可以买饭，也可以买菜。我到另一家去交麦子，七十四斤！我用自行车推着麦子，再换一家，七十五斤！我突然想到，这是他们商量好的！都坑学生！太坏了！我要在这里上学，是三年，不是三天三个月，他们要扣我多少麦子呀？！看着他们脸上都笑呵呵的！但心里却这么坏！我心生恨意！

一地排车馒头拉来了，卖馒头的两人。一放学，同学都从楼上下来，高一的，高二的，高三的，一会儿，一校园都是学生！一会儿，卖馒头的地排车就围满了学生，学生越来越多，开始挤起来！有时买晚了，馒头卖完了，就买不到馒头吃！买馒头的学生你挤我，我挤你！也挤着卖馒头的，我一看，卖馒头的这时只顾不停地收饭票，没时间看馒头了！用手抓俩馒头，从人群中出来，没给饭票！我暗自得意！你不是扣我麦子吗！我拿你馒头，不给你饭票！我像打了胜仗一样！高兴！我没一点愧意！我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快感！

第二天，我看哪家卖馒头的周围挤很多学生，挤的人很多，我就往里挤！看着卖馒头的不注意，我抓了馒头就出来，有时用两手抓，抓四个馒头，给我要好的同学一起吃！有的同学拿着饭票没有买到馒头，而我没用饭票拿的馒头吃不完！我没有一点难为情！没有一点感觉羞耻！我感觉很正常，他们扣我麦子，我就拿馒头不给饭票！我要报复！报复！。。。。我大口吃着馒头，很香甜，我吃得饱饱的，饱饱的！

我一连好几天拿馒头没有给饭票！卖馒头的看不到，我开始担心同学看到了！我拿馒头，没有给饭票，万一同学发现了怎么办？特别是认识我的同学！我有些担心了！但拿到馒头时，我还是很快撤出人群，不给饭票！我就是不给！我要报复！报复！我容易吗？！我爹娘都那么大年纪了，辛辛苦苦种麦子，让我上学。我带来麦子容易吗？！二十多里路，麦子老是往下滑！我一路要下来多少次呀，把麦子扶正，用绳子绑紧，但我的力气没有那么大，麦子一直绑不紧，往下滑。我在绑麦子的时候，一不小心，自行车摔倒了，车后座绑着麦子，我扶不起来，只能在那里等，等过路人帮我扶起来！路沟沟坎坎的，不小心就摔倒。

一天天过去，我省下不少饭票！我不再为饭票担心了！拿到馒头就走，不给饭票！我一个月很少买馒头给饭票，我自己算算，卖馒头的扣我的麦子，我差不多要回来了。给他们饭票吧，但我拿到馒头，还是很快走，不给饭票！我心里开始发虚了。买馒头不给饭票，不合理呀！我决心给他们饭票。但在我拿到馒头，好像有一种力量推动着我，不给饭票！我又一次拿到馒头不给饭票！我感到有一种力量推动着我，拿到馒头不让我给饭票！我有些担心了，自己是不是小偷呀？！自己是不是偷馒头上瘾了呀？！上瘾！

听娘说，小偷偷东西上瘾，不偷，难受！吸烟会上瘾，喝酒会上瘾，赌博会上瘾。。。。。偷东西也会上瘾！我是小偷吗？让卖馒头的发现了，告诉老师，怎么办呢？他们到我家去讹诈我爹娘怎么办呢？我家可没什么东西，他们讹诈了，我爹娘怎么过日子呀？我爹娘怎么活呀？。。。。。。。。我越想越害怕。我有时上课时想这个问题，课堂上老师讲的什么我没听到；有时睡觉时想这个问题，很晚才睡着。怎么办呢？！

我可一直都是好学生！我一直是好孩子！我小时候，从来没让爹娘为我的学习操过心。星期天，老师让写一张字，我就写两张！我写字认真工整，老师经常表扬我！我上小学时从来没迟到过，没旷过课！那是学校五年呀，五年之间，从来没迟到过，没旷过课！哪个学生能做到？！学校前边有一条小河，同学在河边看鱼，我却在认真看书！我感觉那些孩子太不懂事了，学习是多么重要的事呀！？怎么能看鱼呢？！河里还有青蛙蝌蚪，我都不看，我看书！初中了，我虽然迟到过，但那是我的自行车坏了呀，我没办法呀。我也是很认真听老师的课，上课从来不乱说话，积极回答老师的问题，好好完成老师的作业！学校就是一圣地，是造就人才的地方！每个老师都是鞠躬尽瘁，学生也都兢兢业业！可是到了高中，怎么就不一样了呢？！自己变了吗？自己变坏了吗？老师变了吗？老师不如小学和初中的老师关心学生吗？。。。。。。

我思考，再思考。我现在开始埋怨爹了，家里的麦子少。但交公粮的时候，爹还是很积极！家里的麦子不多，要拉一大地排车的麦子交公粮！秋季不交公粮，但要交钱！爹为什么不告诉当官的，我家麦子不够吃的呢？为什么不告诉当官的我家没钱呢？呈什么能呢？！如果告诉当官的，我家穷，公粮会不会少交点呢？秋季会不会少交点钱呢？当官的也是，我又不种地，为什么给我要公粮要钱呢？爹娘都那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要公粮要钱呢？要公粮是按家里的人口要的，家里小孩子多，小孩是不会干活的，和家里大人多小孩少交的公粮一样多，交的钱一样多！爹应该告诉当官的呀，爹告诉过当官的了吗？！。。。。。。我心神不安，学习无法集中。但快要考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