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千年 第三十三回 流星花火

月儿终于揉了揉眼睛。盯着针线久了，竟是连眼前的烛火都有些看不清了。

“好像时候差不多了呢~”艾月抬眼见月亮低垂在天边，她朝屋外看了看，终于肯放下手里的针线，还算心满意足的把火羽拴在腰间，脚步轻盈的踏出了房门。

“小姐！”小洁才刚刚睡饱了一觉睁开眼睛，就见自己的主子正笑盈盈的站在眼前，一个激灵便坐起了身，为着自己睡得太熟又太久的事儿而深表自责。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走吧，跟我去放河灯，看烟火！”艾月眼里突然升起了盼望，脚上几乎也是蹦蹦哒哒的往门口走着。

看到小姐丝毫没有要责怪自己的意思，小洁也才放宽了心继续跟在她身后。艾月一路拉着小洁，才刚走在回廊里，就撞见素善在不远的地方正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这么晚了，你们又是去哪儿啊？”不知是因为夏沫的药方，还是因为趁着这股柔和的月光，眼前素善的气色竟是出奇的好。

“哎呦，哎呦呦，小姐我肚子疼，内急内急！”小洁看到素善后，偷瞄了艾月一眼，突然夸张的捂着小腹冲艾月背过身来，倒是踏踏实实的朝着素善使了个眼色，“素师父，要不......你替我陪小姐出去街上走走吧！”

看着一旁龇牙咧嘴的小洁，再看看身边静若止水的素善，艾月眉目间略有为难，正犹豫着街上到底去是不去，就被小洁在背后硬生生地给推了一把，只好和素善走在了一块。

看艾月他们走远了，小洁终于畅快的呼出了一口气，心里暗爽道：“七夕求姻缘这事儿还真不假，小姐命里的桃花本尊都现身了呢！”我看我这个旁人还是赶紧躲远点吧！她欣然一笑，心想，今天总算做了一件浅显易懂的事。

……

素善和艾月一前一后的走在凤尾巷上，竟是安静的没人想要讲出第一句话。平时在知音阁里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说笑笑也都很自然。可是月儿心里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竟连走在师父身边都会觉得心里忐忑不安，甚至羞羞怯怯的了。

“今天街上很热闹啊！”素善沉默良久，还是开了口。这几日在府里他都在想一件事，如果当年不曾离开过洛熙半步，就不会有那时的生死离别之痛，如今的这些相见却不相识之苦了。此刻，虽然月儿就走在自己身边，可对自己却只有一个素善的印象，徒有一个私塾先生的符号。

“是啊，听说还有放河灯和烟花呢！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艾月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一天，陪着自己走在街上的不是多琪也不是小洁，竟是自己那个一身仙气儿，只应该出现在知音阁里，认真于书香笔墨间的师父。她一路上都在心里说服自己，身边的人是素善，这件事是真的，比珍珠还真。

“那我们去河边看看吧！”素善自然清楚小洁是故意装病让自己陪艾月出来的，所以也下定了决心要好好把握住这短暂又难得的独处机会。

只是，他一直是个行者，不懂得停留。

“哦...”艾月心事重重，凝视着素善渐渐走进‘人间烟火里’的背影，突然就跟个乖学生一样：素善做什么，自己就跟；说什么，自己就从，竟是比平时在知音阁里面还要顺服。

“小姑娘要放河灯吗？”安河桥下，一位干瘦的大叔看艾月踮起脚来张望湖边放河灯的人们，就生了疑问。

“老板，劳烦拿两盏河灯。”素善不等艾月开口说话，便知道她盯着自己的眼神是写些什么期许，留有什么疑虑。所以他只顾做自己的事，其余的自有人操心。

“师父......你怎么知道我要放河灯的？”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你到底要不要放河灯的？你怎么知道我只要放一盏灯就够的？你怎么......艾月接过素善手里的河灯，满脸的惊讶，满心的疑问。

“走吧。”素善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就只是冲她笑笑，便独自朝河边走去。他找了个安静的位置，蹲下身来。

嘿！师父啊师父，你答非所问的功底简直比害羞的小姑娘还厉害啊！而且怎么说走就走呢？我话都还没问完呢！艾月没辙只好跟上前去。

“师父，你可有什么要祈求的事情吗？”见素善少言寡语，艾月就连连追问。

“嗯。”素善的眼神闪烁，嘴上欲言又止。他琥珀色的双眸定格在月儿的眉间：我所祈求的事情，当然是你，可你又怎么会知道？

见素善安安静静的把河灯搁在湖面上，痴痴的望着水纹的轨迹不吭声，艾月也在一旁把手里的灯在水面上轻轻放好，安心闭上眼睛，很认真的许了个心愿。艾月许愿的时候，素善就转过脸来看她。所以，当她心满意足的睁开眼，浅笑回眸的一瞬间，第一个对上的便是素善的双眸。

“师父......”见素善不再痴痴的盯着湖面而是自己，艾月心里突然砰砰跳的感觉时间都要静止了。身边的事物也好像都一下子没有了声音，她只能看见湖边忙碌着放河灯的人们，桥上有说有笑来来往往的行人，和面前正朝自己慢慢靠近的素善。

月儿，多想和你说，今天晚上的你好美。可是这世上仿佛有种深情，说出来，反而索然无味。就好像彼岸花，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相念相惜却不得相见。在那里的流年，我忘不了岁月。在那边的彼岸，我等不到花开。你我之间，只消回眸转身间，便是一道银河。

静。

看着素善慢慢的靠近，他的面容是那么的精致，那么的出尘，眼里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艾月竟开始希望有人能拉她一把，把她带回到现实中来。

“啪”，突然，天上一声脆响，礼花便像流星一样出现了。

“烟花......”艾月的嘴唇开合了两下，但她并不确定是否有人真正听到她的声音。她望向素善的脸几乎瞬间被烟花照亮。红的，蓝的，紫的……五彩缤纷，万紫千红，烟花从素善的身后升起，也把她拉回了现实。

“哇！真好看啊！”

人山人海中叫好声一片连着一片，使人忘记了白天的疲劳和夜晚的寒冷。艾月看着烟花一冲而上，直入高天，划出闪亮的轨迹，反而觉得能再次拥有听觉真好。

天上的烟花一会儿如天女散花零散飘落，一会儿如似锦繁花布满夜空，一会儿如晶莹星斗向你扑来，一会儿又像五彩星云向上升腾……绽开，放大，绽放出各色各样的形状。斑斓的烟花，高高地站在空中，俯视大地，将一切尽收眼底，仿佛一切都是那么渺小，整个世界只在此刻才有生机。它打破了黑暗的沉静，将自己最美的瞬间展现在众人眼中，又渐渐消失………

“非花却比花甚之。”看着身边月儿笑脸温盈的望向天际，素善浅笑，安静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