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之癌 第八十六章 欢迎我吧，箱庭！

那是一片巨大到让人心生渺小的广阔坑洞，到处散落着人类的骸骨，无数带着黑鳞的细小怪物在骨骼的缝隙和空洞间栖息流窜。

唯有最中央的那片惨白破败的骸骨之山才让这片鬼蜮之地多了一片鬼火般的荧光，而这片骸骨之山，全部由骷髅头所组成。

一头蛟龙般的黑鳞巨兽盘旋在骸骨之山上，守候着那唯一的王座。

黑色的鳞片在皇袍内攒动，黑死帝斜靠在王座上，右手支在脑侧，以空洞的面目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张燎原和常盛亲。

千年前的妖魔暴君和千年后的天下第一人隔着整座骨山遥遥对望，一时间寂静无比。

没有实质性的对抗，没有德塔波的碰撞，只有纯粹的目光和意志冲刷在双方的灵魂之上。

常盛亲一招手，突然出现十几个被黑鳞触手所捆缚的脉者，吊在半空中动弹不得，头盖骨都被掀开，与网状的黑鳞连接在一起。

常盛亲捂嘴轻笑：“张燎原大人，这些都是您的下属吗？竟然敢闯入陛下的陵寝，真是，罪该万死。”

张燎原没有说话，只是就这样看着黑死帝。

“那这些脉者就交给我处置了。”常盛亲收敛笑容，慢慢后退，就要带着这些被俘虏的脉者远去。

张燎原一声轻叹，身形突然消失了一瞬，十几个脉者在一阵惊愕的眼神中被全数打爆了头颅，从无尽的折磨中解脱。

常盛亲怒道：“你！”

突然间他惶恐地看了一眼沉默的黑死帝，跪倒在地：“对不起，是我逾越了。臣下立刻退下。”

常盛亲就这样跪着快速退开。

轰隆一声响，张燎原将水晶棺放下，横置在黑死帝面前。

黑死帝动容了，它专注地看着水晶棺，似乎全然忘记了面前不共戴天的脉者。

它如鬼魅般飞下，伸出黑色的掌骨抚摸在水晶棺之上。

“阿绿……原来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出乎意料的，黑死帝的声音没有半点阴霾，醇厚如久酿的美酒般飘出，如果闭上眼睛还会以为是某个美男子在说话。

从上方看去，水晶棺内睡着一个一身古典衣裙的清丽少女，红纹淡苏，长发如墨，容颜似水，仿佛从画中走下来一般。

正是之前被李志诚带走的沈芸。

“黑死帝，我找到了你的最后的王妃。准确来说，是她的后代。”张燎原说道。

黑死帝将模糊的面容贴在在棺面上，似乎尤为陶醉。

“没关系，没关系。我将她的一切都镌刻在了比骨髓更深的地方，她的世世代代，都将拥有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记忆。光是我从这些侵入者身上获得的知识，就已经足够让我惊叹了。果然人类很有趣，我真想再出去与他们交流一番。”

遥远的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数块巨大的石头落下。

张燎原随手将一块等人大的碎石弹开，而一块正好落在水晶棺上方的巨石则被黑鳞巨兽若无其事地接住，抛到一旁。

黑死帝叹息道：“它来了。”

某种坠落的呼啸声传来，一个小小的影子坠落在了骸骨之上，惊散了不少老鼠般的黑鳞怪物。

以一个男孩样貌现身的阿东萨说：“比骨髓更深的地方，那就是基因了吧。你竟然将这么宝贵的基因意志挥霍在了一个普通的人类雌性身上，你真是令我失望，黑死帝。”

“呵呵呵呵，你根本就不知道那种爱着别人感觉，那让我空虚的十万年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意义。”黑死帝仰天张开双手：“你跟曾经的我一样，很冷静，很智慧，懂得趋利避害，懂得取舍之道。可是这不够，这不够！”

黑死帝咆哮着：“你有没有思考过自己存在的意义，自己努力的目标，你所做的这一切真的有带给你快感吗？进化，进化，进化，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当一切到达尽头的时候，你所追求的东西到手了吗？还剩下多少值得留恋的意义吗？”

阿东萨露出一种奇妙的表情，不屑道：“你被人性腐蚀太深了，黑死帝。意义是弱小人类连独自活下去都做不到而给自己找的借口，我们是超级生命，是进化树上的作弊者，我的存在就是唯一且至高。其余一切，皆是食粮。”

黑死帝摇着头，高冠残缺的珠帘晃动：“否。进化不是这样的，它是从一片混沌之中迸发的夺目火星，可能畸形，可能短暂，甚至可能连光明都不存在，但是这样诞生、淘汰的轮回，才是进化。那是重复了亿万次的生命奇迹，让无机物的大海中诞生了璀璨的生机。阿东萨，去学会爱，学会恨，然后，拥抱混沌吧。”

“漫长的孤寂和死亡的恐惧把你吓傻了，让你对人类这样软弱的存在投注了过多的感情，甚至甘愿自贬为人类。”阿东萨以怜悯的目光看着黑死帝：“是时代局限了你，黑死帝，这也正是我一直在努力避免的事情。集群式的统一思维一旦发生僵化，整个族群都会发生不可逆转的衰退。你已经被**所支配，失去了作为超级生命的资格。”

“够了！”

黑死帝的愤怒化作真实的冲击打断了阿东萨的狂言，颅骨之山一阵晃动，迅速上升、分离。变成了一株直达穹顶的黑色榕树，数不清的颅骨就这样悬挂在了上面。

阿东萨冷笑道：“人类没有资格永恒，不管你有多么喜欢这个过家家的游戏，他们照样会在时光的冲刷中腐朽。你也将随之逝去。”

黑死帝寒声道：“没有任何存在可以规定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你又何尝不是被名为进化的**所支配？”

阿东萨收敛笑容，冷漠道：“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你的基因意志已经被人彻底打散，再怎么样也没有复活的希望。”

黑鳞骨树不断生长着，笼罩了整个坑洞，似乎象征着黑死帝的怒火也将席卷一切。

“那你想做什么？”

阿东萨紫色的双瞳露出冰冷的贪婪：“我要吞噬你，踩在你的尸体上前进，过去的亡灵就应该成为过去！”

仿佛有什么东西冲破了束缚，上方的岩层破开一个大口，一头邮轮般的巨大蠕虫坠落在了骷髅之海中，掀起一阵噩梦般的海潮。

黑鳞骨树发出尖叫，密密麻麻的枝叶，形成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微微一颤便防住了蠕虫的坠击。

蠕虫不甘示弱地张开口器撕咬着树枝，与黑鳞骨树颤抖在一起，打碎了无数颅骨。

阿东萨的男孩化身也被一根枝条狠狠抽飞，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