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卿 第三百二十九章 人性恶（五）

颜宋走出帐子，恰逢迎面而来的辰安荣。

“王妃真是巧了，我这刚来，还以为今日您又要回绝我了。”她并不想见辰安荣，只不过养贤在身后，加上他方才所求，只能将辰安荣先引去别处。

“辰老爷若有什么话要说，不妨去个清净点的地方，也正好能将事情说明。”辰安荣则是欢喜，起码这次不碰壁，便散去周围的人，同她二人去了河边。西北的河并不清澈，但这片草原上的河却能够见底，鱼儿不多却颇有一番生气。

“王妃愿意召见我，想必上次说的事您已有定夺，我想王妃定不会让灵山军失望的……”

她回头，抽出腰间的匕首，狠狠朝着他的腰间刺了下去，顿时间鲜红一片。辰安荣在空中乱舞的手抓住了她的衣摆，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短短一瞬之间，她竟会出手杀他，捂着伤口，如同全身力气散去，使不上劲。

“你……你这恶毒的女人！呼……呵……”她回头，正巧看见他眼神中的恐惧，准确来说是对死亡的惧怕。正如十年前那十八个孩子一样，在面对死亡时，展现出来的恐惧，就算他们怎么求饶，也换不来一丝生的希望。她眼神冰凉，并未说任何话，就朝着他肚子的伤口使劲踩下去。

“啊！~”辰安荣凄惨一叫，这一下不足以让他死，没伤及要处，或是说，颜宋根本没想要他的命。她知道，辰安荣此时不能死，事关灵山军和整个西北的安危，他的命还可以多留些时日。

豆大的汗珠挂下来，霎时间脸色苍白，辰安荣有着武功底子，却防不了偷袭，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女人，速度快到他都没有察觉到，但事情蹊跷得很，颜宋分明不会武艺，难不成，这丫头已经找到当初上官月谦留下的宝藏了？

他忍住气，撑着身子站起来，“你……你究竟要怎样？既然不杀我，为何要折磨我？”

她嘴角一勾，印在河里的倒影幽幽移动着，“辰老爷误会了，不是不杀你，总有一日，你会死在我的手里，但不是今日……”声音颤抖，她努力抑制自己，将匕首扔向一边，然后洒脱离开。

辰安荣坐在原地，才放松了筋骨，这女人不得不防，可眼下，却又不得不留下这个女人。

回到帐中，外头就传来辰安荣遇刺的消息，与她的估计一样，辰安荣果真没有将此事捅出去。眼下，只有提前一步找到上官月谦的宝藏，才能先发制人，只不过，就算她身上流淌着那人的血，也丝毫不知道任何线索。

“小姐！小姐！”阿春急急忙忙跑来，指着外头气喘嘘嘘说道，“灵山军的人找上门来了！主上……主上和他们吵起来了！”她心头一紧，连忙出帐子，只见灵山军的人已经围了一圈。

“你怎么出来了？赶紧进去……”他小声说道，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人身上，丝毫不敢松懈。

此时此刻，她的出现，确实能让整个气氛突然紧张起来，辰安荣生死未卜，她自然也被灵山军所有的人所盯上。

“这件事，你不用插手，他们不会动我的，你且将所有人退去即可。”

“可是？”他蹙着眉，看颜宋眼神坚定的样子，也就松了口气，退去了所有的人。果真，如同颜宋所想，那些人没有再敢上前，灵山军的人必定知道她的安危对他们的主子而言是多么的重要，不敢轻举妄动。

过了半盏茶功夫，有人来报，辰安荣已经苏醒，军医检查过，并无大碍，那些人一时间都纷纷散去。

只有玉恒站在原地蹙着眉，如同瓮中之鳖，他如今竟完全受他人的控制。西北王，说起来无比的尊贵，在这一方土地称王的人能有多少？但到头来，不过是个傀儡，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你这是怎么了？”她发觉一丝不对劲，“他们都已经散去了，这件事，往后也不会再提起的。”

他突然丧下脑袋，喃喃道，“阿绮……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九弟惨死后，我失了神智，竟会去相信这样一群可怕的人。死在他们手中的人数不胜数，那死在我手中的呢？”他轻笑一声，随即更像是苦笑。

“二皇子向来仁德，曾经的你被玉都城所有的人赞叹。”她眼眸闪过什么，随即消失不见，“只不过，人手上的鲜血一旦沾染上，便再也洗不掉，最终也许一辈子的时间去赎罪。”

“赎罪？”他冷笑愈发，“如何赎罪？跪在他们的面前，诚心忏悔？你以为这些都管用？”

“并不，颜宋也觉得那丝毫没有用。相反，所谓的赎罪，是让二皇子忘记前尘往事，重头开始。”清风拂过，一阵风沙吹起，飞舞的裙摆在空中沉默许久。

“灵山军，绝对不能存在于世，是您给了他们这个重生的机会。倘若二皇子想要赎罪，就应该想法设法让灵山军在这世上销声匿迹。”

他缓缓抬眸，露出一双不算深邃的眼睛，但眼神之中却着实看到了他的疑惑，“阿绮，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的事情？你那么恨灵山军的原因？还有灵山军一直不敢动你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她知道这个秘密不会长久，轻叹一声说道，“他们曾经想杀了我，而如今我想杀了他们，这就是最简单的关系。而你，究竟愿不愿意，帮我完成这件事？”

“好。”他回答干脆，“倘若是他们，我愿意杀了他们！但……阿绮，如今以我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动摇。”

“归降……”

“你说什么？！”他突然蹙紧眉头问。

“我说归降，倘若二皇子愿意归降玉都，灵山军自然不敢再造次，那时，自然天下太平。”

风沙眯着人的眼睛，因此他将眼睛微眯成一条缝，就是这样，说出的话像是带着刀锋一般，“你还是忘不了玉都城那人是不是？你所谓的为我赎罪……到头来还不是是为他，是不是！？”

她笑着，却满眼噙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