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世九歌 第六百八十二章 水泽软禁

花僧伸了个蛮舒服的懒腰。他朝着被白云半遮的阳光瞥了一眼，已经晃晃悠悠地朝外面走了出去：“酒要和别人喝，才叫真滋味。宝地既得，尚差酒友。早点结束，早日共饮。”

听言，梦京尘愣住了。

但他很快回过身，紧紧跟了过去：

“什么啊。每次都要唱诗走人，真是让人不爽。”

接着传来的是花僧朗声的大笑。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隐几疏榻，只见山下一叶扁舟，缓缓向着来的方向飘荡而去。

…………

“秋原先生，我的确已经没有大碍了，请你放心吧。”

拾藻玉滩的旧屋之外，清早就传出了东方诗明请求的声音。

“我是为你的身体状况考虑，现在外出并不合适。外界动荡，你若再次遭到危险，谁能保证你的下一次幸运”

“我会避免的，不与他们正面交手。”

“如你所说，上次遇袭时你也并未与他们动手，可仍旧伤重如此，你又如何解释拾藻玉滩是足够安全的所在，你已经被卷入其中，目前最好就是及时抽身，以性命为先。”

东方诗明坐在床头，平静的眼神中极少地出现了焦躁。

他在这里已经调养数日。在这几天里他找到了新的调查方向，那就是慕容非羽。他既然无端出现在碎石滩，说明其极可能与上游的河扇云庄或者下游的器川合陵有关联。寿眉绝笔提到这两处，而点迹符的线索止于山中小潭，小潭中又找到了流浪者涉足的痕迹，三者前后衔接，据此追踪，必定能有所收获。

可是，不曾想在他昨天提出要离开时，旧屋主人秋原，也就是出手相救的恩人拦住了他。他已经耽搁了一天，眼看线索在前却无法推进，他也是颇感无奈。

秋原先生始终是不肯答应让他离开。东方诗明多次尝试，秋原先生只是不为所动。眼看着秋原先生出去做饭，东方诗明叹息一声，开始想别的办法。

其实，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最清楚不过。距离痊愈尚且有至少三天，他现在决意出去，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但是，时间不等人。若是时间拖得更久，慕容非羽的行踪恐怕就更难以寻得了。

秋原先生倒是待他很好，做饭也拒绝他帮厨，只让他卧床休息。东方诗明躺在床上，看着蒲窗外秋原恬淡随性的身影，思绪飞快转动。

这几日来的相处，东方诗明已经对秋原在此的生活习惯有所掌握了。

秋原先生作息规律，其中有两个时间段是脱身的绝佳时机。首先，他习惯于每天下午未时去拾藻玉滩散步；其次，在每天寅时他也会飘然外出，有时依稀能够看到他站在遥远处望着月色出神，身影在夜间如同一根不起眼的蓬草。

“嗯……”

对于脱身的时机，东方诗明稍加权衡，已经有了决断。

虽然未时的秋原先生会去更远些的地方，但毕竟是白天，他难以确保秋原先生一定找不到他。而到了夜晚，秋原先生不是玄徽高手，只要蹑手蹑脚，他多半不易察觉。

…………

转眼就到了夜晚。此时春天尚未及深，夜晚仍然露凉风冷。拾藻玉滩周围水泽遍布，夜风更加凉爽，映照如水的夜月，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寒意。

东方诗明在床上假装入睡，等到一贯的时间，听秋原先生起身出门，他便辗转着靠到窗前。

秋原先生的行踪与往日一样，东方诗明看到他绕过水泽，向杂草繁盛的远处走去。

他站在远处，从蒲窗看去，简直就像一个小点，加上黑夜朦胧，若是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那里有人。秋原先生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伫立着，任由月光洒在肩头，像个低矮的稻草人。

东方诗明踌躇片刻，最后开始打定主意。现在无疑是离去的最好时机，他可要抓住机会。

这样想着，他穿上衣服，把两把银扇夹在腋下，悄悄摸出门去。

他摸出房门，绕到后面去，蹑手蹑脚地离开。这样走无疑南辕北辙，但为了避免被秋原先生察觉的可能，他宁可先多走一段路，等到绕进山里，再往回走不迟。

脚下泥泞湿漉漉的，行走起来颇为不便。东方诗明已经瞧好了行进路线，回头看看已经距离旧屋走出很远，料是秋原先生也无法追及，心中稍微一宽。

走到有水处，杂草也更加茂盛。他伸手拨开草丛，用水清洗了一下沾满泥污的鞋底，站起身最后回望一眼旧屋，心中颇为感叹。

“救命之恩，东方诗明来日必报。”他低声叹道。

“报恩的话，倒也可以省下。只是你不告而别，终究听不进去我的好言相劝。”

一句话凭空传来，已经是近在身边。东方诗明大吃一惊，转头去看，却发现秋原先生已经站在自己身前，杂草没至胸口，看上去就像一个悬浮的头。

他连退两步，除了对秋原先生如何迅速追来感到不解，更是对秋原先生脸上的失望过意不去。

“这……”

东方诗明刚张嘴打算解释。然而却见到秋原先生一改先前的恬淡，探出两根指头，直冲自己的双眼而来！

这一招，大大出乎东方诗明的预料之外。来不及多想，银扇自腋下飞出，如同双星闪烁，陡然绽开两团银花。秋原先生两根指头搭在坚硬的扇面上，距离东方诗明的脸不过寸许。

“秋原先生，你这是……”

东方诗明仍然有意出言询问，却不料秋原先生沉默不言，双手却无比敏捷。他指甲弯成鹰钩，刺啦啦地顺着扇面划下，再向前一探，便夹住了银扇的扇骨。

这明显是夺扇的招式，东方诗明见他默不作声，也就不再多问，抖擞精神应对。他左手反扣，右手却持扇横削过去，一攻一拉，作势让秋原先生放手。

谁料秋原先生双手奇招再变，闲着的那只手手腕绷直向上一抓，当即碰到银扇。他五指如弹琵琶一般，同时肩头向前一靠，他就与东方诗明的右手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