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明 第387章 没有硝烟的战场（七）

五月，北方小麦丰收，北平河南山东两大产麦大省大约收近亿石小麦，这一年的粮食肯定是够吃的了，百姓家里多则有几十石，少则有十几石存粮，心中也就不慌了。

百姓能吃饱饭了，自然就有更多的追求，不用政府去引导，他们也会积极发展生产，挣钱过更好的日子。随着生产的发展，商品经济也渐渐恢复和繁荣起來，很多老城在翻修和扩建，还有很多新兴的城镇在兴建，城镇化的步伐在加快。

其实，城镇化一直都是万磊大力推行的政策之一，北平省就是最早实行城镇化建设的省份，现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口都居住在各个城镇中，就连农民也是城镇居民，农忙时结伴出去干活，农闲时在城镇中从事手工业和商业。

别小看这些城镇农民，他们个个都是中产的农场主，每一户人家少则有几十亩地，多则有几百亩。要耕完这么多地，当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现在基本上已经实行了专业化和“机械化”。

比如说犁地，各镇中都有人专门从事犁地的农户，这些农户养有很多骡马，还配有新式的大耕犁，一个人一天就能番犁上百亩地，全镇的地往往都是这些农户就能番犁完，其他农户只要支付一些费用，就可以坐享其成。

又比如说除草，随着化学工业的发展，崇道堂成功地配制出一种可有效地除去杂草的化学药剂，而这种药剂的主要成份是硫酸和硫酸铜，虽然还不能算是高效广普低害的除草剂，不过已经算是非常有效的，只要按比例施用在麦田上，杂草几乎全部除去。现在北平一省已经基本上实现了药剂除草，有专业的药农负责喷药，一般的农户只要出点钱，也就能省事了。

又比如说收割，去年北平钢铁厂就推出了一款畜力小麦收割机，它配有往复式切割器和拨禾轮，用多匹马牵引并通过地轮的转动驱动切割器，实现了小麦的机械化收割，效率也可提升数倍。

除此之外，崇道堂的生物研究所还选育出一些优质高产的麦种，加上有化肥的施用，使得产量大增。再加上一些农田水利工程的兴建，使得麦田有了灌溉之利，仅北平一省，就产麦近四千万石，而且还不是所有耕地都用來种小麦，很多灌溉不便的被用來当棉花地了。

农业的丰收也给工业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辽东大部分百姓都从农业中解放出來，集中从事开矿业和伐木业，因为对他们而言，粮食实在是太便宜了，那些低产地根本就不值得种，这也使得陕西山西两地的封山还林工作能顺利地开展。

“今年粮食丰收，各地的粮价也在下跌，为了避免麦贱伤农，盐粮司储备了四十万银元，用以收购粮食，平抑粮价。”五月初九，铁铉來到华园，给万磊作简报，这是每旬例行的二次常务汇报会议，另一次是每月的初二，十二和二十二日。这也就是说，万磊每个月要见铁铉最少六次，这还不算临时会见。

“丰收好啊，百姓盼着的不就是年年有余粮吗？至于粮贱伤农，暂时还不用过分担心，山东河南那边的百姓苦日子过怕了，恨不得多建些谷仓多囤些粮食，价低的时候就更加不会卖粮了，所以这笔钱重点用在北平省，把北平省的粮食收购到辽东和朝鲜去，这也就算就近调配。”

“我也是这般想的，不过现在黄河大堤新修好，数年内都不会有大规模的水灾，河南山东年年这样丰收的话，粮多必贱，我们要适当地引导，让百姓多种一些经济作物。”铁铉道。

“让刊登一篇分析文章，告诉百姓物多必贱的道理，他们会知道取舍的。如果用行政手段來调节，反倒不如用市虫律引导有效。”万磊道。

“也对，对于怎么种地，百姓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本帐，咱们只要适当的引导就好，做得太多反而无功。”铁铉把文件放在一边，话題一转，“听说明朝那边传來消息，说建文帝准备实行君主立宪了，这事有谱吗？”

“你说呢？”万磊笑着反问道。

“虽然有诏书说同意立宪，不过还说要五年來作预备立宪期，这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沒给出一个预备立宪章程，也沒有一个实际的时间表，由此可见，很可能是想敷衍了事。”铁铉道。

“确实有些敷衍了事的作派，实在看不出有多少诚意。不过我们能看出來，明朝那边的臣民也能看出來，他们看不到实际的东西，肯定会闹，咱们适当地加以引导，促使明朝那边真正地走上共和的道路上來。”

“现在民智已开，地确不能再随便忽悠了，建文帝如果说一套做一套，全无诚意，迟早会变成万夫所指，到时候再想立宪，恐怕也晚了。”

“扫把不到，灰尘是不会自己跑的，有些人也如此，刀不架到头上，就不知道急。”万磊淡然一笑，他给明朝指两条路，当然不会天真是认为对方就会乖乖地照走，不过他有的是办法，让建文帝照他预定的道路上走去。

“如果建文帝真的有意敷衍，那我们还按约定与明朝建立邦交关系吗？”

“别人可以不仁，不过咱们不能不义，当然要与明朝建立邦交。建文帝不是喜欢玩忽悠人的把戏吗，那咱们就陪他玩玩，让他知道什么叫玩火必自.焚。”万磊微微一笑，他心里早就有了很多套整蛊计划，足可以玩弄明朝廷与股掌之间。

正当万磊与铁铉闲谈之际，华园的秘书长刘媛快步进了小客厅，先是对自己的舅父----铁铉微笑示意，这才低声在万磊的耳边问道：“方先生又來拜访，就在华园外了，见还是不见？”

“这个时候來肯定是谈邦交正常的事，你先领他到东厅，再叫人去请外事部的正副部长过來，我们一次性把事情都谈妥了，省得再來回乱跑，麻烦。”

“是，属下这就去办。”刘媛应了一声，就快步离去。

铁铉看着外甥女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唏嘘，这个外甥女一早就坐了万家，只是一直无名无份，他看着心焦，却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万磊在娶赵雪儿进门的时候已经暗示过了，他不会再纳妾了，刘媛注定是无名无份了。

铁夫人也沒少为外甥女的婚事操心，相亲会都办过几次了，刘媛却总是找托辞不到场，铁铉明白，这个外甥女这辈子不会嫁其他人了。不过刘媛每天在华园里奔忙，日子过得很充实，脸上找不到怨女恨嫁之情，铁铉也就索性不管了。

外事部的办公地点离华园也不算太远，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刘璟与徐辉祖也都到了，万磊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也与铁铉一起來到了东厅。此次來访的除了方孝孺之外，居然还有黄子澄，这家伙一见到万磊，总是板着张脸，像是死了老爸一般，方孝孺多次拉他衣袖，请他注意仪态，他却如不觉，连礼貌性的招呼都不肯打一声。

不过，万磊也懒得计较这些小事，他刚一落坐，就直奔主題：“我方提出的两项条件，贵方讨论过半月有余，是否愿意接受？”

“我皇帝陛下心系天下苍生，不计较个人得失，业已下诏议行君主立宪，以孚民望，还望贵方尊守前诺，准许两国建立邦交，结兄弟之好。”

“各位放心，我国一向重信守诺，只要贵方切实地立宪法行法治，我国自然会坦诚相待。至于贵方所拖欠的战争赔款，我方可以给一个缓缴期，以后只要贵方再无明显违约情由，双方还可以在经济政治文化上加强沟通与合作。”万磊道。

“贵方如此重信守诺，我方自然也不会再有违约，只是不知何时才能互致国书并互派使者？”方孝孺急问道，他还真沒想到，这一次万磊居然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国书只是虚文，随时都可以签，重要的是建交声明，这是向世人公布的，并让世人來监督执行的，所以最为重要，现在我们要谈的，就是这一份声明。”万磊正色道。

“建交声明？”方孝孺下意识地一皱眉，他就知道万磊不会这么简单就同意，所以忙问道：“这声明里都有什么条款？”

“条款不多，只有五条，这是我们事先立好的，你们过目一下，如果有意见，可以提出來，我们商定修改。如果沒有意见，那就在上面签字盖章、一式三份，一份对外发表，双方各留一份底稿以做备忘。”

方孝孺忙接过那一份所谓的建交声明，见上面果然写着五条，主要内容是督促明朝尽快完成国体改制，尽快兴办教育，尽快兴办实业，尽快恢复农桑，好尽快支付受拖欠的战争赔款。

这五条怎么看都看不出对明朝有何不利，所以这份建交声明草案在明使们的手上过了一圈，也沒人提出异意，最后方孝孺还道：“我国现技艺落后，贵国如能予以支援，我国定能在短时间内支付完所欠赔款。”

“支援不是不行，不过这天下可沒有免费的午餐，我国政府和私人在研究技艺上是投入了无数心血的，你们想空手套白狼，那是不可能的，得支付相应的技术转让费。”万磊道。

“总统陛下误会了，我方并非要那些秘密的技艺，只是想派人北來学习基础科技。这些科技也是贵国广为传授的，并非什么秘密。”方孝孺忙道。

其实，明朝以前是跟万磊搞过钢铁冶炼技术转让了，花了很大的代价，不过最后炼出來的铁铸出來的炮都不如人家，方孝孺一番思索之后，明白了明朝差的不只是高端的技艺，还缺熟悉技艺的工匠，如果只是单纯的引进技术，反倒是劳而无功，这一次他自然不会重蹈复辙，所以要派留学生，先学会基础的知识再说。

“要派留学生？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为了便于教学管理，同时也是为了贵方人员的人身安全，所有留学生必须派到北平城來，我们会安排专门的教员进行教育。另外，尽量派遣优秀的学员，相信贵方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愚笨的学员身上。”

“这是自然，我方也愿意支付相应的学费，绝不让贵方徒劳。”

“学费？”万磊还沒说话，坐在一旁的徐辉祖就先摇头苦笑道：“我方教育首重实践，理化工各科的教学都要用到先进的实验仪器和珍惜的实验材料，每培养出一名合格的大学生，从小学到大学，最少要花数千银元，贵方能付得起吗？”

“这个.”方孝孺顿时无语，因为如果真按徐辉祖所说的那样，一个学员要花几千银元，以明朝现有财力，根本就供不起几个留学生。

“算了，既然是兄弟之邦，这点钱不收也罢，免得伤了和气。不过每年大学限收十人，中学限收五十人，小学倒也不限，入学先要通过入学考试，通不过就别怪我们不收。所以我还是那句，派优秀的学员來，我可不想把我们重要的教育资源浪费在庸才的身上。”

“是，我方定选取最优秀的士子北來。江南地大物博，欢迎贵国到我国兴办实业，我国定给予政策优惠。”方孝孺又道。

“我国是法治国家，宪法制高无上，宪法中明确规定：公民私有财产受法律保护，神圣不可侵犯。同时还有很多配套法律，保证雇主与雇工的合法权益，贵国现在还实行人治，君权至上，诏令朝令夕改，国民的人身与财产安全都沒有保证，我国公民可不敢到贵国去投资或就业。”

万磊扫了明來使们一眼，又道：“为了两国人民的共同利益，希望贵国能早日完成君主立宪，变人治为法治，营造一个公平有序的法治环境，公民的人身与财产安全都有保障，自然就有人愿意到贵国去投资，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贵方请放心，我方定早日设立宪法，行法治。”方孝孺忙保证道。

“这就好。”万磊嘴上应着，心里却冷笑道：“早日立宪法行法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