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 第六十六章 ·门后的尸体

走到神道中间，就要往门里走。我偶然一抬头，见那石门大开着，宓泠提着灯照进去，也是一片看不清的黑色，顿觉心里好不容易压下的不安再次升了起来。这还……真像是某只大蛇大嘴的一样，我忍不住想到，再联想到之前走过的长长的神道，只觉得它越想越像是大蛇的腹腔一样。说不定，这最大的一条蝮神，就正是这条危机四伏、难以预测的山洞呢？

我这厢想着，脚下走的有些飘忽。再一回神，已经穿过了门洞，一步踏进了门后浓重的黑暗中。

我正是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却听安淳“啧”了一声。顿时差点没炸了，忙去看他，前面宓泠提着灯已经停了下来，我一看，之间在我们正前方的地面上，正面朝下趴着几具尸体，他们伸着手，朝着石门的方向，像是临死之前，还在想要出门一样。

之前也看过尸体，锦屏山上那具更是腐烂的厉害，但是眼前这个可是诡异多了。关键就是他们腐烂的程度实在是不寻常。之前是烂的太快，而这里则是烂的过于慢了。我乍一看还以为是两个昏迷的活人，还是晨易蹲下去一把把一个人翻过来，我这才看见那人已经是脸皮都黏在了地上，晨易这一扯，顿时就是一片绛紫的肌肉暴露在空气里。

我看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撇开视线，再一看那人裸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臂的位置。嘿！还真是奇了怪了，竟然是光洁一片，连块尸斑都没有出现。而边上安淳也翻弄出了些东西，原来是一张身份证，他看了一眼便扔在了一旁，转而又去翻那人的背包，结果才一拉开拉链，里面就落出了大大小小一堆那种黑色的石头，空气里一片难闻的气味，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依旧有种喉咙里发麻的感觉。

“王启，一看就是个假名。恐怕是宋达先之前下来留下的伙计。”安淳也是在自己鼻子前面扇了扇，一边把那些石头全部扒拉出来，这下才露出了背包里原本的东西。但是看起来只是很普通探险装备而已，当然，我是说忽略到那一把锃亮的子弹的话。但是，这人为什么会把子弹这样胡乱地洒在背包里，不仅不方便拿，而且还容易落得到处都是。

晨易站在他边上，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翻弄那几具尸体，开始安淳算是探查，他还尚且能够理解。但是过了很久，看安淳的架势，像是要把这几具尸体扒光了才肯罢休似得，顿时就忍不住了“你他妈究竟想找什么，这不过是几具小喽啰的的尸体，能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安淳白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堵他，指了指后面还被我们大开着的石门“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宋达先他们进来是进来，可是临走的时候却还把门关上了，看这些尸体的样子，就像是要到门口的时候被什么拖住了一样……”他说着，抿了抿嘴，站起来，走到尸体脚的位置，把裤管拉起来，应该是想看看上面有什么伤痕之类的，但是和尸体的脸部一样，虽然皮肤看起来光滑如新，不过这一拉，却是直接把一层皮都拉了下去“啧！果然，没有任何明显的外伤，也没有受过大力拉扯的样子。除了这里。”他回首指了指尸体的右手手腕。

我还没凑上前去看清尸体的手上有什么，宓泠却是抢先蹲下去捉起那只手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晨易看她脸色不好，一问，只得到她几个飞快的手势。

【这是蝮神留下的痕迹，他身上全是蝮神胃液的味道。】

我有些受不了这些人对于尸体毫不忌惮的态度，不过还没来得及恶心，倒是被晨易翻译出来的这番话吓了一跳。胃液？！那这人究竟是被那蝮神舔了一遍，还是……被蝮神整个囫囵吞了下去，再反刍出来？！

妈的，能把整个人都吞下去，那蝮神究竟是该有多大？！我一时间瞠目结舌地看着宓泠他们，手电光往周围黑漆漆的空间扫了一圈“这……可是这不可能啊？这里有没有什么食物，那蝮神怎么可能长到那么大？！”

我这话问得有些跳跃了，不过在场的人都很清楚我这问题的前文，因此，也没有人质疑什么。安淳这时已经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倒也不介意，直接双手抄在兜里，回身看着我“谁说这里没有食物了？没看见前面那一堆动物的尸骨吗？那些是宋达先他们专门赶过去杀掉的，它们原本都该在这地方，不就是供蝮神享用的美餐吗？”

我一愣，心里才说：哦，原来如此。但随即就觉得不对“等等，这门不是关着的吗？那那些动物又是从哪里来的？”

“你和畜生走一条道？”安淳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回头，只见宓泠还蹲在地上，拉着那尸体的手。他虽然和宓泠合作得并不愉快，但是在这里无疑还是宓泠靠得住些，于是开口问她“还有什么问题？”

宓泠皱着眉头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什么东西，然后才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她这样倒是显得事情更加难以预测了，我撇了撇嘴，有些埋怨这人明明发现了什么却不说出来的做派。不过埋怨归埋怨，还是得乖乖跟上。

得知了这洞中确实有一条巨型的蝮神，我们更加谨慎起来，这下众人更是连脚下的步子都变轻了起来。这群人里，安淳明确地表示就只有宓泠认识路，所以我们也只有跟着她一路往前走。说来也真是奇怪，我们一边走一边向四周查看，但是就算是我们开了最强光，四周也依旧是找不到尽头的黑暗——究竟是这洞太过深沉？还是周围有雾气之类的东西，把光线阻挡住了？

而且一路上走的也是让我心惊胆战，因为路上不时有七零八落的尸体散落着，那死相，完全就是如同车祸现场一样，惨不忍睹，加之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门口那几具尸体一样幸运，这些碎尸多都是高度腐烂了，臭味混杂着空气里浓郁的辛辣的味道，简直是要让我窒息了。安淳他们也是有些受不了，最后，还是拿出了便携式的防毒面具，这才好受一些。

我一边走着，一边再次估计了一下我们现在前进的距离究竟有多少——竟是已经在深达六百米的地底深处，并且比起原来的位置，我们已经在横断山脉里前进了将近十几公里。

妈的，这宓泠的人是属鼠的不成，要不哪来的闲工夫挖这么大个洞出来？！同时，我注意到宓泠带着我们走的其实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七拐八拐的。我本想看看自己的手表上面的指北针判断一下具体方位，却惊讶地发现指针已经是乱成一团，完全失去了作用。

我一下子想起了很多听说过有类似现象的地方，什么黑竹沟、神龙架、美国魔幻森林和百慕大都有类似的记录。科学上解释是因为这些地方的地磁紊乱，影响了磁针。但是这地方，既不在什么神秘的北纬三十度上，也并不是在什么地质活动频繁的区域，我百思不得其解，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难不成真是我自己的手表什么时候撞坏了？我偏头去看边上安淳的手表，我们走得很紧凑，因此我只要稍微一低头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荧光的指针，但是和我的一样，他的指北针也是疯狗一样的摆动着。安淳注意到了我的视线，没说什么。我悻悻然摸了摸鼻子，明白过来这些人是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不，照他们的反应，倒不如说是早有预料。

然而我并不想问什么，可能是因为带着防毒面具，说话不方便，也有可能是纯粹因为我实在被折腾爬了。意识到这一点，我苦笑了一下，心里一阵烦闷。

走着走着，我只觉得眼前一亮，原来是灯光照到了障碍物，反射了回来。我定睛一看，只见眼前出现了两个一人高的石像，正是之前石门上那两条交缠的蝮神的姿态，而下面的底座，也正是和浮雕上一样，全是雕成了骷髅和干枯的形态。

我又惊又喜，惊的是这地方这氛围确实不是什么让人舒坦的，喜的是：他娘的，终于他奶奶的到地方了，这是十几公里，全在地下艰难前行，我早就不耐烦了。

安淳和晨易也是眼前一亮的感觉，几个人相视一眼，就要往前走。我也不知是怎么想得，竟在这时候一下喊了一声。

“等等！”

几个人都是脚下一顿，回头看着我，我也是一下子愣住，嗫嚅了几秒，这才有些犹豫地开口道“那蛇……到现在还没出现，这不就是，在前面等着我们了吗？”

这下，安淳倒是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放心吧，这地方蝮神可一点不想来，要不是当年它一时年少轻狂，也不至于困在这鬼地方上百年。”

我闻言一愣，这倒是想起来他们之前说这些动物都是被补玉吸引下来，但是……这蝮神难道不是个民族信仰才对吗？怎么……也是个上套的倒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