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神序 第二十七章 灵符师的诅咒

“呼”

郁葱山林间，一道白衣身影飞挪腾跃着，灵活的好似猿猴，迅疾的身形只能看到一抹残影。轻吐一口浊气，江小七立于一根粗壮的枝干上，拭去额前溢出的汗珠，目光环视，望着周围郁葱的山林，不时从怀中取出一张粗制的地图对照着，确认自己所在的方位。

此时，距古墓之行结束已过去近两天光景，期间，江小七只在青山小镇简略的停留一阵，换取了一些日常所用，就一头扎进了山林中，匆忙的开始赶路。相比于喧闹的宽敞大路，江小七更喜欢丛林中这种安详的氛围，虽然偶尔会碰到难缠的灵兽，但好在有灵魂力的加持，可以让他提前进行规避。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望着夜色中笼罩的乌云，江小七目露无奈，紧了紧身上的小药篓，翻身而起，几个跳跃掠进了丛林深处，在山林间找寻着容身之所。对于武者而言，雷电这种自然灾害同样具有着强大的杀伤力，大规模的雷电甚至能将大能级别的强者抹杀，具有极其骇人的威势。此外，这种阴雨天气也并不适合赶路。

“熊熊”

不久，江小七便寻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在其中升起一堆篝火，火堆上支着一个铁架，上面烧烤的羊腿散发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不时的，江小七还会在上面撒上些调料，让味道变得更加芳香。

“没想到在这里竟还学会了烧烤。”

火堆旁，江小七徐徐转动着铁架，目光望着身前沾满油渍的羊腿，嘴角泛起一抹笑意，话语有些恍惚的自语道。

前世的他也是一个孤儿，没有父母，一个人到处流浪，直到后来被一个人收养，才结束了这种孤苦的生活。本以为瓢泼不定的生活就此结束，但慢慢的他才发现，他被收养并非有人善心大发，而是单纯把他当成杀人的工具、傀儡进行培养着，从而得到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那段日子里，江小七也不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血腥、暴虐、残忍每天都在上演，他们就像被圈养的蛊虫，相互蚕食着。在那里，没有所谓的朋友，只有杀不尽的敌人。他不明白，那些明明比自己大的人，看到自己为何像是如避蛇蝎，眼神中充满着恐惧。

七岁那年，他就被当成一只蛊虫来培养，彼时的他是最弱小、最善良的一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发现，在这里，善良完全不能换来自己的性命，反而会成为自己最大的累赘。渐渐地，江小七开始收敛自己的心绪，性格逐渐变得冷冰，蚕食对手，抹杀仁慈，直至最后脱颖而出，成为了那只最无情的蛊王。

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会在杀戮中度过，但上天却给他开了一个玩笑，转世为人这种曾经荒唐至极的故事，却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他的的身上。

尽管转世后换了一副皮囊，但骨子里带的那种杀戮是难以磨灭的。孤独的流浪生活造就了他的孤僻性格，从不与人接近，甚至连他身旁最亲的石老人都不曾有过太多接触。

唯一让他心中介怀的是木老的死，那个老人与自己素未谋面，却心甘情愿的为保护自己去死。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这种情谊都难以抹除。慢慢的，江小七开始尝试着接触村子里的人，与石老人聊家常，与铁匠学打铁，还与瞎子爷爷一起吓唬村子里的小孩子。

渐渐地，江小七开始接纳村子里的人，与他们嬉闹，调侃，甚至讲些荤段子，就这样，江小七心中一直横亘的那份冷漠，在村民那种纯真的质朴下逐渐融化。

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坏，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如果曾经的自己没有接纳既定的规则，也就不会沦为一个无情的杀戮机器。那现在的他，或许就不会出现在这里，可能，他也会成为一个像村子里他们一样纯粹的人吧。

“谁？”

忽然，凉风刮过，江小七心底升起一抹警惕，沉浸的心神刹那回身，手中灵光一闪，暗红色长刀出现，顺着目光向着山洞的入口望去。不过接着，当他看清来人后，脸庞上升起的警惕转而变幻成一抹错愕神情。

“汐梦姑娘？”

没错，来人正是自古墓外分别的汐梦，不过此时的汐梦相比于遗迹中所见的有些不同。曾经的她就像不染凡尘的纯净仙子，而眼前的汐梦却更加倾向人间的处子。

“汐梦深夜叨扰，还望公子莫怪。”

莲步轻移，自夜幕中而来，此时的汐梦抛却了遮面轻纱，露出了其中掩藏的倾城面容，纵使江小七在古墓中有幸得见，却也在此刻恍惚失神。汐梦嘴角含笑，美眸望着身前神色错愕的江小七，略感歉意的说道。

“看来是这羊腿的功劳，才能让小子得见汐梦姑娘绝艳之姿。”

给汐梦递过去一把铺着毛裘的石凳，江小七轻声一笑，径直落座，目光瞧着身旁突然出现的人儿，言语中带着几分调侃的说道。

“如若汐梦姑娘不嫌弃，叫我小七就好，石爷爷他们都是这样叫的，公子什么的听着就别扭。”

一边摆弄着火架上的羊腿，江小七脸颊腼腆一笑，对着身旁的动人倩影如此开口，带着几分憨厚的神采挂在他俊朗的面庞上，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瞧着江小七大大咧咧的模样，汐梦嘴角轻抿，轻点颔首算是应了下来。灵动的美眸不时眨动着，目光偶尔瞥向江小七火架上散发香气的羊腿。

“汐梦姑娘来此难不成真是为了这羊腿？”

江小七瞳孔中目光闪动，捕捉到了汐梦偶尔瞥来的目光，眉梢微挑，调侃中带着几分认真的问到。

“对啊，隔着很远都可以闻到飘香，所以奴家特意来看看。”

好似明白了江小七察觉自己的举动，汐梦美眸轻眨，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身前一袭白衣的江小七，倾城面容上掠过一抹莞尔。

“江八，这个名字编的挺不用心。”

玉手捋着垂落在肩头的青丝，熊熊燃烧的火光倒影在汐梦的眼眸中，眼下光景，这位名满东墟的倾城人儿竟在江小七眼前发起了呆。

“额，事出从权嘛。”

听到一旁汐梦的呢喃，江小七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想起此前在火欣儿面前随意编撰的名字，眼下又被汐梦这位倾城的人儿提及，旋即出声解释道。

“汐梦姑娘若不嫌弃，就尝尝吧。”

说完，江小七从空间镯中取出一把洁净的匕首，从羊腿上削下一块给汐梦递了过去。

“谢谢。”

从发呆的状态中回神，汐梦望着江小七递来的羊腿，道一声谢后接过那把黝黑的匕首，取下小块放在口中咀嚼起来。

汐梦吃东西都格外专注的神情让江小七有些失神，眼前这个女子除了一颦一笑的绝艳之姿外，那种专注的神情也让人倍感钦慕。

“怎么，没看过吃东西的吗？”

注意到一旁江小七的恍惚神情，汐梦依旧专注的咀嚼着口中的羊肉，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火堆，口齿依旧伶俐。

“这倒不是，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能跟汐梦姑娘坐在一起啃羊腿，还以为仙女都是喝露水吃仙果长大的。”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江小七旋即扭过头去，继续转动着火架，嘴角一笑，话语中带着几分赞美，却又透露着言语的真诚。

“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汐梦姑娘跟了我一路，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撕扯了一块羊腿，江小七开始大快朵颐，侧过身子望着一旁失神的汐梦，话语有些含糊不清。

“江...小七公子感知还真是敏锐呢，汐梦如此隐秘的行踪都被察觉到了。”

瞧着身旁江小七不顾吃相的架势，汐梦一时间有些失神，空灵的话语顿了顿，眉梢带笑，红唇半张的娇声道。

江小七如此不顾吃相的模样落在汐梦眼中，倒是让她有些莞尔。曾经所见的那些圣地传人，宗族天才弟子，在她面前无一不想呈现出最好的一面，表露着自己的绅士风度。而江小七却浑不在意自己的作态，好听些是质朴，难听点就称得上是狼狈了。但他如此做派在汐梦这种宗族出身的弟子眼中，却显得异常纯粹。

“汐梦姑娘来此应该是为了这个吧。”

浑不在意自己的吃相，江小七擦拭掉手上的油渍，用力咽下嘴里的羊腿，掌心间灵光一闪，一张泛着金光的灵符出现在了江小七手中，而后，更是在汐梦错愕的目光中向她递了过去。

“这是？”

玉手摩挲着泛着金光却沾染几分油渍的灵符，汐梦美眸中带着几许疑惑的望着身旁的江小七，空灵的话语在此刻都加重了几分。

“汐梦姑娘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它吗？”

递过去泛金的灵符后，江小七又一次狼吞虎咽起来，俊朗的面庞在此刻都被塞得有些变形，脸颊鼓鼓的，自顾自的嘟囔着。

“放心好了，这是我从灵符上拓印下来的，效用虽然不如真正的灵符来的显著，但胜在量多，应该够汐梦姑娘所求。”

含糊的话语再度传来，接着，江小七便在汐梦呆呆的目光中取出一堆泛着金光的灵符，一股脑的丢在了一旁的石凳上，臃肿的脸颊硬挤出一抹微笑，瞅了瞅一旁的汐梦，再度大吃起来。

“你还真是一个看不透的人呢。”

江小七如此作为无疑出乎了汐梦的预料，这种东西不是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抓一大把，这是一个灵符师传承的根源所在，每一位灵符师的出现都是经过上代的传承。可以说，这张本源符文上记载的东西比诸多家族传承的功法灵技还要珍贵。而眼下，江小七却毫不犹豫的拓印下来随手赠与了她，如此做派怎会不让她感到讶异。

“看透一个人有什么好，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就像刚刚汐梦姑娘吃羊腿时一样专注不好吗？”

瞧着汐梦的讶异目光，江小七努力吞咽着，会心一笑，话语中不免又带上了几分调侃。

“但有时候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机会。”

忍不住白了江小七一眼，汐梦倩丽的身形逐渐放松下来，美眸发呆的望着眼前的篝火，自语的呢喃着。

“世上安得两全法嘛，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一直走下去不就好了。”

向火堆中加了些干柴，江小七侧过身子，目光中闪动着莫名的神采，没有丝毫回避的直视汐梦的双眸，轻盈一笑，如是说道。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句话用在这里好像不太合适吧。”

没有回避江小七的目光，汐梦美眸的眼角处掠过一抹狡黠，玉手捋着青丝，话语似笑非笑的说道。

“额，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

尴尬一笑，江小七扭过头去，一边擦拭着手上油渍一边解释道。但紧接着，江小七身形一怔，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刚刚汐梦所说话语，回味过后猛地转身，目光死死的盯着身前的汐梦，手中握着的骨头都隐隐有些颤抖起来。

“不负如来不负卿，不知汐梦姑娘从何处听来的这句话？”

“偶然间从一本手札中看到的，觉得不错就记了下来，怎么，小七公子也知道？”

瞧着江小七如此失态的模样，汐梦美眸中闪过一抹疑问，微做沉吟后翻找着记忆，对此并没有隐瞒，口吐幽兰的如是说道。

“不可能啊，怎么会...”

其实从汐梦接出下半句后江小七已经大致猜测了出来，询问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不过在得到结论后，江小七思绪却陷入了混乱，一个不该出现的东西就这样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你面前，让他有种时空错乱的恍惚感，如此境遇怕是任谁都很难保持平静吧。

“有何不妥吗？”

江小七如此失态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汐梦美眸中闪动的疑惑再次加深，言语中带着几分询问。同样的，汐梦心中也存在着疑惑，这句话她从未听旁人提及，而江小七却随意道出，难不成他也看过那本手札？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句话很有哲理。”

江小七自不会将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吐露，旋即，便是见他逐渐收敛起失态的神情，面庞上强挤出一抹微笑，说出了一个毫无信服力的托词。

对于江小七的说辞，汐梦轻点颔首，没有再去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深知处世之道的她怎会做出越界举动。

“小七公子获得灵符师传承是一件值得庆贺之事，不过有件事汐梦还是想提醒公子，至于是否采纳就看公子自己了。”

摩挲着手中灵符，汐梦轻缓出声，口吐幽兰，平淡的目光中罕见的掠过一抹凝重。

“汐梦姑娘请讲。”

收回心绪，江小七将心中的猜测压下，目光再度望向身旁的动人倩影，轻笑着开口。

“江公子已经得到了灵符师传承，想必对这一脉已然大致有所了解，不知可曾听闻过灵符师的诅咒？”

“灵符师的诅咒？”

汐梦空灵的话语落在江小七耳畔，顿时惹来了他的关注。获得灵符师传承后，江小七对这一脉已然有了大致了解，不过关于这个世界中灵符师的讯息却知之甚少，故此，当他从汐梦口中听到关于灵符师的消息后，心境都不免波动了一下。

“公子应该听说过万年前的那场大战吧？”

对于江小七的如此反应，汐梦神情平淡，心中并没有太多意外。

“嗯，知道些零碎的讯息。”

无论是曾经所见的远古战场，还是灵符师的浩瀚星辰图，都在透露着那场战争的惨烈，从那时候开始，这些画面就深深的烙印在了江小七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如今大陆上存在的灵符师大都处在浅薄的层次，很少有人触及深处的领域，并非他们天赋缺陷，而是因为在万年前的大战过后，灵符师一脉就像受到了某种诅咒，触及到深层次领域的灵符师都会莫名暴毙，没有任何缘由，就像在这个世间凭空消失了。”

话语就此戛然而止，汐梦的美眸中泛起一丝涟漪，好像在避讳着什么。

“凭空消失？”

汐梦的话语无疑在江小七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后者眉头紧锁，从一旁的石凳上拿过一张拓印的符文，目光怔怔的打量着。

“这些是曾经从圣地的长老口中听来的，至于灵符师受到诅咒的真假，并没有人去验证，所以公子也不用太过忧虑。”

瞧着江小七眉头紧锁的模样，汐梦颇为甚解人意的开口，对一旁的江小七如此宽慰道，将事情的根源归咎到了无从考证的缘由本身上。

“那石爷爷为何还要我自小就学习刻画符文呢？”

听着汐梦讲述的密辛，江小七一手托着下巴，眉头紧凑，心中疑惑出声，脑海中回荡着儿时石老人教授自己灵符的画面，沉吟思虑着。

“汐梦只是建议，至于灵符师一脉是否修习，还是要公子自行决断。”

瞧着江小七沉思的模样，汐梦也不打扰，美眸望着眼前逐渐熄灭的篝火，捡了些干柴丢了进去，纤细玉手托着精致脸颊，看着眼前再度燃起的篝火一阵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