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又欠债了!必须爆肝码字啦!!!
女子的哭泣戛然而止,她抬头愣愣的看着寒渊那张俊美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泪珠儿忽然重新滚下,越滚越多,止也不止不住,最后她垂下头将珠子往寒渊手里一塞,捂着脸夺门而出。qiuyelou|
寒九附身在珠子上,一时间听得云里雾里,不知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观那女子相貌美丽,身段纤柔,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倒是觉得有些替大哥可惜。
毕竟南泽国很多贵族都是一夫多妻,尤其是官宦人家,比如他父亲,都是妻妾成群。哪怕他娘是当今长公主,她也管不住他爹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所以他有些不理解寒渊的拒绝。
寒九还在可惜的时候,画面一转,他已经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地方寒九熟悉得很,正是他老爹寒敬言的书房。
他自小顽劣,他父亲没少在书房里训斥他,训斥完要么关禁闭要么拖出去打,所以他对寒府的书房一向敬而远之。
他爹此时还很年轻,三十五六的样貌看起来只有二十多的样子,再加上身居高位,一身的凛然贵气,让人一看就心生敬畏。
他一手按在书案上,一手捏着赤红色的珠子,眉头微皱,神色间带着一股深沉的戾气。
寒九悄悄的将精气神收回珠子里,不再看外面的寒敬言。
说不上为什么,寒九对他父亲一直亲近不起来,虽然他们父子表面上维持着不错的关系,但他心底知道,他父亲不喜欢他,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他的。
同样的,他对这个父亲也有着莫名的抵触和厌恶。他觉得,他的父亲,就好像一个外表光鲜华丽的木制家具,看似干净明亮,实际上等打开的时候,众人会发现里面是一片腐朽和恶臭。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直觉。
所以寒九从小就努力将自己变强,尽量将自己摘出丞相府,原因很简单,他不想和寒敬言继续居于同一个屋檐下,他想离开寒府。
南泽国的人都说寒小侯爷恃宠而骄,向南泽宣帝要了侯爷封号又要侯爷府,实在是骄纵纨绔至极。实际上这侯爷的封号和府邸,都是宣帝早早为他备下的。本来宣帝是打算等寒九成年娶亲的时候赐他封号和府邸,但因为在一次偶然的微服中发现寒九与寒敬言关系并不和睦,所以提前给了他封号,让他品阶凌驾于寒敬言之上,希望能够让寒敬言对寒九好一些。
但实际上,因为寒九是南泽国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十三岁稚龄封侯的小侯爷,所以寒敬言更加有理由管教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侯爷儿子了。
所谓的“寒家门楣”“为君为臣之道”“居其位食其禄不谋其政”等等,有时候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寒九就要被寒敬言管教几天。最后他不胜其烦,终于跑到外面独自闯荡江湖去了。
不过,倒也确实让他闯出了一番天地。
时光逝去,曾经的孩子长成卓然的少年,寒九对于自己的父亲,并不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没有侯爷的身份时,他说自己污了寒家门楣;有了侯爷的封号时,他还是说他污了寒家门楣。他有时候不太懂,寒家的门楣,到底该是怎么样的?像他大哥那样,入朝做官、为人师表?还是像他本人那样,一丝不苟、称宰做相?
他并不是一无是处。
哪怕是被他气得吐血三升的老夫子,也曾经夸过他“逸群之才,天人之姿”,即便他再洒然不羁、肆意妄为,到底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寒家的事儿,更没有做过什么让人喊杀喊打的奸恶之事。
寒九在珠子里闭上眼睛,叹息一声,说到底,他只是不喜他这个儿子罢了,哪有那么多的原因。
外面,寒敬言将珠子放到书案上,沉声道:“这鲛人珠的主人还活着,不能为他人所用。”
寒九在珠子里悚然一惊,冷汗骤出。
这个珠子是鲛人珠!那个女子?
外面寒渊的声音传来:“她只是普通的鲛人,法力低微,就算杀了也无多大用处。”
寒敬言道:“鲛人族不会弃自己的族人不顾,你且照我说的去办。”
寒渊似乎沉吟了一会儿,最后开口答应,退了出去。
寒九在珠子里一阵沉默。
画面再转,寒九发现自己再次被人攥到了手里,只是这人的手掌心肌肤柔软、温度偏低。qiuyelou寒九不及细想,就听到有人大喊:“海姐姐!”
寒九精神一震,想起这声音正是之前那个名唤赤鳞的雌性鲛人。再联想到云藏所认识的海姑娘也是鲛人一族,一时间对这个海姐姐的身份有了八/九分的猜测。于是他控制神识外放,去看赤鳞口中的海姑娘到底是何种模样。
众人所处的位置是一处荒郊。之前那个叫赤鳞的雌性鲛人正口吐蓝色的血液,被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抱着,那人冷面如霜,黑发一丝不苟的束起,腰背长剑、手持拂尘,正是十三年前的云藏!
四周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两名女子和三名黑衣男子。其中一个女子一身粗布衣裳,难掩其绰约风姿。另外一个女子一身红衣、绝丽的容颜中含着三分英气三分妩媚,上挑的眉眼宛若春雨后的嫩芽,娇媚灵动,勾人心魄。
寒九一时间红了眼眶。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云嬛长公主。
云嬛长公主生平最爱红衣,她肤白貌美、高贵娇媚,确实也极为适合红色。寒九受她影响,生来也甚是偏爱红色。
寒九多年未见云嬛长公主,这一见,心神巨震,还没看清接下来的事情,脑海一痛,就从鲛人珠的记忆中撤了出来。
云藏半跪在寒九一侧,伸手扶住他,微皱眉头道:“澄心定意,抱元守一。”
同样的一句话,寒九没有像当初在河底一样立刻照做,而是睁开眼定定看着云藏,神色复杂。
云藏仿似看出了什么,出声安抚道:“有什么事,等修复好识海再说。”
寒九沉默了一下,闭上眼,尽量摒除杂念,一点点将识海中□□的力量抚平。
一切完成之后,外面时间已经不早。阿陆过来催了一次,本想叫二人上去吃饭,结果看到寒九在入定,便没有再来打扰了。云藏一直陪在寒九身边。所以寒九睁开眼的时候,正对上云藏虽凛若秋霜却隐含担忧的脸。
寒九躲避似的垂下头,将那颗赤红色的珠子置于掌心,默了一会儿才道:“这是鲛人珠,它的主人叫赤鳞……喜欢我大哥。”
云藏难得愣了一下,旋即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道:“我没有骗你。我不知赤鳞与你大哥的关系。”
寒九抬头看他,见他不似说谎,只好询问道:“赤鳞还活着吗?她的珠子为什么会在木犀手里?”
云藏浅浅摇头:“当年海姑娘收到赤鳞的求救信,立刻赶往南泽灵川城,结果到的时候赤鳞已经丢失了鲛人珠。海姑娘无奈之下只好找我帮忙。赤鳞不愿意说出鲛人珠的下落,我与海姑娘便顺着那鲛人珠的气息找到了你母亲。”
寒九听得心中一跳,开口道:“不是我娘拿的!”
云藏道:“我知道。”
寒九松了一口气,只听云藏道:“鲛人珠虽然是从你娘那里找回来的,但我和海姑娘都不相信你娘会拿走对于鲛人来说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问她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说是城里的珠宝店老板送来的东西,她看着漂亮就留下了。我们根据她所说的珠宝店位置去找那老板,结果到的时候老板已死。”
寒九道:“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只要赤鳞肯说出来就行。”
云藏道:“她不愿意说,我们线索又断了,所以海姑娘决定不查了,直接带着赤鳞和鲛人珠回东海。”
寒九大致猜到结果了。
“赤鳞没熬到回东海。”云藏道,“鲛人珠被下了剧毒,赤鳞毒发,我们又遭遇到蒙面黑衣人攻击,大意之下让赤鳞丧了命。”
一旁的木犀忽然凑过来,抓着寒九的手放到云藏手掌中。
寒九一脸莫名其妙,还没开口问,脑海中就传来木犀磕磕巴巴的声音:“主、人……可以、安、慰他一、下。”
寒九一脸黑线,木犀是怎么看出来云藏需要安慰的?他想抽回手,不料被云藏先一步握住:“你说赤鳞喜欢你大哥?”
一说到正事,寒九也忘记挣扎了,立刻道:“是。赤鳞喜欢我大哥,所以自愿献出鲛人珠。只是我看他们说话的样子和对话内容,好像我大哥一直在找鲛人珠似的。而赤鳞给他珠子,完全是在他意料之外。”
云藏看着寒九略微躲闪的眼神,再加上他微红的耳根,眼中划过一丝暗色:“这件事,和你父亲没关系吗?”
寒九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
云藏无声的叹了口气:“猜的。”
寒九沉默了一会儿,将自己在珠子里的所见所闻全盘说了出来,随后道:“我觉得我大哥有些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寒九的错觉,他总觉得寒渊的表现有些违和。
寒九和寒渊年龄相差较大,他蹒跚学步的时候寒渊已经在皇宫伴读;他初入学堂的时候,寒渊已经在朝廷有了一席之地。他们相处的不多,但感情也不算太差。他大哥对他尽心尽力,没少在父亲那里帮他求情。他在外面闯荡江湖的时候,好几次死里逃生,靠的都是他大哥给他安排的暗卫救命。
寒渊对于寒九来讲,是比父亲更加值得信任的存在。
“我大哥从来不是一个利用别人感情的人,更何况赤鳞对他真心一片,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是这样无情无义之人。”寒九皱眉道。
云藏想了想道:“或许和顾兰英有关。”
寒九也认真的思考了一番,觉得以寒渊对顾兰英的感情,确实有可能。
寒渊在十年前就成了亲,娶的是南泽国大将军顾军的女儿顾兰英。顾兰英嫁进来的第二年就怀了孕,第三年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取名寒黎,今年已经七岁半,是寒九一直都挺喜欢的小家伙。三年前,顾兰英再次怀孕,寒府上下一片欢庆,只是还没等孩子生下来,顾兰英大出血,死在了产床上……
顾兰英死得蹊跷,她不是第一胎,也不是一般的弱质女流,生产之前更是胎像正常、母子健康,结果忽然发生难产……
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从那之后,寒渊变得沉默寡言,整日不见人影,寒九也很少见到他,寒黎更是经常哭着要父亲。
寒九不知道寒渊是不是太过伤心顾兰英的死亡,他很多次都想找这位大哥好好谈一谈,但每次都被对方冷冷的拒绝。最后甚至连见都不愿意再见他。寒九那段时间没少为这事儿唉声叹气。
现在想想,顾兰英没有嫁入寒府之前,似乎生了一场大病,药石罔效,差点就入葬了。
寒九越想越惊,同时又想到他父亲那句[这鲛人珠的主人还活着,不能为他人所用],一时间对于自己的父亲更加心寒。
他虽然不喜自己的父亲,但他与其他孩子并没有什么区别。对于自己的父母亲,孩子们总会有着别样的依赖和期待。当寒敬言不能成为他可以依赖的父亲时,他便期待着他会是一个公正廉明、忠君爱民的好丞相。可是现在,寒敬言把他的期待也给打碎了。
随随便便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之后又用连环计嫁祸他人,甚至杀了珠宝店的老板,他这位父亲,竟然是个阴险狡诈、草菅人命的恶人!
木梯上传来声音,是阿陆下来看他们了。
云藏见阿陆带了饭菜过来,又见寒九神情郁郁,四周环境昏暗,于是道:“不必拿下来了,我们这就上去。”
阿陆顿住脚步,笑着答应一声,快步上去了。
云藏拉起寒九,给他理了理略有些乱的头发和衣衫,安慰他道:“不必想太多,以后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寒九闷闷的点点头,将鲛人珠重新交到木犀手里,当先朝前走去。木犀歪头看了两人背影一会儿,也乐颠颠的跟上去了。
寒九现在和木犀心意相通,知道他不会攻击阿陆之后,便也由着他去了。
外面天色已黑,甲板上海风习习,吹得寒九心中郁结之气去了不少。两人就在甲板上席地而坐,对坐着吃了一些东西。吃完后,寒九心血来潮从底舱提了几坛酒上来,又叫了阿陆、桑骜、张芑几人,一起在甲板上喝酒聊天。
于安宁姐妹听到动静,立刻也跟着从船舱的房间内出来,嚷着要和大家一起喝。
寒九知道于安晴性子坦率,她说能喝就肯定能喝,所以也没阻止两人。
说起来,他们这几人能出现在这条船上,都是各有各的目的。云藏是为了修行,桑骜是为了爱人,张芑是为了报仇;于安宁姐妹则是为了忠心。至于他自己……寒九执着酒杯看了云藏一眼,低眉浅笑,一口饮尽杯中酒。
“如果这船上有鲛人的话就好了,我听说东海鲛人擅歌,此情此景配上这酒,真需要曲声相和。”寒九笑嘻嘻的又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下,“阿陆,你会不会唱歌?”
阿陆连忙摇头道:“我不会。”
寒九又问于安宁姐妹:“你们呢?”
于安晴白了寒九一眼:“我们是那种随便就给男人唱歌的女子吗?”
寒九笑道:“那就唱给我一个人听好了,让他们都回屋去。”
于安晴斜着眼看了寒九半晌,忽然道:“你这话是认真的?”
寒九道:“有什么不认真的?”
于安晴道:“本姑娘只给自己的夫君唱歌听。”
寒九下意识接道:“那是当然!”随后他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一个姑娘家给调戏了?
于安晴立刻站起来走到寒九旁边坐下,从寒九手中拿过杯子,脸颊绯红的就着寒九喝过的地方一口饮尽,道:“寒小侯爷,有些话只有说出来,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寒九愣愣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姑娘,少女身上独有的芳香钻入鼻尖,让他更加恍惚。
于安晴见他这样,不怒反喜。正要再凑近一些,让寒九松口答应。结果下一秒眼前一晃,寒九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于安晴急忙朝四周看去,正看到云藏紧紧抓着寒九的手臂,一手揽在他腰间,将他禁锢在怀里。
“你做什么?”于安晴起身看向云藏,一脸怒容。
云藏抿紧了唇,一双黑墨似的眼睛看向于安晴,俊美的脸上燃着清晰可见的杀意。
寒九悚然一惊,也顾不上自己被勒的生疼的腰了,立刻反抓住云藏的手臂道:“云藏你冷静点!她可不是你的仇人!”
云藏听到寒九的声音,身上的气势不减反增,直逼得于安晴硬生生后退了好几步,一脸骇然的看着云藏。
寒九也没法了,他不知道云藏忽然之间发什么疯,反正他的腰马上就要被勒断了!
桑骜本来是拉着阿陆退在一边静观其变的,张芑则没有功夫,帮不上什么忙。最后还是木犀急得吱吱叫了两声,走过来去拨云藏搂着寒九的手臂。
云藏对木犀极为信任,所以下意识的放任了木犀靠近他身边。不过他在木犀碰到自己手臂的那一刻,忽然就后退了一步,抱着寒九换了一个方位站着。
寒九皱眉道:“云师叔,你这样很让人误会啊。我都要以为你是在暗恋我了。”
云藏似乎终于回过了神来,双眸缓缓下移,看向那双独属于少年的灵动双眸。
“是,我暗恋你。”
寒九瞠目结舌:“你说啥?”
云藏道:“是,我暗恋你。”
是,我暗恋你……
我暗恋你……
暗恋你……
寒九耳边不断的回荡着这句话,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或者说云藏只是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但这四周呼啸的海风,天上的繁星,还有于安宁的惊呼声,于安晴的怒骂声,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不是幻觉,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云藏,他从来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开玩笑。
他说他暗恋他,那就是暗恋他。
寒九下意识的去推拒云藏手臂和胸膛。
云藏似乎被他这样的动作给刺激到了,一手捏了他手腕上的阳溪穴,一边低眉凝视着他道:“你的答案?”
云藏的嗓音嘶哑,寒九从来没见过这样沉郁压抑的云藏,他一时没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
云藏重复了一遍道:“我说,你的答案?”
寒九恍然明白对方是要他的回应,但……他真的没想过云藏会给他这么大一个惊吓。而且他可以肯定的是,他喜欢的是女子,所以他注定要让云藏失望了。
寒九语带犹豫:“云师叔……你们国师一脉不是不能动情吗?这件事就当一个玩笑过去了吧!你说好不好?”
云藏定定的看着寒九,看着他眼神躲闪、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这才一字一字道:“不、好!”他的声音因为压得很低,又一直在隐忍着胸中汹涌的负面情绪,所以很是喑哑。同时咬字很重,如同带着某种恨意一般,听得人心里极为难受。
寒九还想再劝一劝,那边于安晴美眸圆睁,似乎已经忍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