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凌眉目一动,朝着陆无尘走来。陆无尘却是看着自己的双手,颤声道:“我伤了师尊?”
魏凌脚步一顿,心中生出一丝怪异之感。
果然,下一秒,陆无尘就左手灵力一爆,朝着自己右手砍去!
魏凌道:“住手!”他知道光喊一声没用,身子已跟着掠了过去。不过有人快他一步,按住了陆无尘的左手,将他撞翻在地。
陆无尘左手的灵力打在林溪肩头,林溪痛得面色苍白,还不忘劝陆无尘:“阿陆你别这样!你废了自己谁来保护卫前辈?再说卫前辈看到你这样自残,他会好过吗?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做这种糊涂事!”
魏凌心有余悸的顿住脚步,心底划过一丝无力,更有一丝隐隐的愤怒。
“你真是有出息了,不想着破除心魔,却想着自残?看来我魏凌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
陆无尘回过神,一见魏凌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心中一急,就想起身到魏凌身边去。可他刚刚从走火入魔的状态醒过神来,又被魏凌一番话刺激,心头激荡,血气上涌,不但没起来,反而吐了一口血出来!
魏凌见他如此,眉眼一抬,走过来在他胸|前心肺处拍了一掌,道:“你还不如林溪看得明白。”
陆无尘被魏凌拍过,胸中郁结之气立刻少了大半,体内的灵力运转也顺畅了不少。
刹那间,陆无尘明白了魏凌的意思。
心魔其实就是人心底的执念,抱着这样的执念,心底的郁结之气只会越积越多,在某一点的时候彻底爆发。哪怕他成功的压制了心魔,但郁气还在,长此以往,在他体内必定埋下隐患。
魏凌此时,是在帮他排解郁气。
“师尊……”
“别叫了,我没聋。”魏凌打断他,“只是额头刺破了一点皮,用药抹一下两天就痊愈,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你这样我都要后悔……”
陆无尘一把抓住魏凌的手:“不能后悔。”
魏凌心中失笑,面上却是清清冷冷地道:“不后悔,难道要我和一个断臂在一起?”
陆无尘猛地一扑,把魏凌压到地上,盯着他道:“不断臂,师尊不准后悔。”
魏凌对陆无尘没防范,林溪在一旁没注意,所以谁都没想到陆无尘会一扑成功。
魏凌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谁知被陆无尘伸手抓住,攥在了手心里道:“师尊答应过我的。”
魏凌无奈,抬眸看了上方的人,道:“你先起来。搂搂抱抱的成什么样子?”
陆无尘不依不饶,低头去亲魏凌已经不再流血的额头。
魏凌嘶了一声,一则是被陆无尘舌|头碰到伤口蛰的,二则是被旁边目瞪口呆的林溪吓得。
“混账!还不起开!”魏凌老脸臊红,推着陆无尘起身。
陆无尘怕魏凌真的生气,也不敢太过违背他的意思,便顺势起身,抓了魏凌另一只受伤的手,低头去舔。
魏凌一巴掌挥在他后脑勺:“属狗的吗?”
陆无尘脸色变了变,垂下眉眼没有做声。不过他嘴下的动作倒是没停,一直坚持着把魏凌伤到的掌心给整个的舔了一遍。
魏凌疼得直抽气,还得忍着不表现出来,一时间也没空顾一旁的林溪了,对陆无尘道:“快别舔了,你那不是有药吗?随便上点药,过个两三天就没了。”
陆无尘不听,魏凌就着坐着的姿势去踹他:“反了你了!”
陆无尘见魏凌真的恼了,便停下动作,从储物袋取了药给魏凌上药包扎。
林溪看了半天的“打情骂俏”,此时连询问的力气都没了,轻声道:“……不清洗一下吗?”
陆无尘取了一瓶药扔给林溪:“唾液可以清理伤口。这是养身丹,你吃了,疗伤。”
魏凌心想把别人打伤,也没个对不起,直接一瓶药打发了?
林溪却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立刻服了一颗药,把剩下的还给陆无尘:“我伤得不重,剩下的你留着,备用。”
陆无尘缓缓摇头:“还有很多。”他把自己储物袋往下倒了倒,一堆的瓶瓶罐罐就掉在了地上,“你看。”
魏凌眼角抽了抽,没说话。
林溪兴奋地两眼发光:“卫前辈对你可真好,给你这么多丹药!”刚说完,林溪就不好意思的笑了――卫前辈和阿陆是那种关系,他对阿陆好不是应该的吗?
完全不知道林溪已经脑补出一段感天动地师徒恋的魏凌,淡声解释:“他自己炼的。”
林溪从惊讶变惊喜:“原来阿陆的炼丹术这么好!”
魏凌简直不忍再看林小朋友的变脸术,这短短的一刻钟,他这又惊又喜又兴奋的神情和惊叹声,简直如同让他看到了21世纪的迷妹……
陆无尘捡了几瓶看起来就不错的递给林溪:“解毒丹、止血丹、养身丹、培元丹、固灵丹,还有对敌时服用的回灵丹,你留着。”
林溪这下也不和陆无尘客气了,连忙收了,顺手还捞了几瓶辟谷丹。
陆无尘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包扎好了魏凌的手伤,此时给魏凌擦洗了一下额头和脸上的血迹,抹了药,又给包扎了一下。
魏凌面无表情道:“一点小伤,无需包扎。”头上绑一圈白布什么鬼!他又不是凡人界的小娃娃!
陆无尘只好又把白布拆了,重新抹上一层药膏。
林溪去那隆尸体那边捡了他的东西回来,魏凌低头一看,有戒指、镶嵌了魔法石的长剑、还有一个项链。
魏凌把戒指捏在手指间,看了看道:“空间戒。”
林溪道:“是和储物袋一样的东西吗?”
魏凌点头:“比储物袋好用一些。”至少不用挂在身边到处跑,打个架还有可能被人一掌拍落。戒指就不同了,除非手指削掉,不然谁都带不走。
陆无尘看了魏凌一眼,右手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剩下的项链也是个空间项链,不过魏凌打不开。交给陆无尘,陆无尘也没办法打开。最后还是魏凌想起了当初在九转玄机塔看到过的一本《神族空间魔法探闻》,似乎提到过异族的空间魔法破解办法,试了试,没想到成功了。
魏凌对这个世界的主要人物、道具、种族、妖兽、势力分布等等设定,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但真要问他详细的人物日常、道具操作之法、或者种族、势力的具体分布及形成原由等等,他还真不知道。
一本小说字数有限,必须有详有略,有所侧重,很多地方都是一笔带过,甚至连个大致的形貌都没有,又或者只是一个形貌轮廓。
当有一天这本小说化成了一个世界,一个独立的、成熟的、拥有天道规则的世界,那么这个世界当初一笔带过的地方,都会被这个“世界”衍生出来、完美进化。而衍生出来的、得到完善和进化的部分,是魏凌这个外来者永远无法预测和应对的。
所以魏凌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完全没预测到会在那隆的空间项链中找到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名单。
一份神族在华夏族安插奸细的名单。
上面有近千年来,所有神族奸细名字的名单。
魏凌第一反应是避开陆无尘和林溪的视线,但下一刻,他反应过来,陆无尘和林溪根本不认识神族的古文字。
作为一个学霸,哪怕是每天宅在家里打游戏写小说的学霸,他也是学霸。英文八级过得溜溜的,顺便还研究了下古英语。
所以,神族的古文字,魏凌设定成古英语。形态变化繁复多样,一般人不认识,只有神王身边的一阶神族才熟知这种语言体系。
魏凌把涂上了魔法药水的羊皮纸卷重新打开,目不转睛地一个个看过去。结果却没发现阿迪瑞斯的名字。
万宗门隐藏的暗鬼,除了阿迪瑞斯,还有二十七人。上一次容止道尊拔除五名,都是近几年混进去的。而剩下的二十多人,魏凌大致一看,竟有近十人都身居要职!
陆无尘见魏凌脸色凝重,略诧异道:“师尊看得懂?”
魏凌道:“能看懂一部分。”这些奸细的名字、甚至人生,都是这个世界自动补充完整的,魏凌只认识万宗门那几个地位比较高的奸细弟子,其他门派的完全两眼一抹黑。qiuyelou
把项链递给林溪,魏凌道:“这东西很好用,你试试把自己的血滴上去。”
林溪有点受|宠|若惊:“给我吗?”
林溪这样问的时候,猛地一看,还真和斐乐有那么一丁点儿像。
不是长得像,而是神态表情像,甚至是语气。
当初魏凌答应要给斐乐固灵丹时,斐乐也是这样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前辈?”见魏凌盯着他不作声,林溪有点紧张。
魏凌失笑,把项链里的东西重新收进项链,让林溪滴血试试。
剩下来空间戒指中,都是一些魔法石、金银珠宝、魔法药水或者一些神族书籍,包括不少的魔法书、神族服饰等等,甚至是那隆的身份腰牌。
魏凌倒是没想到,那隆还真是神族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
神族也是有派系之分的,比如原著里面的阿迪瑞斯与金焰,两人一个是神王之子,一个是华夏族的叛徒。分成神族保守派和同盟者两个派系。
而那隆,他属于同盟者派系的四阶指挥者,数年前来南疆与巫族谈判,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掉到了这个深渊下面。
三人把那隆的东西分了一下,魏凌只拿了羊皮卷,其他什么东西都没要。陆无尘倒是无所谓,反正他的就是师尊的,他不介意帮师尊拿着。倒是林溪有些不好意思。
魏凌起身,正要回大殿。林溪却是挠了挠头道:“前辈……我可不可以……帮他收下尸?”
魏凌回头看他,眉梢挑高,很明显带着点儿不乐意。
――不是他魏凌小气,实在是这家伙太恶心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再说了……
对着陆无尘的方向,魏凌淡声道:“问他。”说完就走,完全不给林溪反应的时间。
不出所料,陆无尘后脚就带着脸色不太好的林溪回来了。
魏凌在烨火身上找到储物袋,试了试,没打开。
林溪走过来道:“卫前辈……我知道他不是好人,不过他之前救过我。您别生气。”
魏凌瞥他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救过你?林溪,我不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这么多年,为什么还会这样单纯,但以后,你不能这么单纯下去了。”看了眼陆无尘,魏凌道,“告诉他他体内有什么。”
陆无尘从那隆的戒指里掏出一个和拨浪鼓差不多的小玩具,轻轻转动鼓柄。
林溪脸色一白,立刻捂着肚子痛叫。
陆无尘停止转动,伸手一只手扶他:“你体内的傀儡粉非常多,日积月累,跗骨入髓,彻底拔毒至少需要半年时间。”
林溪惨声道:“我中毒了?”
魏凌都有点不忍心看他这小可怜的样儿了:“无尘从一开始就发现你中了毒,之所以没有揭穿,是因为那隆比我们三人的修为都高,贸然敌对于我们不利。此前我和无尘故意出去,就是为了给他下毒的机会,让他以为我们三人都受了他掌控。”
林溪不知想起什么,脸色一红:“那你们……当时……”
魏凌正在想办法解开烨火的储物袋,便随口问道:“我们什么?”
林溪鼓足勇气,冲口而出:“前辈和阿陆是不是、是不是那种关系?”
魏凌凝眉,看着昏迷中的烨火,目光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林溪问完就闭上了眼睛,他以为自己会被魏凌或者陆无尘训斥或者责骂,再或者恼羞成闹也有可能。但他等了半天,两人一点反应也无。
林溪忍不住,睁开眼看向魏凌。
魏凌还在想烨火的事。
陆无尘察觉异状,道:“师尊?”
魏凌回过神,把储物袋递给陆无尘:“你掌门师伯曾经给过我一颗保命的珠子,我把它交给了烨火。如今烨火昏迷不醒,我本打算试试这颗珠子里面的传送阵法,没想到……”
陆无尘试了试,脸色凝重:“这储物袋设了特殊的禁制。”
魏凌道:“而且不属于宗门内任何一种禁制手法。”魏凌穿越以来,为了不被人拆穿身份,没少汲取宗门的相关知识和关于这个世界的一些基本常识。其中万宗门的数百种禁制手法,他就算无法一一使出,但认出来却是没问题的。
偏偏烨火储物袋上面的禁制,不属于这数百种的任何一种。
魏凌取出羊皮卷,重新看了一遍,确定上面没有烨火的名字,才敛眉道:“或许是烨火在别的地方学了什么禁制。”
陆无尘突然想起一事:“烨火师兄的那只四脚蛇呢?”
魏凌眼帘微动:“……进地宫之后就没见了。”
此时此刻,林溪终于怒了。
他快步上前,站到魏凌和陆无尘中间:“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魏凌道:“什么问题?”
林溪睁大了眼,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泄去:“……没、什么。”
眼见林溪沮丧地抽回身,往旁边的墙根走去,陆无尘道:“如果是真的呢?”
林溪回头:“什么?”
陆无尘道:“如果,我和师尊在一起,你怎么想?”
魏凌一惊,握住储物袋的五指下意识收紧。
师徒相恋,罔顾人伦。更何况还是两个男子!
林溪先是略显迷茫地看了陆无尘一会儿,许久之后才道:“这种事和我怎么想有什么关系?这种事是你们怎么想啊。”
片刻之后,陆无尘忽然笑出声来:“果然是你林溪会说出的话。”
林溪莫名其妙:“我怎么了?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如果是真的,阿陆,你的心魔就必须得除去。”
陆无尘收敛笑意,道:“嗯,我发誓,绝不会让它再有机会伤害师尊。”
魏凌抿了抿唇,终究什么都没说。
大殿陷入死寂,外面大风吹过,鼎里的火苗被吹得弯了腰。
许久之后,陆无尘道:“我们可以利用守护兽来对付烛九阴。”
魏凌摇头:“若我所料不错,殿外面幸存的那些妖兽,都只是守护结界的防御兽,而不是镇压烛九阴的攻击兽。”
妖兽有防御型的、攻击型的,还有可攻可守型的。而他们一路上所见的,大都是没攻击性的防御兽。
用它们来牵制烛九阴,根本不可行。
林溪听明白了两人的意思,于是也跟着一起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魏凌走到大殿正中间的位置,无意间负手转手,恰好看到殿中的烛九阴雕像,脑中灵光一闪,道:“烛九阴,巫族圣兽,吃人,镇压。”
忽然地,魏凌道:“肚子!”
陆无尘道:“肚子?”
林溪也道:“什么肚子?”
魏凌指了指烛九阴的肚子:“万宗门那位语冰者前辈,他还有一个外号,叫‘万事留一线’。据我所知,他不管做什么事都会给人留下一线生机,而只要找到他留下的线索,那么不管是怎么样的绝地,我们都可以安全离去。”
林溪一拍手:“那位前辈的线索,在这个雕像肚子里?”
这下不等魏凌开口,陆无尘已经灵剑出手,直接跃上雕像上方,从其头顶一剑插了下去。
―――――――以下明日替换――――――――――
寒九耳边听着细细的泼水声、洗澡声,见那个厨子端了一些吃食和糕点过来,就开口让他端到床边的矮榻上,他手肘顶着床榻,身子半倾,伸手往那边拿了一块点心回来往嘴里填,正吃得开心,一低头就发现云藏睁开了眼睛,正对着他手中的点心发呆。
寒九想着云藏本就警觉,现在被吵醒也正常,又见他盯着手中的点心,以为他也想吃,便想也不想的递到他嘴边,问道:“要吃么?”
云藏张嘴含.住点心,顺便舔.了一下寒九的指尖,吓得寒九“唰”的一下抽回手,脸色爆红。
随后,寒九想到……点心是他咬过的。
这么一想,寒九脸上更加烧得慌,一时间他没了吃点心的心思,也没了撩.拨对方的心思,身子一沉就躺回床里面对着顶帐发呆了。云藏侧头看着寒九,寒九知道他还想吃点心,于是眼睛眨也不眨的道:“在你旁边,自己拿了吃。”
云藏自然不肯,两人正磨蹭着,那边少年就洗好澡穿好衣服出来了。店小二帮他将身上有冻疮的地方上了药,这才和寒九说了一声都打理好了,问他还有没有其他吩咐。寒九知道客栈已经没有了多余的空房,只好又多出了一些银两让店小二拿了两条被子过来铺在了那边的软塌上,让少年先将就一晚。他则被云藏抱着手臂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寒九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他平常睡觉跟个死猪一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大清早就醒过来的。现在醒这么早,完全是因为……胸闷!
他低头朝胸口看去,果然毫不意外的看到了一只手臂,这只手臂正紧紧的搂着他,搂得他几乎踹不过气来。
云藏在寒九的挣扎下,渐渐有了动静。他先是蹙了蹙眉头,睫毛颤了一颤,随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这一睁眼,就吓得从床上滚了下去。
寒九一见他这反应,一肚子的起床气立刻烟消云散,当下就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连那边软塌上的少年也被他狂放的笑声给吓醒了。
寒九一边笑一边半支着身子捶床:“云藏!哈哈!你竟然吓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晚上有多豪放?今天这么害羞是不是已经迟啦?”
云藏脸色一白,坐在地上抬头看了寒九一会儿,涩声道:“怎么……回事。”
寒九以手支颐,趴在床头,半张脸朝着云藏笑道:“你不记得了?你昨天可是囔囔着一定要和我睡觉呢!又是亲又是摸,还要扒我衣服,真是要多豪放有多豪放,怎么这会儿就不记得了?”
云藏脸色白了又白,几乎有些支撑不住的一手拄地道:“你莫胡说八道……”
这话说的实在底气不足,于是寒九更加得意道:“什么胡说八道?喏,那边的小兄弟可是可以作证的,店小二也能作证。你说你摸也摸了、抱也抱了,总得给我个说法吧?我想云师叔一定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对吧?”
云藏的眉头蹙了起来,这是寒九第一次在神智清醒的云藏脸上看见这种苦恼的神色。他忍不住在心中笑了个天翻地覆,直到云藏眸色变幻,脸色越来越黑之际才开口道:“唉,还好本公子聪明绝顶又有神功护体,不然这一世英名啊!”
云藏:“……”
“所以呢,其实你没做啥,我也没损失啥。”寒九说着大笑起来,在床上翻滚了两圈,这才止住笑声坐起身。
云藏看着笑得两颊通红的寒九,半晌不语,最后缓缓从地上站起身,从旁边的衣架上拿下外袍穿上,转身从容不迫的洗脸漱口。要不是他的步态比平日略有凌乱,四肢动作略有不协调,寒九说不定还真以为他是根本不在意自己刚才的捉弄呢。
不过寒九也不是那么没有眼色的人,他虽然喜欢撩/拨这位面瘫的师叔,但每次玩笑也都是点到即止。他见云藏很是不郁,也便收起了调笑的心思,下床穿好衣服,一边洗漱一边打招呼道:“我开个玩笑,你也别放在心上。咱们清白的很,你看,衣服都没脱……而且昨晚店小二和厨子都在,再不济那边还有个小兄弟在看着呢,我哪能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啊。”寒九说着,自己倒先笑了起来,他这时收拾的已经差不多了,便去榻边拉了那个小少年下床,“起来洗漱一下,等一下去雅间吃早饭。”捏了捏少年的手腕,寒九皱眉道,“这么瘦,估计短时间内还真养不出来肉。”
少年抿了抿嘴,低着头小声道:“谢谢……”
他的声音很小,要不是寒九内力深厚,又和少年距离很近,说不定还听不清他说什么。
寒九拍了拍他的头道:“对我来说只是小事一桩,反正我身边还缺个跟班儿。你要是有地方去,我也不介意送你过去;要是实在没地方去,就跟着我打个杂做个跟班儿什么的,总好过一个人在外面流浪。”按照昨晚遇到他的情形,估计这孩子也没什么家人和去处,寒九这么一说,也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他以前在南泽也经常接济或收留一些流浪儿,虽然他现在不是在南泽的国土,但天下流浪儿都一样,不管是哪一国的子民,能帮一把是一把。
少年的目光怯弱而躲闪,在寒九的安慰下才抬头坚定的看向寒九道:“阿陆想跟着公子。”
寒九倒也不意外:“阿陆这个名字不错。你姓什么?”
少年道:“阿陆没有姓……公子会嫌弃阿陆吗?”
寒九一愣,无论是南泽国还是北鲛国,所有的子民之中,唯一没有姓氏的,只有奴隶。这少年这么说,莫非……
少年见寒九低头在他耳后逡巡,身子一缩,瑟缩道:“公子……阿陆不是奴隶,阿陆只是没有父亲。”
他这么一说,寒九懂了。当下也不再问什么,等他洗漱过后,就带着他和云藏出去吃早饭了。
吃过早饭,寒九让店小二帮忙雇了一辆马车,然后又煎了一碗药让云藏喝下,阿陆身上的冻伤也处理了一下,这才带着两人坐上马车往峄山赶去。
峄山在桑海城以北五十里左右的地方,是个不算大的山,赶过去大概需要两个时辰。
在马车上,寒九顺便把昨晚在桑海城遇到的百鬼夜行告诉了云藏,问他有什么看法。云藏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一句话都没说。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看起来比平日略有不同,但寒九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同,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似乎是比平日里更冷了?
寒九默叹一口气,感觉这位师叔好难伺候。于是他便不再和云藏搭话,转而和旁边的阿陆聊了起来。
寒九从阿陆嘴里陆陆续续的了解到了桑海城的一些事儿。
桑海城在一年前并不是现在这般模样,那时候的桑海城歌舞升平、夜不闭户,客商游人络绎不绝,很多人为了来这里看一看晚上的涨海潮不远千里跋涉而来。
一年前的某一夜,观潮台忽然被海水淹没,当时在那里的客商游人全数死亡,之后桑海城就不平静了。
百鬼夜行只是其一。据阿陆所说,从桑海城南区码头出发,向东三百里处,有一处禁地,下过海的人都知道,那里是有去无回的吃人海。一年前,有渔夫偶然到了那片区域,忽然发现经常路过的海域多了白花花的浮尸。他当时吓坏了,第二天再带人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了浮尸,只是那里的海域似乎比别的地方水流急了一些,颜色也更加深沉一些。没过多久,那里就发生了第一次吃人事件。
之后每个月吃人事件都会发生一到两次,有不信邪的人驾船过去,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会被黑沉沉的海水吞没下去,连尸体都找不到。
上一任的桑海城城主为了这事儿也请人做过法什么的,但一点效果也没有。渐渐地,桑海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吃人海的存在,下海的人都会谨慎的避开它,甚至那片区域的百里之内都没有人再去过了。
有很多人猜测,百鬼夜行的那些游魂,就是死人海的冤魂,他们在桑海城夜游,其实就是为了找替死鬼呢。所以桑海城一到夜晚,房门紧闭,再也没了当初的热闹,更没有了观潮的人。
寒九回忆了一下昨晚遇到的游魂,忽然想起那些游魂有两个极为相似的特点。于是他问阿陆道:“当初看到浮尸的那个人是桑海城本地人吧?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阿陆摇头:“我那时候被赶出家门……没太注意这个。”
寒九拍拍对方肩膀道:“没事儿,等回城里我再问问其他人。”
阿陆道:“公子是想调查这件事吗?我听说那片海的死魂特别凶,根本没有人逃出来过……公子还是别管了吧。”
寒九笑道:“我倒是想管,但我道行太浅根本管不了。咱们要真遇上什么事儿,估计还得师叔出马。”寒九边说边瞅了瞅目不斜视的云藏一眼,笑嘻嘻道,“师叔,你说我说的是吧?”
云藏没有说话。
寒九也没指望云藏能附和他,于是又转回头对阿陆道:“你今年多大了?还有没有什么亲人在桑海城?”
阿陆摇头道:“我今年十六岁。至于亲人……大概没有吧。我生下来就没有父亲,我母亲在我八岁那一年也病死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流浪,后来我被城主府的大公子捡了回去,服侍了他几年,在他接任城主的时候,因为得罪了管家,又被赶出来了。”阿陆说完,见寒九低着头没有接话,一时间紧张起来。
寒九却是没注意到阿陆的紧张,只是伸手扯了扯云藏的衣袖,见他抬眼看向自己,这才开口道:“你看阿陆资质怎么样?”
云藏眸色一动,重新垂下眉眼,半晌之后才缓缓道:“资质尚可,但心志不行。”
寒九笑道:“心志嘛,这个可以慢慢磨练。”随即话锋一转,“师叔你好像还没收过徒弟?”
“不收。”云藏不等寒九继续游说,直接拒绝。
“喂,别这么急着拒绝啊。”寒九笑嘻嘻的道,“你看阿陆乖巧懂事资质又不错,又没有家人的牵绊,不正符合你们这一脉传承的条件吗?”
云藏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南泽历代国师不可对情/色有所沾染,他凡心已动。”
寒九挑眉:“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寒九边说边看向脸色煞白的阿陆,略微诧异,“不会是真的吧?”
阿陆踯躅了半晌,最后艰难的点了下头:“阿陆……确实有喜欢的人。”
寒九:“……你才16岁啊。”
云藏忽然道:“你也是16岁,如果不是发生之前的意外,你现在已经成亲了。”
寒九摸摸鼻子:“那是家里逼的,他这是自己喜欢的,能一样吗?”云藏说的是南泽皇帝给他指的一门婚事,成亲对象是他皇帝舅舅的小女儿,萧灵犀。他和萧灵犀从小一块长大,只有兄妹之情,根本没有男女之爱。
“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寒九说着对外面喊了一声,叫了车夫道,“还有多远?”
车夫回头喊话:“大概还有二十里路,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寒九看看天色,因为早上起得晚,现在走了大半的路程,时间已经快到晌午了。他叫车夫把车停下,回头和云藏阿陆说了一句下车休息,便第一个跳下去伸展筋骨了。
阿陆下车后帮忙铺好东西,又拿出干粮给大家分,自己则拿着水囊去找水。寒九叮嘱他别跑远了,他答应一声就跑了。
其实他们来的时候带了两个水囊,一路上寒九没怎么喝水,云藏则是一点没喝,倒是阿陆自己一个人就喝空了一个水囊。看着阿陆那瘦瘦小小的身材板,寒九十分不解他那么多水都喝到哪里去了。
他们休息的道路两旁有一些稀稀落落的野树林,四周枯黄的草木中间偶尔刮过一阵风,吹得耳朵里全是呜呜呜的风声。
寒九活动完四肢之后,和车夫分别吃了两块点心,一转头见云藏却是一动不动的在一块石头旁打坐。寒九心道这脾气还挺倔,现在连饭都不吃了。随后便摸摸鼻子,走到干粮袋旁拿了一块饼过去,见对方睁开眼看向他,他才把饼递过去道:“虽然你这身体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但也差不了多少,多少吃一点。”
云藏接过饼,视线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阿陆离去的方向。
寒九盘腿坐到云藏对面,低低的笑出声来:“你不喜欢阿陆?他还只是个孩子。”
云藏淡声道:“百鬼夜行之时,一个人流连于外。”
寒九哑然。他承认阿陆出现的时机有很多疑点,但他这个人一向不喜欢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人,尤其对方还是个孩子。但云藏说得对,百鬼夜行对于普通人而言无异于灾祸,只要撞见了,轻则失魂,重则丧命。阿陆在桑海城流浪这么久,没有地方栖身,必定撞见过百鬼夜行的状况。那么他是怎么避过百鬼索魂的?
桑海城有异,阿陆更有异。
但……
想到阿陆那瘦骨嶙峋的样子,还有他怯弱惊惧的眼神,寒九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但他眼神纯善、气质柔和,并不是奸邪之人。你也看得出这一点。所以就算他有什么秘密,那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咱们和他不算熟识,况且就算是咱们俩之间,也并不是没有各自的小秘密的,你说是不是?”
云藏将刚送到嘴边的饼放下,抬眸凝视着寒九:“咱们?”
寒九笑道:“你总不至于一点秘密都没有吧?”寒九身子前倾,仔细盯着云藏的脸,见他目光微闪,扭开了脸,立刻嘿嘿笑了起来,“看看看,被我说准了吧!你也有自己的小秘密,我也有自己的小秘密,那么阿陆的事儿,咱们也别太在意了。”
云藏道:“你随意。”
寒九伸手戳了下对方的肩窝:“你就不能换个表情吗?我觉得你昨天晚上那样就很好,又乖又软……”
云藏“唰”的一下站起身,将饼扔回寒九怀里,二话不说换了个地方打坐。寒九低头笑了笑,捡起烧饼自己啃了起来。等他啃完的时候,阿陆也回来了,几个人重新上路,一个时辰后到达峄山山脚。
峄山不大,从山这一边到山那一边不消半个时辰就能走完。云藏口中的海姑娘就住在峄山东侧的山脚。
几人到了峄山东边,寒九让车夫和阿陆在车上等他们,自己则和云藏一起去找海姑娘。走到一处泛黄的竹林边上,寒九道:“按照附近的阵法来看,这里的竹子不应该枯黄吧?”
云藏点点头,道:“小心点。”
寒九也知道这位海姑娘怕是出了什么事了,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和云藏一起按照阵法走势依次进入。寒九于阵法上的造诣算不得极好,但有云藏带路,破阵的时间大大缩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站到了一个农家小院之前。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发现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寒九缓步上前,伸手推开院门,门闩上面已经落了一层层的飞灰,推开的一瞬间上面的门栏上也落下了不少灰。云藏上前伸手帮他遮挡了一部分灰尘,淡声道:“进去吧。”
两人进去之后,见院中种的花草蔬菜什么的大多数都枯死了。只有齐腿深的枯草坚韧的生长在院中,连中间的小路都被掩盖了大半。到了房屋门前的时候,更是有一只半大的黄鼠狼仓皇逃走,看得寒九是咂舌不已。
“这位海姑娘……你多久没见过了?”寒九一边推开门,一边偏头问云藏。
云藏沉默了一下,道:“十三年。”
寒九跨进屋中的脚步顿了一下,勉强笑了一下道:“呵呵,才十三年啊。”
云藏道:“她虽不是修行之人,但她身怀异术,只要不是遇到像我师傅那样的高手,应该不会出事。”
寒九耸耸肩:“我觉得,她可能是搬家了。”
云藏没有接话,他走到堂屋右面的墙壁前看了一会儿道:“不是搬家,是出事了。”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幅画,“这幅画是她丈夫留给她的,对她来说很重要。”
寒九凑过去看了看,那是一幅海景图。画中的海水波澜壮阔,海的深处有一个若隐若现的海岛,在海水氤氲的水雾间宛若仙境。
云藏又道:“这里的东西摆放整理,没有缺失和破损,说明她是像平常一样出门,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寒九道:“确实如此。那么我们现在怎么办?找不到海姑娘,我们就去不了东海。”
云藏道:“先回去再说。”
两人在屋里转了一圈,寒九把那幅图收了起来别在腰间,云藏则什么都没动。两人往林外走去,刚走了一半,就听到外面传来“嘭嘭嘭”的巨响。随后又有人的呼救声和哀嚎声传来,寒九仔细一听,正是阿陆和车夫的声音!
寒九第一时间冲出去,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全身白毛的高大生物正一手拎着车夫,一手拽着阿陆,一副要摔死两人的模样。寒九提剑而上,凌厉的剑风扫过那怪物的双臂,对方被迫放开车夫,空出手来阻挡寒九的攻势。
剑光在其掌心划出一道伤痕,对方惊痛,立刻将阿陆甩过来阻挡寒九的下一波攻势,寒九急忙收剑,拦手抱住阿陆,将他拨到身后。正要趁势重伤白毛怪物,手腕一沉,竟然是被云藏拦住了。
云藏道:“这是海姑娘的灵猴。”
云藏虽然这么说,但那怎么看都不像猴子的怪物却是又扑了上来,眼见就要一个拳头砸在云藏身上,云藏伸手轻飘飘的拦下,道:“木犀,不认得我了?”
此时寒九看到了这怪物的正面,对方确实是一只猴面猿身、雪牙金爪、双目紧闭的大猴子。只是它的身材较普通的猿猴实在大太多了,看起来足有一辆马车那么高,真难为刚才云藏轻飘飘的一伸手就将对方拦下。
白猴对着云藏歪了歪头,鼻翼耸动,闻了半晌之后,忽然兴奋的手舞足蹈、抓耳挠腮,嘴里唧唧的叫着,似乎是在和云藏说话。
寒九见它不再攻击人,立刻回身查看阿陆和车夫的伤势。车夫因为被猿猴拍了一掌,受了震伤,寒九给他吃了一粒专治内伤的药丸。至于身体上的摔伤和擦伤,只能等回到城里再行处理了。
阿陆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有胳膊上和脖子上被猿猴掐出了大片的青紫。
寒九将两人扶到马车上,回来对云藏道:“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
云藏看了寒九一眼:“……我不会猴语。”
“……”那您老站在这里和猴子手拉着手的半天是干啥呢?寒九不忍直视的抽了抽眼角,“那你打算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
云藏略微皱了下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木犀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