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之年 第二百四十四章 城破

边境军团后勤官杰斯特.汉默尽管内心愤恨不已，对于当下外城墙被兽人军团轰开，守卫、民兵士气低落的时候，男爵阁下手里还掌握着一队重装骑士预备队，将会是扭转已近倾颓战局的关键，心情稍有舒缓，随即迫不及待地开始催促。∈↗頂點小說，..

雷格尼.坎伯特的下巴高高抬起，一撮刻意修剪过的山羊胡得意地抖动，等到后勤官的语气变得焦灼，内心近乎扭曲的虚荣感得到满足，才举手示意近卫侍从下达独角兽骑士团全军出击的命令。

主楼阳台上，前端系着坎伯特家族纹章的燕尾旌旗的黄铜长号，被肺活量惊人的城堡守卫吹响，节奏明快的进军号，远远地传扬开去。

依山而建的副堡，吊桥轰然落下，主门豁然往外打开，四骑并列的重装骑士中队，端起五米长的龙枪，缓步冲下略带弧线的梯道，贴着山体冲到还未坍塌的外墙。

男爵阁下右手比划了一个手势，忠心耿耿的守卫扳动机纽，一段二十米长的城墙仿佛抽走支撑的承重柱，依次轰然落下许多砖石，露出一条可供冲锋的平整斜道。

钢铁洪流毫不停留地冲向兽人远征军团侧翼，七尺高的奥尔登战马几次提速，额骨面甲的螺旋矛，胸口的撞刺，在燃烧的火光中闪耀冰冷的金属光泽。

里许长的距离，一百五十位骑士在冲锋中自发调整为两排，箭矢状的阵形，有如一把锋利的匕首，捅向兽人远征军团的腰肋要害部位。

酋长克鲁伦.石心早有防备，当不远处几百只马蹄不停敲打地面，传来令刚刚见血转化的兽人苦工胆颤心惊的震动，他就举起图腾权杖，号令侧翼的战士竖起钢铁丛林。

生铁长枪、战矛尾端抵在地面，斜放在三层复式厚盾上，兽人战士藏在盾牌后面，左右脚弓箭步站立，再肩膀扛住盾牌。

奥德里奇.特里斯轻轻摇头，这种被动的防守阵势确实无懈可击，不过在全副武装，重量达到吨位的重骑兵铁蹄冲锋下，被钢铁洪流冲毁的几率更大，即使用生命为代价迟滞对方的冲势，顶多只能做到两败俱伤。

“兽人军团补兵容易，恢复集群战力就有些欠缺了，经历战争的老兵很珍贵，不能白白浪费掉。”

伊安.麦卡雷恩的话提醒了美德骑士，迫击炮小队由于弹药消耗殆尽而彻底哑火，现在该轮到火枪团发威了。

“举枪！”

在奥德里奇.特里斯无言的默许下，伊安.麦卡雷恩再次主导局面，两百杆射程惊人的奥术火枪，枪口调转方向，瞄准越来越近的重装骑士，整齐划一地扣动扳机。

“噗……噗……噗”

两百枚火焰飞弹激发而出，对准发起决死冲锋的骑士阵列，充当最锋利箭头的精锐，螺旋不断的尾焰轨迹，穿过兽人军团侧翼的钢铁丛林，直扑面目渐渐清晰，端起龙枪的重装骑士。

孰料不到，特意强化射程的火焰飞弹，击中对方的瞬间，人马连体铠甲表面应激浮现藤蔓似的的银白纹路，当场削弱一环塑能奥法的威力。

“精灵的法术防护盔甲！”奥德里奇.特里斯开展以来保持沉默，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并立即下达命令。

“换枪！”

火枪手训练的时候还能表现出从容，当不远处的钢铁洪流越来越近，他们的手脚仿佛生锈似的变得迟钝，不过好歹还有四五十杆燧发枪正常端起，根本来不及瞄准，匆忙之间发射出去。

“砰……砰……砰”

枪口吐出大团白烟，火药燃烧的硝烟味道迅速弥漫周围，生铁弹丸多数落空，不过也有小部分幸运地命中速度提到极限的重装骑士。

充当箭头的十一个精英骑士，迎风面如受重锤，千锤百炼的复式铠甲当场碎裂，内衬的锁环甲、棉垫完全发挥不出缓冲的作用，肋骨当场折断，断茬刺入心肺等内脏，眼看就活不成了。

即使骑士已经重伤濒死，连体铠甲的特殊性，还是将他们牢牢地捆缚在战马的背上，而且十六尺长的龙枪再也无法维持平举，缓缓地向下垂落。

换上燧发枪自由射击，仅此一轮就干掉了五十名装备法术防护铠甲的重装骑士，削弱了三分之一的钢铁洪流，再也无法维持刚才的凶焰气息，疏落的两排冲锋阵列到处都是漏洞。

可是他们已经停不下来了，明知道面前是钢铁丛林，依旧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撞上去，试图为袍泽打开胜利的通道，为主君献上自己的忠诚，见证自己的荣耀。

“铿……咯嘞……呯砰……嗒嗒……”

将近一百名重装骑士冲进兽人军团右翼的钢铁丛林，即使全身覆甲的骑士连人带马被长枪、重矛贯穿，以吨位计算的巨大动能，仿佛割麦的镰刀、翻耕的犁铧，将面前所有障碍扫到、连根拔起。

断裂的骨头，折断的龙枪，千疮百孔仿佛破布的身体，嘶鸣的垂死战马，痛苦哀嚎的骑士，在沉重的铁蹄践踏下变成肉酱的兽人，彼此的血肉好像不要钱似的，洒在长达三百米的侧翼阵地上。

坎伯特男爵辛辛苦苦“飘没”战备物资，从精灵手里购买装备，精心培养的重装骑士队全军覆没，不过他们的牺牲不是没有价值，至少五百名兽人战士当场战死，剩余部分多数都有轻重不一的伤势。

酋长克鲁伦.石心眼看右边的侧翼军团被打残至此，痛苦地说不出话，多亏奥德里奇.特里斯的火枪手事前打掉三分之一，而且使骑士团的锋线变得疏落，否则伤亡情况将会更大。

“发财的机会来了！”

伊安.麦卡雷恩用手肘轻轻捅了捅好友胳膊，奥德里奇.特里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战殁骑士的连体装备，精灵制式的法术防御铠甲让他颇感兴趣。

“好东西，少不了我们的一份。现在不是打扫战场，收获战利品的时候，攻打这座要塞城堡，摧毁战备物资中转地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我也是随便说说，怎么会在关键的时候不顾大局。”伊安.麦卡雷恩干笑几声，随即命令火枪手整队重新排列。

刚才他们手忙脚乱的表现，令指挥官相当不满意，可惜现在的时机不对，伊安.麦卡雷恩不好说什么难听的话。

奥德里奇.特里斯的注意力转到被炮火轰塌的城堡外墙，眼角余光瞥到全体赴难的重装骑士，倒在火枪手和长矛兵这对组合面前。

“一个时代行将结束，传统的重装骑兵将退出历史的舞台。至于领主贵族的城堡，在战争之王的火炮连续轰鸣声中，也将黯然地挥手告别。”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以后势必在各地不断地重复，想起自己也是骑士出身，以坚固的城堡为核心，维持领地的统治秩序，最后只有一声叹息。

历史的进程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奥德里奇.特里斯正是把握住时代的脉搏，才能走到现在的地位，已经不可能回头了。

全副武装的骑士将退出战场，好在改变军制后的军队，充当中高层军官，甚至指挥官，还有他们的一席之地。拥有领地的骑士将会转化成新的军官阶层，新式军队的中坚和脊梁，绝对可以撑起一支强军。

造型优美，兼具防御力出色的旧式城堡，将会被几何学精密计算的防御工事取代，随着粉碎石墙的火炮踏上战场，战争的形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久的将来，城堡只会变成贵族休憩、聚会的度假地，再也不用指望它们能够发挥中流砥柱的作用。

损失了手中最大的王牌，雷格尼.坎伯特男爵手心冰冷，他满脸不敢置信地盯着突然出现的火枪手，以往对新式武器的鄙夷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不解。

后勤官杰斯特.汉默的心理承受能力强多了，眼看兽人军团侧翼几乎打残，还没有放弃地继续进攻，立即意识到自己恐怕不能幸免，于是从内墙的守卫处要来一把短剑和圆盾。

迫击炮小队继续往前推进，燃烧的战火蒸发了臭云术的烟雾，刺鼻的硝烟多少也抵消了令人烦闷欲呕的怪味。

燃烧的外墙不断坍塌，砖石落下的同时，腾起一阵接一阵的热风。被死云术、臭云术蹂躏的前庭，空旷地毫无人气，到处都是沾染鲜血的碎石。

民兵和守卫退守到内墙，藏在墙垛后面，弯弓搭箭试图占据有利地形反击，可惜伊安.麦卡雷恩不准备给他们机会。

装甲浮空舰以滑轮索降一大箱弹药，已由膀大腰圆的四个兽人战士，合力抬起搬到迫击炮阵地。

冷却多时的炮管再次发出死亡的战吼，愤怒的火焰，雷霆般的轰鸣，特意加厚增高的内墙，没有意外地逐渐坍塌。

新式钢臂弩炮随着墙壁倾颓倒下，走避不及的民币和守卫，在爆炸中被金属风暴撕碎，炙热的气浪卷起断肢残臂，肮脏的血肉洒满城堡每一个角落。

后勤官杰斯特.汉默被炮弹碎片削走持剑的右臂，尽管败局已定，格尽职守的他还是掩护着雷格尼.坎伯特，以及男爵的亲信心腹，从城堡秘道逃走。

“放心！汉默上尉，到了公国首府，我会买通最好的血族整形师，让你恢复失去的手臂。”

气喘吁吁地许下不着调的诺言，雷格尼.坎伯特还想拉拢边境军团的后勤官，替他遮掩“飘没”战备物资的窟窿。

杰斯特.汉默捂住仓促包扎的伤口，沉默着没有说话，失去手臂就会成为伤兵，退出边境军团的战斗序列。他不想沦落到强行退役的下场，在领主的庄园当一辈子的管事。

在反咬一口的兽人奴隶背后，还有北方完成工业化的列强诸国，没准连庄园管事的职位都已化为泡影。

见识过火炮的威力，杰斯特.汉默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故乡，或许很快就会面临坎伯特城堡的结局。

随它去吧！反正正面战场还有正规军团，英明神武的大公不会坐视不理，统治夜晚的血族也不会放任不管，况且我们还有精灵法师、矮人工匠、巫妖大师的盟友。

知道一些内情的后勤官，尽管心里有几分动摇，可是他的信心依旧还很充足，并没有被火炮轰塌城堡的场面彻底击溃。

失去领主的坎伯特堡，犹如失去主心骨和大脑，随着内墙这道第二防线彻底崩溃，为了身后的家人，退守主楼的民兵勇敢地与兽人战士进入惨烈的白刃战。

原本应该指挥、协同作战的守卫，却不知所措地等待命令，毫无战斗的意志，或许他们已经意识到雷格尼.坎伯特男爵早已离开城堡，将他们所有人全部抛弃。

只有兽人战士的钢铁武器临身时，守卫们才在游走生死之间的边缘的危机感而奋起反抗，当伊安.麦卡雷恩大声地以通用语命令他们弃械投降可以免死，许多人纷纷放下武器，举起双手，跪倒在地上。

为了家人奋战的民兵都比他们勇敢，此时唯有唾弃表达自己的愤懑，可惜大势已去，抵抗者的阻碍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主楼每一块大理石地砖都被鲜血浸透。

奥德里奇.特里斯亲自率领从装甲浮空舰索降的一百名火枪手，冲向堆满战备物资的副堡。里面的人已经知道战局，只是随便开了两枪，就有人砍翻顽固抵抗者，放下吊桥，升起门，向同为人类的美德骑士投降。

看到堆满仓库，没有丝毫损毁的粮食和大批崭新的军械，奥德里奇.特里斯允许他们体面投降，不仅可以保存自己的私人物品，允诺他们不会受到人身伤害。

为了防止杀红眼睛的兽人战士报复，美德骑士令火枪手监督，让投降者在副堡前的平地弄出一圈栅栏，把自己关在里面。

暮日滑落天际的远山尽头，夕阳的余晖尽管绚烂如火，终究会被夜色吞没。当黑暗笼罩大地，坎伯特堡四处燃烧的战火渐渐熄灭，硝烟的味道弥漫四周，不时有补刀的惨嚎声，以及建筑物的倒塌声传来。

兽人战士在清剿残余的抵抗者，曾经被皮鞭和枷锁奴役的苦工，现在才将迟来的报复，还给以前的监工，尽管奴隶主已经逃走。

断垣残壁之间的木头，尽管上面有精美的雕刻，依旧被兽人战士劈碎了，借着零星的火苗升起篝火，架起几口行军锅，煮开一锅热水，放入缴获的肉干和麦子。

没过多久，小麦粥的清甜，炖肉汤的鲜香，渐渐散发出去，鏖战一天的战士们终于感到疲倦和饥饿。

他们放下苦艾酒的皮囊，三三两两地聚集在篝火前，在人类城堡的废墟里，享受着战胜者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