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之年 第二百三十四章 飞艇

基洛夫飞艇，第二代装甲浮空舰船艏舱，在指挥官座位两旁额外添加真皮座椅，镶嵌在扶手边缘，涂满黑漆的生铁托盘，摆放着陈酿美酒和高底玻璃酒杯。

鲜红如火的葡萄酒，在舱顶冰霜宝石的淡蓝色冷光照耀下，变成绛紫色的迷离梦幻，舰体经受高空气流的冲击，减震后仍旧使酒杯轻微的颤抖，酒液泛起阵阵涟漪，光与影的交替变得越发破碎。

“你在想什么？迈恩，盯着酒杯有半个小时了，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

隔着指挥官的座位，奥德里奇.特里斯左手支额，侧头望着伊安.麦卡雷恩，他叹了口气：“团长……特里，此次玛利兰公**方后勤部采购御寒的呢料大衣的任务，我的眼睛反复确认过，数目、质量都过关。可是，你允诺给我的武装一个千人团的军火器械，我连影子都没有看见。”

美德骑士坐直身体，“迈恩，你认为我会欺骗你吗？为了一点小钱，伤害我们彼此之间的友情，你认为我会吗？”

伊安.麦卡雷恩很快明白过来：“当然，你不会……呃，还有第二艘飞艇？跟在我们后面？”

“想多了！事实上，我们进行的交易绝对不能见光，至少在你完全掌控这支武装到牙齿的军团，建立卓绝地让人不得不侧目的战功后，才可以稍微公开武器军械来源和供应商的身份。”

奥德里奇.特里斯轻轻拍了拍系在腰间的红袜子：“有很多人的眼睛都盯着，这批我应允的武器装备必须用非常规的手段，才能送到你的领地。再则，只有我才能使用，不得不用这种方式。”

伊安.麦卡雷恩顿时明白过来，随后又有些不解，“特里，你现在离开领地，离开西土，可以吗？”

“喔！关于这个，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雷锤放在孤山的老宅里就可以蒙蔽大多数人。至于一些拥有特殊能力，眼光独到的非凡之辈，我从林中秘境唤出驯鹿之王殿下的代行者化身，剩蛋骑士！”

说到这里，奥德里奇.特里斯悠然想起身披破旧红斗篷，扛着打满补丁的礼物袋，锃亮的神赐铠甲“雄鹿”的化身，愉快地吐出最近一段时间积攒的脾气。

“殿下？化身？”

伊安.麦卡雷恩突然发现近在身边的好友变得极为陌生，他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平线传来，神情恍惚片刻，他才猛然挣脱出来。

“雷神之锤不在你身边，会不会有人去偷抢？”

奥德里奇.特里斯哈哈大笑，“剩蛋骑士是我的化身，完全可以百分之一百地发挥雷锤的神威。”

“关键时刻，我还有一位新近晋升蜕变的殿下，埋伏在林中秘境里，随时都可以现身。再多的敌人，怎么可能是两位半神的对手？除非世界之脊班杜拉斯的银色黎明出手，可是祂有什么理由冒着或许陨落的危险开战？”

伊安.麦卡雷恩的心情变得更加不堪，良久过后，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原来你都已经把事情安排好了，难怪会踏上前往玛利兰公国的远行之路。”

“远吗？”奥德里奇.特里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转头向操作员命令：“趁着漆黑的夜色，基洛夫飞艇向上爬升到平流层，无需节省燃料，全功率推进！”

“遵命！”

机师双手抓住操纵杆，缓缓地往自己的胸口拉近，基洛夫飞艇两侧的钢铁龙翼调整方位，迎着骤急的低空气流飞快地在无形的苍穹阶梯上攀爬。

强大的加速力，把所有人都按在座位上，除了奥德里奇.特里斯，依旧神情恬淡地品尝着美酒，幸运金币骑士团成员埃瑞.德玛西的礼物。

湍急的高空气流强袭而至，基洛夫飞艇的舰体颤抖地更利害了，伊安.麦卡雷恩很没出息地紧抓扶手，闭上眼睛把家族的亲人的名字念了一遍。

“嘭！”

清脆的爆鸣声，不知道哪里出现问题，奥德里奇.特里斯的洞悉之眼来回扫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就没有开口下令。

驾龄和经验都不够丰富的机师，右手放在减速杆上，眼角余光却盯着肩负指挥官职责的美德骑士。

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任何指示，不知不觉之中，年轻地有些过分的机师收回右手，放回原位。

基洛夫飞艇冲开无形的屏障，将风霜雷电、遮蔽月亮的阴云甩在身后，安全抵达高空的平流层，毫无规则的颠簸，舰体的颤抖转瞬消失，开始平稳地往前航行。

“远离地面，六万公尺的垂直距离，方向正在重新调校……”

奥德里奇.特里斯认真听取机师的汇报，随即下达命令：“通电，激发舰体外壳装甲钢的镜光反射伪装。”

“夜晚是吸血鬼的世界，徜徉在星辰大海的外域，盘亘在夜之都的伯爵没准会注意到抵达平流层的基洛夫飞艇。我们不能疏忽大意，一点错误都不能犯，明白吗？”

侧头望着伊安.麦卡雷恩，“平流层全功率航行，基洛夫飞艇时速一百公里每小时，后天黄昏时分应该能够抵达玛利兰公国，或许也可以先去你的领地。”

再笨的人也明白奥德里奇.特里斯的自信并非毫无来由，伊安.麦卡雷恩猜测好友的身上揣着类似空间袋的奇物，他心里很清楚只能是这种解释，否则的话完全不符合常理。

两人目光接触，交流片刻后船艏舱渐渐变得平静，除了负责操作的机师不时小声地絮语，基洛夫飞艇似乎融入寂静的夜色中。

伊安.麦卡雷恩借助上涌的熏染酒意进入半睡半醒的迷糊状态，尽管并非头一次搭乘装甲浮空舰，他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分出部分精神，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

与他完全相反的是奥德里奇.特里斯，闭上眼睛，极有规则的呼吸节奏，显然睡地正香，把伊安.麦卡雷恩羡慕地差点醒来。

基洛夫飞艇，这艘伪装能力非常出色的庞然巨物，按着最短的直线向玛利兰公国航行而去。

头顶是漆黑的夜幕苍穹，脚下是被阴云笼罩的大地，不过火热的新鲜感褪去后，伊安.麦卡雷恩终究沉沉睡去。

奥德里奇.特里斯嘴角挂着微笑，谁都会疲累不堪地入睡，唯独他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充沛的精力完全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也可以一睡好几天，他发现某种惊人的改变在自己的身体逐渐发生。

“说不上是好，还是坏，总之我渐渐地超越普通人的常态，离非人的距离又大踏步地接近了。”

第二天早上，迎着朝阳升起的清晨曦光，奥德里奇.特里斯悄然醒来，随后惊动了伊安.麦卡雷恩，两人相视一笑，稍微洗漱清理身体后，用各自的方式打发枯燥乏味的航程。

美德骑士在例行的每日挥拳三千次后，用骑士的基本功锻炼自己的身体，没有一滴汗水流出，受他影响的伊安.麦卡雷恩却满身大汗。

“疏于锻炼，骑士技也稍嫌粗燥，迈恩，你的身体快生锈了，想要突破瓶颈，不仅是美德源泉，身体的水准也要跟上。”

“贤人说过：废铁经历千百次的捶打，也能变成制作利刃的好钢。每一个大骑士身故后，他们的骨骼都硬如钢铁，这并非没有道理。”

伊安.麦卡雷恩知道自己的表现，有些难为情地轻轻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的指点，特里！”

两天一夜的航程，就在奥德里奇.特里斯与他的好友交手切磋中飞快过去，当基洛夫飞艇在黄昏的暮日，悄然接近麦卡雷恩的领地，不断下沉的庞然巨物，引来几十座防空弩炮的瞄准！

“三百米，下面的防空武器够不着，又在我的传送术范围之内，距离、高度简直就是完美。”

奥德里奇.特里斯望着换上旧装的伊安.麦卡雷恩，“抓住我的肩膀，我要带你下去，把你安全地送回家。”

“又得劳烦你！特里，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又来了。我们在硝烟和战火中锤炼的情谊，历久而弥新。在我能力范围内的事，只是举手之劳，你别放在心上。”

没等他做出回应，奥德里奇.特里斯右手搭着伊安.麦卡雷恩的肩膀，立即发动飞翼靴的短距离传送。

转瞬间，两人出现在麦卡雷恩家族领地的核心，蓝石城堡的前庭，离地三米高的悬空位置。

“噗通！”

震动的声音立即刺激到神情紧绷的城堡卫兵，其中的弓手已经调转方向，搭箭在弦，弯弓蓄势待发。

“停下，所有人统统停下。是我，我是伊安.麦卡雷恩，我回来了！”

眼熟的衣服，听惯的声音，不少弓手认出此人的身份，纷纷放下弓箭，不过还有一些警惕性和强的人，却转过箭头，指着奥德里奇.特里斯。

“我说……”

“唏嗡”一声，有位上了年纪的退役弓手，长时间挽弓，胳膊有些酸疼，看见陌生人往前走了一步，忍不住松开搭在弓弦上的右手。

鹰翎箭正中此人的嘴巴，谁叫他多嘴多舌，相信箭头已经贯穿他的喉咙……咦，怎么回事？

奥德里奇.特里斯在危急关头，使出罕见的破箭术的噬矢技，以巨龙般的钢铁牙齿，将鹰翎箭张口咬住，门牙稍微用力切下它的箭头，连箭杠一并吐在地上。

中庭周围，站在矮墙上的弓手，以及持剑握盾的守卫都惊呆了，甚至连伊安.麦卡雷恩也不例外。

“啪啪啪！”

主楼正门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魁梧的身躯套着锁环甲，外面是深蓝色的无袖罩衣，蓬松的金褐色长发用一根头箍压者，面目的棱角与伊安.麦卡雷恩有七八成像似。

“不是长兄，肯定是父亲，麦卡雷恩家族的掌权者，实封的伯爵。”

按照贵族的秩序，尽管两人份属不同的国度，纹章谱系更搭不上关系，男爵的奥德里奇.特里斯先向对方抚胸施礼，并致以由衷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