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棋天下 第五十二章 千钧一发

火把落在一个凸起上，三根铁刺从地底冒出，若当真有人碰到那凸起，必定会被那铁刺插个透心凉。众侍卫暗暗乍舌，下一刻他们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在铁刺出现后，紧接着，火把落地处周围三尺为径，数不清的机关漫天飞舞，地面瞬间燃起一人高的火焰，他们在数丈之外都可以感觉到翻滚的热浪。

可怜的火把，连被机关射成碎渣的木屑还未及落下，便被火焰彻底烧成了灰烬。所有人，没有一个敢说自己可以在这样的机关中逃命，一时间无不被冷汗湿了内衫。

焕王缓缓吐出一口气，道：“看来八卦图是无法动的。”

沈依凡也回过神来，道：“是的，这般机关完全不留活路。既然有规律可循，就不该不留转机。”

“这里是暗道，不是机关群，肯定有路。”焕王打量着身边的青龙石像，回头问道，“有人敢试试吗？”

看了方才的“表演”，谁还敢开口？倒是陈化衣突然开心的笑了：“我来，但回去得给我加酬劳。”

焕王好笑道：“你想要多少？”

陈化衣想了想：“三贯？”

焕王眼角抽了抽：“你就这么点志气？”

陈化衣笑道：“我和203打赌输了，欠他了一顿栖枫阁的饭菜，要三贯钱。”

“203？”焕王思索了一下这个及其耳熟又倍感陌生的数字，“血泪？！下回不准和他打赌！”

陈化衣连声应道：“是是。”

焕王叹道：“这个雕像，挪到北边。”生怕他不明白，又道：“就是正对面差一点的位置，一会儿我喊停你就停。”

陈化衣道：“我知道位置。”走过去伸掌抵在石像上用力去推，纹丝不动。陈化衣愣了愣，又换到石像右边，往另一个方向用力去推……还是推不动。

沈依凡看了一眼另一个可以被他们碰到的石像，问道：“可能要两个一起推吧？”走到玄武的石像旁，向陈化衣道：“咱们一起往那个方向推，小心别推过了。”

陈化衣道：“放心吧。”他在前，沈依凡在后，两人各自推着一个石像往目标而去。这次推动了。虽然二人的速度很慢，但在缓缓前行着。随着他们的推动，另外的两个神像也以同样的速度挪动着。

青龙入震位，玄武入坎位，白虎入兑位，朱雀入离位。

陈化衣直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汗，往回走去。还未等他走出几步，一阵地动山摇，令他险些摔倒。余惊未消的众人被这突然间的变动吓得不轻，但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看着焕王，没有惊惶没有呼喊。

焕王知道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只大声说了一句“原地不要动。”便不再言语，目光落在八卦图上。

震动持续了接近一炷香的时间，所有人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未动。而这声势骇人的长久震动后，八卦图分开，中间露出了一个下行的通道。

焕王大大的松了口气，半晌后才完全镇定下来，道：“那就继续走吧。”众人默默跟上，仍旧没有多话。

本以为还会经过一段不痛不痒的小机关群，却不想很快就又遇到了一处大机关。

“这又是什么？”分外疲惫身体令他们没有心情说话，但心中都响起了同样的抱怨。

四面巨大的墙壁，上面各自描绘着四大神兽的图案，另外有着从上至下，笔直一列的七个孔，地上放着十余个拳头大小的石制圆球。

“翼、房、柳、奎、虚、室、尾……”焕王大致看了看球上的字，又四下扫视了一番，如同意料的看到了各处散落的圆球，“真是，先是九宫，又是八卦，现在二十八星宿也出来了，这是有病吗？”揉了揉太阳穴：“所有人原地休息。”

陈化衣兴致勃勃的问道：“要把二十八个球找齐吧？我陪大人去找？”

焕王一怔，没好气的道：“什么叫陪？我累了，我要休息，我不找。”

“那我先帮大人找吧。”陈化衣一点累的样子也看不到，果真四下去找球了。

焕王看着他将二十八个石球全部找全，不禁问道：“你不累吗？”

陈化衣摊手：“当然不累，你看陶哲不是也不累吗？”

焕王看向陶哲，果然见到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无聊的四处张望，丝毫不见疲态：“为什么啊？”

陈化衣道：“因为不担心呗。你们累是因为刚刚八卦图那里心惊胆战，才会疲惫。我觉得从第一个机关开始，与其说是阻拦，不如说是考验。傀儡宫机关那么多，真要是为了防止外来人随意通过，设置些大型机关不是更好？弄那么一个机关重重的八卦图多费工夫，打开机关也颇为费力。真是费力不讨好。”

焕王愣道：“你的意思是？”

陈化衣眨眨眼：“我没什么意思啊，就是我觉得它是为了考验，所以我一点不担心，因此不会觉得累。”

焕王看向陶哲，叹道：“那他呢？”

“他？”陈化衣叹气比焕王叹的还厉害，“估计那傻孩子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他那么点个子，或许八卦图喷暗器的时候他被前面的人给完全挡住了，没看见？”

焕王看着比陶哲仅大了四五岁的陈化衣一副扼腕叹息的样子，不由轻松的笑了，道：“怪不得墨儿总爱在你身边转悠，大内像你这样的侍卫可不多。”

陈化衣问道：“大人是在表扬我啊？”

“当然。”焕王又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你来大内都快五年了吧？你当初为什么想进大内？”

陈化衣想了想，道：“大概就是因为好玩吧，还可靠。我这种性子，与其在江湖游戏胡闹，无依无靠，倒不如试试能不能进大内。我当时也没想到能进来，还拜了个师父，高兴坏了。结果，第一场差事我师父就折了，留下我，在大内混的这个艰难啊。”他说的比较夸张，但也算实情。一般来到大内的新人大部分都会跟在前辈身边跑差事，等到可以独立之后才会视情况分配合适的差事。这种师徒不过是口头叫叫，尊敬是有，感情却未必。所以新人在外面跑差事就受伤死掉的大有人在，很少有师父会拼命去保护新人徒弟。像陈化衣这种师父死了，自己却活蹦乱跳的人的确算得上独一份了。因为这种情况太过稀有，所以大内也没有再给他安排一个师父。

焕王笑问道：“艰难吗？我当这么多年枢密使，不说你这个年龄，就说进入大内不到三年就能从跑腿小侍卫升到实权一等侍卫的人才能有多少？”

陈化衣道：“夏芃呀。”

焕王一怔，好笑道：“你这话说的可当真违心。夏芃比你大了两岁，而且他是由包拯直接保荐的。再说了，他负责青衣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个跑断腿没油水的苦差事。这是我懒得管他，要么凭他半年还摸不到青衣盗影子的程度，早就降职换人了。”

陈化衣哼哼道：“大人就是应该早点换了他，免得以后出事。”

焕王奇道：“为什么？什么意思？”

陈化衣含糊道：“没什么，也许大人过不了多久就知道了。反正就是没什么啦，大人说不定一不小心就知道了呢。”

焕王对他这个说法感到颇为新奇，但见他不想说也就没有过多询问，起起身来：“不能闲聊了，赶紧把这个墙弄完，早些过去吧。”

陈化衣问道：“用我帮忙吗？”

焕王问道：“你应该知道怎么按吧？”

陈化衣尴尬的笑笑：“大人有点太看得起我了，我这么一个小侍卫，哪儿有那么多闲心去记二十八星宿？就算小时候有心情去记记，现在也忘的没有了。”

焕王捡起一个球递给他：“去吧，青龙第一宿。”

陈化衣看着手中写着大大的一个“角”字的球，掂了掂重量，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肩膀，这才走到绘着青龙图案的墙下。陈化衣犹豫片刻，提气轻身，高高纵起，将球拍进了最上面的凹陷。

焕王又挑了一个球，道：“斗，玄武第一宿。”

陈化衣接过，再一次跃起，落下后接过下一个球，按进白虎第一宿。这一次虽然成功了，但明显有些勉强，险些没按进去。陈化衣落地后微微气喘，擦了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大人，不行了，我上不去了，再来一次我没把握。”

焕王仰头看着离地一丈有余的那处凹陷，出声问道：“谁有把握能按上去？”

沉寂半晌，楚震烨老老实实的回答：“这里除了陈化衣之外就是大人的轻功最佳，我们最多只能碰到第二个。”

焕王向陈化衣问道：“你歇息一会儿可以再来一次吗？”

陈化衣摇头道：“大人还是尽量不要让我试了，中途不借力跳那么高，三次已经是极限了。”

焕王问道：“我和你一起跳，你踩我一脚借力呢？”

陈化衣愣了一下：“那差不多吧。”

焕王点头道：“那你先休息吧，我先把它们的二宿三宿按上去。沈副将，下面这些交给你没问题吧？”

沈依凡点头道：“是，交给末将就好。”

焕王捡起一个代表青龙第二宿的“亢”字石球，走到青龙石壁下面仰头看了看大概的高度，然后纵身跃起，轻飘飘的将石球按了进去。焕王练的是刀，对轻功的要求不是很高。所以他的轻功虽然在众人中算得上佼佼，但比陈化衣还要差了不小的一截。让他去按第二宿之下的石球他能跃上去，但第一宿他绝对没有把握。

焕王将那几个位于高处的石球按进凹陷的时间，沈依凡也将下面几个与星宿相对的石球排好，交给几名轻功较好的侍卫，让他们一一按上去。

“大人，要么让属下来吧？大人休息一下。”楚震烨看着大口喘气的焕王，出声询问。除了焕王已经很疲惫的原因之外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堂堂一个亲王给侍卫当踏板，这算什么？焕王和陈化衣显然是不介意，但楚震烨可是为此捏了一把汗啊！

焕王也的确累了，见他自告奋勇，也不客气：“那就你来吧，当心点。”

楚震烨道：“属下明白。”和陈化衣对视一眼，找到合适位置站定，同时飞身跃起。陈化衣在中途一脚踹在楚震烨肩膀上，高度拔起，手腕一翻，将最后的一个石球用力拍进石壁。

楚震烨被他毫不客气的踹了一脚，立刻向下掉去，虽然及时调整了姿势，却也摔了不轻，疼的一阵龇牙咧嘴。

有如预期，伴随着轰隆之声，墙壁往两边打开，前行的路打开。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