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棋天下 第四十九章 拼死相搏

“影子，不好了！”文启华破门而入，大喘着开口。

影子将一瞬间捏在指间准备打出的透骨钉收回掌心，淡淡问道：“怎么了？好好说。”

文启华哭丧着脸：“完了，乱套了。”

应该在傀儡宫准备动手的时间，文启华却出现在了这里……

影子皱眉，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直接说怎么办吧？”文启华“扑通”跪倒，颓然道：“来不及了，天已经黑了，他们马上就要开打了，已经来不及了。”

影子起身取过面具带上，语气仍旧平静：“现在我要去傀儡宫，你一起去吗？去的话就起来，把经过在路上和我说一下，其余的以后你再和主子去哭。”

文启华怔怔问道：“咱们两个人有用吗？”

影子在桌面的宣纸胡乱写下几个字，唿哨唤来一只信鸽：“我不知道，但我不想让主子失望。”也不再理他，直接向外走去。文启华从呆滞中清醒过来，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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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山山顶，暗宫之中，战斗已经开始。

明、暗双宫各成一方势力，几乎相同的服饰，唯有袖口衣襟不同的装饰稍有不同。上千人的厮杀，在黑夜与寒风的映衬，杀戮与鲜血的点缀之下，当真是再美妙不过的景色。

衣衫褴褛的大小乞丐在本不该出现的时候提前出现在了暗宫之中，直接冲入人群开始拼杀。原本势均力敌的两股势力在短暂的骚乱后同时将攻击的目标转向了突然出现的乞丐。

“这怎么回事？”魔鸩站在树梢，瞳孔微微一缩，“文启华呢？”

众杀手相互对视，却并没有出声，安静地等待。

血杀略加思索，出声问道：“堂主，这些人明显是自己乱来，并没有按照原先的约定。用派人离近点看看吗？”

魔鸩缓缓点头：“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站在血杀身旁的白衣青年出声道：“我去吧。”

魔鸩颔首：“浅痕，你动作小心点。”

浅痕道：“我明白。”身影一闪，贴着树滑下去，不引起任何人关注地靠近混战的人群。

在夜里白色的衣服本该是最易被发现的，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被觉察，只有魔鸩他们少数几人能看到浅痕的身影。浅痕很快便探查完毕，回到树上：“文启华不在，应该是很早之前就和他们分开了。丐帮人数与文启华之前说的不一样，少了近一半。胡乱的攻击也毫无条理可言，文启华可能连具体的安排都没有和他们说清。”

血杀皱眉：“那他们就是自己过来的。”

浅痕点头：“恐怕是这样。”

余术闻言紧咬起牙：“看来你们还是知道安排的吧？这都是什么？一群老乞丐乱七八糟的冲进去打架？”

魔鸩欠身告罪：“抱歉，现在看来应该是安排出现了问题。”

余术怒道：“我对你们安排有没有失误没有兴趣知道，我只想知道你打算让我们怎么办？上去拼命？别忘了你们公子做出的是什么承诺！”

魔鸩看了眼身后的杀手：“我们分出一半人拼命，我们会把差错弥补回来。”

余术冷笑道：“就凭你们几十个人，能打得过数百的人？”

魔鸩道：“打不过，我们只会杀人，杀够二百人为止。”沉默一下，半转过身：“隐罪。”

一个人从后面的树越过来，稳稳站在树枝上，躬身道：“属下在。”

魔鸩淡淡吩咐：“带上隐字堂所有人，杀够二百人再给我回来。”

隐罪道：“属下领命。”

魔鸩又看向血杀，神情依旧平静：“我让隐字堂给你们铺路，最后和罗长修打的时候就靠你们了。”血杀点头，表示明白。

余术闻言瞳孔微缩，没有再指责下去，重重哼了一声扭开了脸。

浅痕揉了揉手腕：“我也一起去吧。”

魔鸩道：“可以，把实力保存好，一会儿还用得上你。”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确了——他将带来的隐字堂的所有杀手全部舍掉，来保证之后提前安排好的暗杀不受影响。

浅痕目光在下面乱斗的人身上扫了一圈：“我先下去，让他们等等，等人再死死。现在他们体力都很盛，对杀手来说太过不利了。我去打开一个缺口，堂主看机会让他们插进去。”

魔鸩颔首：“嗯，那就麻烦你了。”在上千人中打开一个缺口没有过强的武功根本完成不了。而作为冥谷右使的浅痕，在来的这些人中他的武功仅次于魔鸩，足以胜任。魔鸩负责大局不方便亲自动手，由浅痕动手显然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浅痕没有再多说，从腰间取下两只钩子，翻身而下，直接插入人群。在双手钩子挥舞出的同时，随着机关发动的“咔嚓”声，他双肘各自弹出一把短剑，飞快带走着着一个个人的性命。

暗宫人数其实较之明宫要稍强几分，又占了地点的优势，本来应该处于上风。但因为有着莫哭和唐笑愚二人手下明在暗宫，实在明宫的那一股不算弱的势力，以至于二者实力是暂时相当的。

但是，争位是内斗，丐帮的出现却属于外敌。丐帮一众人的实力绝对不能说弱，但面对傀儡宫过半的人数优势也注定了最后的失败。现在无论杀谁，最重要的是吸引傀儡宫注意，让丐帮这些人活着的时间尽可能变长。只有让丐帮这群单打独斗的乞丐有了适应的时间，他们才能表现出更大的作用。

浅痕本来就是生面孔，又穿着一件如此显眼的白色衣服。他这么一通不分敌我的乱杀，生生将人群撕开了一个裂口。傀儡宫两方势力的注意果然放到了他身上，丐帮那边压力顿时大减。

说到底傀儡宫也只是个机关门派，论起实战能力肯定不会强。浅痕的轻功放眼江湖也是排得进一百的存在，又紧紧贴着周围人的后背等不易被发觉的位置，不断往人多的地方钻，完全无视掉了傀儡宫最拿手的机械暗器。傀儡宫猝不及防之下，真的让浅痕一下杀了数十人，阵型大乱。

魔鸩一直注视着浅痕的行动，在浅痕体力渐减的时候突然出声吩咐：“隐罪，一半。”

隐罪回身道：“隐字堂，出来一半和我去。”早就被点到等候的杀手闻言无声跟上，借着夜色靠近他们的“猎物”。

浅痕也在此时抽身离开，转了一大圈甩掉可能跟着自己的人，这才回到树上，蹲在树枝上调息。魔鸩看了他一眼，见他只是气息微微紊乱，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放心了几分：“干得漂亮。”

血杀攥拳，看着下面快速调整好阵型，补好空缺恢复原本节奏的人群，狠狠咬牙：“不够，还是不够。”

浅痕调匀了气，仰起头看向血杀：“人数太过悬殊了，咱们这边都是主刺杀的，体力不允许。就算拼了命，一对十也不够弥补漏洞的。”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有两个坛主级别的要负责，之后基本就没有余力了。”

血杀给了浅痕一个赞同的眼神，转向魔鸩：“用吗？”他问的是青衣公子吩咐留下来负责“清扫”的那五个血字堂杀手。按照现在的情况，那五个人可以发挥的作用也是非同小可的。

魔鸩摇头：“再等等吧。血颜、血歌、血月、血琉，你们四个准备一下，一会儿和我一起去替他们。记住，只要体力消耗到五成以下，或者受伤导致实力会下降到巅峰的八成以下，立刻撤回，不准以任何原因停顿。”四人应是。

血杀也挑出了六个人，吩咐他们准备，然后问道：“堂主，不用我动手吗？”

魔鸩道：“你体力不够，一会儿恢复不过来，算了。”

血杀也知道自己的缺点，只好答应一声：“是，属下明白。”

浅痕仍旧蹲着，右手搭在左手手腕回复着内力：“堂主，您和血杀两个人一起负责罗长修和左右护法绰绰有余，分出一个人大屠杀怎么样？”

魔鸩和血杀对视一眼，问道：“你的意思是？”

浅痕道：“咱们三个都具有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实力，匀出一个就轻松多了。”

魔鸩略加思索，点了点头：“也好，那就让我来吧。我觉得杀了他们三个不是很难，顶多受点伤。你们尽量吧，最好能保护战后自保不足的我活着。”

浅痕活动着手指，淡淡出声：“作为一个杀手，永远不要幻想会有人救你。”

魔鸩笑了：“不会的，我教给你的东西不至于自己就先忘了。”往后一跳，待命的四名杀手立刻跟了上去。

“浅痕？”血杀突然开了口。

浅痕抬头看他，问道：“什么事？”

血杀问道：“你和堂主那么说是不是另有什么打算？”

浅痕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多了。”转着手中的钩子，悠悠道：“我倒是有点担心文启华啊……”

血杀看着下面的战斗，见他否认自己的问题也没有多问，顺着他的话道：“文启华会被公子打死？”

浅痕摊手道：“说不准，有可能。”

血杀握了握拳：“只能尽力而为了。”

浅痕给了他个无奈的表情，然后道：“我去休息了，养精蓄锐。”

血杀道：“嗯。”

浅痕提醒道：“别多想，轻松点，也许情况还没有那么糟，救兵可能就在路上呢？”

血杀眼中隐约流露出一丝笑意：“作为一个杀手，永远不要幻想会有人救你。”

浅痕失笑道：“对，当我没说就好。”不再闲谈耽误，几个纵越跑远了。

魔鸩很快重新回来，见浅痕不在了，随口问了一句：“他去休息了？”

血杀道：“是。”

魔鸩点点头示意知道了，没有再开口，与血杀并肩看着战局，面色凝重。

浅痕去调息休息了，魔鸩和血杀也没有说话。其余杀手自然不会多言，各自敛着气息静静隐藏在树冠中，时刻等待着堂主的命令。

魔鸩回来后又被派出去的六名杀手在体力消耗到五成之后便依次回到树上，魔鸩也没有再次派遣另外的杀手出阵。

丐帮本来就少了大半的帮众此时也慢慢消减，连之前的三CD不到。而且这三成的乞丐基本都是武功最为高超的人。他们要走，傀儡宫恐怕拦不住，也不会去拦。

留下的那五名血字堂杀手能否将这些人尽数消灭倒还是次要，如今傀儡宫活下来的人可远远大于他们可以应对的数量。照这样下去……血杀有些不敢想。这些人如果都折在了这里，那鸩酒堂就真的元气大伤，甚至要近十年才能恢复……

作为鸩酒堂的杀手，血杀早就抛弃了对死亡的恐惧，但鸩酒堂的兴亡他却无法无动于衷。

血杀缩在袖子中的手指攥紧了几分，想要开口，但看见魔鸩冷漠的眼神，又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缓缓吸了一大口气，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

魔鸩神情淡漠，不是因为他不急，是因为他不能慌。

杀手失去冷静，就等于自行抛弃生命。

而他们，肩上所承担的，已早非是个人的生死，而是身后的数十名杀手的性命乃至于鸩酒堂的将来。

他不能慌，不能怕，不能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