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棋天下 第一百零一章 握瑾怀瑜

见陶哲屏息等待着自己接下来的话，赵柏翼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了一句：“知道轻风宫吧？”

陶哲连连点头：“嗯嗯，就是有着江湖十大名剑榜上两把宝剑的那个地方，还有两个少侠榜上的青年，都叫什么来着？”

楚震烨扶额：“你怎么能连这个都不知道？第六名的‘轻风剑’和第七名的‘浮生剑’，现在分别在江湖少侠榜上的榜首冉星尘和第九名的冉浩煵手上。轻风双剑、轻风双杰，你怎么能不知道？”

陶哲分外认真的点头，然后又皱起了眉：“冉浩煵？为什么感觉这么耳熟呢？”目光动了动，落在一边的冉浩煵身上，愣了愣。

赵卿言淡淡道:“重名了而已，不是一个人。”

冉浩煵仍旧面无表情，赵柏翼几人却是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意，没有出声揭穿。

陶哲“哦”了一声，显然是信了，又看向赵柏翼：“您继续说？”

赵柏翼问道：“那你知道轻风宫，知道冉桐轩吗？”

陶哲茫然摇头：“也姓冉？”

楚震烨伸手又往陶哲脑袋上敲了一下：“废话，他是轻风宫的前宫主，自然姓冉啊！”

见陶哲显然还没明白，赵卿言补充了一个简洁明了的介绍：“就是冉星尘的爹。”

陶哲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赵卿言随口问道：“知道什么？”

陶哲认真的道：“知道他是冉星尘的爹。”

“笨！”楚震烨抬手有要敲，“冉宫主比冉宫主要有名多了！也厉害多了！”

陶哲躲开他的巴掌，往赵卿言身边缩去：“冉宫主和冉宫主有什么区别？”

赵卿言笑着拦下还要追过来的楚震烨：“行了，他不知道你耐心点告诉他就是了。临行前十三叔还特意提醒你要仔细教他，不要发火呢，你这就怒了？”

见赵卿言这么说，楚震烨也只好住手，低声嘟囔道：“本来就是该揍。”

赵卿言侧过头去看陶哲，见这个傻孩子已经忘了后面还有要打他的楚震烨，呆呆的看着桌子上的糕点，就端起盘子递向他：“想吃吗？拿几块吃吧。”

陶哲点点头，伸手就要去拿。楚震烨在旁边看见了，眉毛一竖就要发火：“大人给你吃你就吃啊，有没有规矩？”

“楚震烨。”赵卿言微微皱眉，语气有些不满，但并不严厉，“本来也是玩，有什么规矩？”

赵柏翼附和道：“就是，七弟这个人一向是没有规矩的。”

赵卿言眉毛抖了抖，无奈出声：“二哥……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挖苦我？”

赵柏翼摊手：“实事求是。”

这边赵卿言准备和赵柏翼争执，那边楚震烨又开始瞪低头吃糕点的陶哲，始终不说话的韩焉终于开口了：“行了，你就歇歇吧，我来教他。”伸手推开楚震烨，在陶哲眼前晃晃手指示意他注意听：“他们说的那个冉桐轩冉宫主，就是小王爷说的那位夫子。这位冉宫主，二十年来一直是江湖少侠榜的榜首。不逊于他武功的，是他的才情。当然，这个才情并没有什么榜单。但江湖上曾经流传着一个‘四公子’的说法。叫四公子，又叫四君子。这四人年纪相近，在江湖上也算得上年少成名。他们四人都是分外优秀的人，而且为人行事极为低调。”

顿了顿，韩焉继续讲了下去：“怎么来形容这种优秀呢？相貌极佳、温文尔雅、文武双全，而且能力非常强。换一种说法，当年江湖美男榜、少侠榜，他们皆在前十之列。这四个人……轻风宫主冉桐轩、傀儡宫主莫怀瑾、枯木谷主萧止语、翎歌宫主白尧棠，他们所统领的一方势力也是当时江湖上屈指的强大势力。当然，如今它们依旧是强大的一方势力，但较之曾经，已然失色。”

众人知道的、抑或是不知道的，都在认真的听着，沉迷其中。片刻之后陶哲回过神来：“白尧棠是谁？”

白臻在旁边突然答了一句：“我爹。”然后就又不说话了。

韩焉等了一会儿，见他们似乎还在等着自己说话，就继续说了下去：“二十二年前轻风宫依靠着冉桐轩江湖第一的武功和手中的轻风剑，拿下了‘天下剑术第一家’的名声。而就在那届江湖榜单换届，莫怀瑾用一身轻功和手中自创的十三张图纸向他的父亲，也就是之前的傀儡宫宫主提出让位，成为新的傀儡宫宫主，一举成名。唐门和傀儡宫在机关上的暗中角逐也从此结束，傀儡宫的机关地位因此奠定。这一年，冉桐轩二十二岁，莫怀瑾二十。按这个时间算，萧止语当时应该是十八岁，白尧棠则是二十六。”

“萧止语成名较晚，在四年之后他突然出现在江湖，不到半年时间便夺得了‘神医’的称谓。白尧棠则是四人中出名最早的，他在十六岁就拿到了当届的京试榜眼，又被当时的丞相晏殊收为门生。他官职不高，但他的名声却很响。十六岁那年他不仅拿到了科举一榜的榜眼，还在半年后拿到了少侠榜第四的位置。江湖榜几个大榜单均是五年一届，白尧棠在十年之后又拿到了那届的探花。这届也就是当时很出名的三君子首见，冉桐轩摘得榜首，莫怀瑾当时则是第七。”

韩焉微微一顿，多花了些时间补充：“少侠榜评定的是个人实力切磋，而不是个人实力。白冉二人皆是用剑，白尧棠就是输在了冉桐轩手下之后又放弃了与夺得榜眼之人的切磋，因此排在第三。可以说，他的光芒完全被冉桐轩所遮掩，甚至因为不战而败使江湖人颇有微词。”

他悄悄看了一眼白臻，见他面色如常，并无介怀之意，这才继续：“当时除了以一人之力连挑六名榜单高手立于不败之地的冉桐轩之外，最夺人眼球的就是莫怀瑾。以大型机关出名的傀儡宫少宫主，却靠着一手暗器进到前十，然后连败四人。他们二人则靠着这次名声大噪，为自己门派拉拢了大批高手，实力水涨船高。”

“刚刚说到三君子首见，这也是多年之后的说法了。但当时他们三人的确交谈甚欢，引为知己。白尧棠本就不是争强好胜之人，因此官路上频频受挫，却在晏丞的推举下成为了三位王爷世子的夫子，而一当就是八年。在他当夫子的这几年，傀儡宫频发内乱，终于在他夫子当了七年，也就是辞官离京前的那一年，傀儡宫下属篡位、朱颜改出现在江湖两件事情同时出现。最终以莫怀瑾的死，和唐笑愚的重伤远逃告终。冉桐轩当时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就是为了去救莫怀瑾，却害自己也身中朱颜改。白尧棠得知此事，晚一步赶过去时，见到的就是抱着高烧不止，已经昏迷过去的小王爷的冉桐轩。可以说，冉桐轩救下小王爷，完全是因为白尧棠的原因。白尧棠与他们一同回京，将原委告知齐王爷。此后冉桐轩留在了齐王府，由宫中最好的太医诊治。”

韩焉看着聚精会神的一众人，轻吐一口气：“当时与三君子还未有交情，但听闻三君子名声而心生敬佩的萧止语不惜跋涉千里来到汴梁，亲自为冉桐轩诊治。此时已是一年后，小王爷和冉桐轩的关系也熟络到一个很高的程度。在治疗冉桐轩的过程中，萧止语也将小王爷收为了自己的‘半个徒弟’。”

“冉桐轩大病得治，但身体仍旧羸弱，武功寸不能施。白尧棠与萧止语思索再三，索性一齐去寻找唐笑愚讨要解药。远避江湖，匿于朝堂的白尧棠此去势必不能再回朝堂，索性辞官。而白尧棠辞官，举家搬离的举动，也被当时的江湖人视为四君子成为挚友的证明。实际上，这个四公子的说法却是在莫怀瑾已经死了之后才出现的。但如今过去十数载，众人皆是如此称呼，他们也就得到了这个‘四公子’的称号。”

最后，韩焉总结的说了一句：“小王爷的夫子就是这么来的。”

白臻也若有所思的道：“我父亲一直对往事闭口不谈，我这个当儿子的反倒不怎么清楚这些事。”

赵柏翼深以为然的点头：“是啊，没想到不言苟笑、古板啰嗦的夫子还有这么伟大和真性情的时候。”

“啰嗦……”白臻一时发怔，微微苦笑，“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父亲啰嗦过了。”

江无颜看向韩焉，眸色微深：“我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

赵卿言喝了几口水压下心中波动的情绪，浅笑道：“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韩焉可是非常优秀的百事通，他……”

“小王爷！”一声分外凄厉的哀嚎声响起，一个深红色的东西迎面扑来，将赵卿言狠狠扑倒，赵卿言手中还没放下的杯子里的水泼了来人一身。

“别动手！”被这一扑压的不轻的赵卿言却是急忙出声提醒，手指刚刚向武器伸去的一众侍卫下意识住手，然后才发现赵卿言根本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此时大半人都沉浸在韩焉的故事中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来人的动作有太过突然，以至于屋内反应过来的人只有三个。冉浩煵手中不知何时握住的一柄通体莹白，纤薄如蝉翼的剑，剑锋就贴在黑影的脖颈侧。江无颜手中的水杯砸在了黑影背上，砸中了他一处大穴，指间又出现了三片柳叶刀。他们二人动作几乎同步，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最快的应对。而站得稍远的白臻则稍慢一步抽出了腰间的短刀，比江、冉二人反应稍稍逊色，却比那一众精挑细选出来的侍卫还要快了些许。

“是自己人，全住手。”赵卿言又重复了一遍，待冉浩煵撤剑、江无颜解穴后将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狠狠推开，不禁微愠，“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