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熵减文学 > 青春校园 > 反盗墓:国宝专案组 > 第一卷 第12章 残次品

我怔怔看着它。反复确定不是幻觉。

但在十几米深的水底,又怎么会出现火光?

人在溺水的时候,会拼命抓住稻草;人在绝望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地向光而行。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竭力向“火光”游去。

“火光”也逐渐露出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座三四十厘米高的宝塔。浑圆外形,合摞三层,神似包子蒸笼,里面还射出火柿子般的赤光;再看旁边,居然又有一座小塔,冒着青鳞似的绿焰。

这两座小塔的成色,凭借多年的文物侦查经验,我一眼就能看出来,都是唐三彩无疑。

可最奇异耀眼的,还要数两座小塔表层一丝丝细纹,仿佛阳光照耀下一根根金银绣线,忽明忽暗,煜煜生辉。

通常情况下,陶瓷长期浸泡在海水里,胎体会被腐蚀得不成样子,最明显的便是表面纵起一道道皱纹。但等我慢慢游近,仔细观察那些闪亮的纹缕,才看清它们并非海水遗留的疤痕,而是塔身原有的精细雕纹!只是纹理极细,几乎细如发丝,恐怕要拿放大镜才能看得真切,让人不禁赞叹古代工匠的高超技艺。

更令人称奇的是,所有纹路竟组合成两只鹭鸟的羽翅,纤毫毕现。两只鹭鸟都是小塔表面饰纹,一黑一白,一大一小,相对欢舞,上下盘桓。

我愣住了。

这花纹,竟与春秋青铜卣的鸟纹一模一样?

这两个小塔,难道就是我苦苦寻找的棋罐!

没等我细想,我突然感觉心脏猛地一抽,疼得要命。鼻腔像被一万只针同时绞扎着,翻滚着,滚下我的喉咙。

随后,我看到一抹鲜红,像条线虫钻出了我的潜水镜,把我的半个视野都染成血红色。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快憋死了,如果再不浮上去,我这辈子恐怕都上不去了。

强烈的保命心理占了上风。我低头去捡那两座小塔,也甭管它们是不是棋罐,立刻准备走人。

我先触摸到冰冷的水底。由于水质浑浊,我的眼睛也看不太清,第一次没有成功。不过,我的皮肤却也接触到石潭底部的黄沙和石子。捞近了,看看还挺漂亮的,像筛出来的金屑和莹润的珍珠。

第二次也没有打捞成功。位置偏了。

但我同样触及到了池底,并意外摸出了字纹。池底似乎有密密麻麻的铭文。我这回触摸到的字迹是“金盆”。

第三次,我的肺几乎要爆炸了。

我最后孤注一掷,左右抄底。两座小塔像从海底珊瑚礁上被人采摘的麒麟菜一样,摇摇晃晃,最终随我一起上浮。

我终于成功了。

但一拿起小塔,我的视线却像磁石被牢牢吸引,拽也拽不动。

——两座小塔的塔底竟有一大堆青金色石头!

石头一块块长方饱满,外形很像麻将牌。不过,这些方块上面的金漆朝外翻卷,隐隐露出内部的铁青色,明显是残次品。

那间谍说过,水底还有其他文物,都是给我的“奖品”。我猜,我现在已经“得奖”了。

多捡几块小石头不压身。来都来了,顺手拿走瞧瞧吧。我这样想着,小指和拇指指肚微微用力,想要夹起几块“小麻将”再走。

可我一见青金石头表面剥落的痕迹,又不忍心了。

这些都是年代久远的文物。如果直接用手触摸,恐怕会造成二次破坏。拿走两座小塔已是迫不得已,还是尽量减损吧。我摇摇头,最终放弃捞取这些青金色小石头,直接反蹬水底,利用触底反弹的动力,拼命往上游。

潭水凝然不动,像一缸浓稠的绿酒。当我像一枚子弹似的,向上艰难攀升,却瞥见水池底部金光灿灿——居然全是价值连城的唐三彩!

不仅有人物陶俑,动物俑,还有一些等比例缩小的精妙建筑俑。我目之所及,有碧绿的琉璃瓦,雪白的玉桥栏,金黄的画栋雕甍,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另有雄奇峭丽的山岳,宝相庄严的佛寺,琼台彩楹,宫殿亭台......它们显然在水底浸泡了很久,胎体表面不仅有唐三彩标志性的黄绿白,底部还拖曳出深蓝、紫黑色,铺染一地。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宝贝?

仅仅是惊鸿一瞥,我已经看不见那些珍宝了,但还忍不住神思恍惚。

为什么要把它们统统沉入水池里!

我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也许这算是一个机关吧?想想,整座“华池”得有七八层楼这么高,池水又冷得要命,潜水一个来回就得一分钟。如果是个盗墓贼,他今天就为了捞这些宝贝,非得憋死在水底不可。

我心有余悸。或许这座“华池”还真是一个考验人性的深渊,一个真正的、致命的、极具诱惑力的机关。

幸好这种机关对我形同虚设。身为文物警察,我现在只想赶紧上岸,赶紧叫人下海,赶紧绕着水池一圈拉起警戒带,把池里的文物妥善保护好。

“呼——”

终于,我把头探出水面。感觉外界每一丝空气都温暖如春。

我第一眼就看见了齐师傅。他见我平安归来,眼神倏地亮了。赶紧跪在岸边,也第一时间伸出手,想拉我一把。

“怎么......你耳朵和鼻子都流血了?”齐师傅手里动作微微一顿。他赶紧贴在我耳边,声音放得很轻,微微颤抖地问,“时光阴,你现在能听见我说话吗?”

“能。啰嗦。”我不耐烦地回答。

冻死了。我现在只想赶紧上岸。我先把水里冻得发抖发青的大腿折叠着抬上岸,然后是臀部,腰部......费力折腾半天,我终于像只螃蟹一样倒着爬上岸。

我发抖的双手还托着两只小塔。深深埋在冰冷的池水里,快没知觉了。

但我可不敢拿出来。

我怕它们一见空气会立刻氧化。

一件文物被打捞出海,往往需要经历清理、脱盐、封护等多重严格流程,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清洗和脱盐。因为它们在海水中浸泡的时间比较久,如果不尽快脱盐,陶瓷孔隙里面的氯离子就会随着温度湿度的变化而不断结晶、溶解,再次结晶。这会把陶瓷釉面顶破,造成釉面脱落,甚至整个胎体酥解。

我虽然不太清楚唐三彩的具体保护措施,但我也不敢轻易让它们离开水面,接触空气。

“不要紧。”齐师傅见状嘶一声,赶紧捞住我的手腕往外拔,说,“你手里拿的就是唐三彩棋罐?你赶紧先拿出来!这种工艺品不会瞬间氧化,咱们尽快出去。”

考古队员们也纷纷点头,说您这双手一直泡在水里,也不是办法啊。

“不,我没找到棋罐,我手里拿的是一对小塔。”我摇摇头。

“你拿的是什么?......塔?”齐师傅愣了愣,看看我还泡在水里的双手,纳闷地说,“徒弟,你准备当托塔天王呢?”

我解释道:“这池子太深,水太浑,刚一潜到水底,我就看见两个小塔......”

“你别废话了。你的手快被冻伤了。赶紧拿上来看看!”齐师傅直接打断我。

“好。”

我慢慢把两只小塔举出水面,像商朝占卜师虔诚举着一片裂纹龟甲,准备昭告国运。

它们一红一绿,就像两只圆灯笼卧在我手心。我小心翼翼把两个塔翻转过来看看,也没有发现明显的氧化痕迹。这才松一口气。

大家也纷纷松一口气。

“所以,徒弟你为什么要托着两座塔上来?”齐师傅帮我暖暖手,顺便打量着我手里那两座小塔。

我把塔身的鸟纹亮给他看,说这两座塔身的图案正巧是那春秋青铜卣的图案,很可疑。加之潜水时间紧迫,我找不到棋罐,所以就先把它们带上来了。

我注意到师傅眼都直了。但很快他冷笑一声:“那间谍说让你去捞棋罐子,还说什么你一眼就能认出来,可是水底根本没有什么棋罐,对吧?”

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啊,但我还见到塔底下有一些“小麻将”。

“麻将?怎么,你这趟玩得挺匀乎,又下去搓麻将了?”齐师傅好奇地问。

“塔底有一些青金色石子,方方正正,长得很像麻将牌。”我简单讲讲水下情况,又说我还看到水底全是唐三彩,可能里面真的有棋罐子,只是我运气不好,没见到。

“有人物,有动物,有建筑。整个水底基本都被占满了。你回去记住位置,做好标记,告诉专家及时来打捞。”我盯着齐师傅手里的指北针,吩咐道。

“明白了。”齐师傅把通讯机递给我,带着一种心不在焉却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从现在起,我们不能再相信这个间谍的任何话了。他说的可能半真半假,但我们为了求证那一点点真,冒着被他整死的风险,不值当。”

我点点头。

“这位户主难不成他自己就躺在水底?这些物品都是陪葬的?”齐师傅又给我暖了暖手,看看水池,说,“否则他真够奇怪的,居然把这么多宝贝全都扔进了水里?”

“不可能。我摸到的池底都是石头。很硬,不像能开挖主墓室的样子。而且池水是咸的,我还感受到有暗流的波动。”我注视着水池,准备缓一缓再起身,“但它不可能跟大海联通。我猜它之前联通过某些小洼地。”

“行,这回换我下去吧?”师傅拍拍我的肩膀,跃跃欲试往水里跳。

“您别开玩笑了。”我休息够了,站起身,“水池里文物数量众多,这唐三彩棋罐我们短时间内也不一定能找到。咱们就先保护这两座塔出去,尽快汇报上级。”

“不行,你不能走!”

我还没说完,就听墙根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音,打断了我的话语。

所有人都往墙根看去。

只见,两个本该老老实实抱头蹲下的盗墓贼,不知何故,居然动手打起来了。

先是老六像梦游似的,黑着脸,一声不吭朝我们这边走来。老五惊呼一声,似乎要伸手去拽他。但反应明显慢了半拍,没有抓住。老六毫不犹豫地回头,挥拳猛击,用一种可怕的、不加考虑的、不像人类而像机械般的力量,一拳把自己的同伴老五打得脸朝天。

老六又露出一副疯疯癫癫的神态,活像一头见到红色发了疯的公牛,喘着气扫视了众人一圈。最终他确定目标——带着充血的眼睛和低沉的嘶吼,披头散发,直直朝我冲来。

他死死盯着我手里两个围棋罐子,嘴里还不停地重复:

“那东西来了,那东西又来了!”

什么意思?

什么东西来了?

我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老六。

我不用躲。对付这种傻大个,我一招就能把他撂倒。我只是很好奇他要干什么。

“唉。”齐师傅叹息一声,准备替我出手,“真拿他没办法呀。刑法第十八条,精神病人发病期间袭警,不负刑事责任。”

老六正好扑到我俩面前。

齐师傅闪电般伸出右手,卡在老六暴露的颈部,同时左肘往上一顶,利用腰部力量直接把人反摔在地。这动作类似武警的夹颈别肘。一招制敌。

老六直接被摔懵了。

齐师傅又上前,把人牢牢摁好。

“那东西要来了!要来了!”老六动弹不得,还把牙咬的咯吱咯吱响。

齐师傅警告道:“老弟,你要是再敢多嘴一句,涉案笔录上多加一条,传播封建迷信。”

我这时候也拿起两只棋罐子,放在老六眼前晃了晃,问他:“你到底在说什么?”

老六偏不答话。还死死瞪着我们身后的水池。

所有人下意识地回头看看水池。一池黄绿,波澜未惊,并没有什么异样。

见老六不再反抗,齐师傅也松开他,拍拍他的脸颊,想问他更多事情。

但这会儿,老六又像一贴狗皮膏药,紧紧粘在地上,任谁拉他也不起来。他还嘿嘿笑着,说地上真凉快。

“得,又发病了。”齐师傅扶额,我第一次在师傅脸上看到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师傅,我觉得不太对劲。”我蹙眉。

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但我此刻心神不宁,蛰伏的危机感在骚动。它似乎正沿着神经末梢向我传递什么信息。

忽然,身后。

我听见一阵令人发毛的嘶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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