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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尸人 第三百四十四章

作者:纯洁滴小龙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8-13 23:45:40 来源:平板电子书

白鹤真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刚刚的祂,像是老饕一口气开了三个鲜嫩无比的生蚝,此刻是一脸满足。

这种待遇,只能由祂来享受,增损二将,可没这个口福。

也就是不敢在那位面前调皮,要不然白鹤真想把那三套卡牌借来,将增损召出,让祂们站旁边看着自己吃,那味道肯定更好。

灵魂上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该是**了。

毕竟是正道人士,尸体太干净,不是润生的菜。

当白鹤真君下去休憩后,竖瞳消散,林书友按照谭文彬的吩咐,将三具尸体转移到旁边一处垃圾站。

小小的水泥墩子,估摸着也就三立方不到的容积,却像是做了一个标记,大量的垃圾已将其覆盖、延伸,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阴萌虽然不在了,但阴萌当初配出来的化尸水眼下还能继续发挥作用,这也是阴萌少数几个,能固定下来的配方。

“滋啦……滋啦……滋啦……”

连尸体带衣服甚至包括附近的一圈垃圾,都被融化得干干净净,惊起周围一片老鼠蟑螂奔离。

林书友找了根塑料棒子,在里头来回扒拉,将三具尸体遗留在地上的人形痕迹给抹去。

做完这些后,林书友又找来扫帚和水桶,清理被三只眼打得满地都是的好兄弟。

另一边,润生去旁边一处工地,用推车装来了建筑废料,开始对自己在马路上砸出的坑进行回填。

陆轩死了,小远哥走了,这里的瘴就没人来维系。

担心凌晨有车开过来不小心栽入没平整好的坑里,谭文彬刻意沿着这个坑布置了一个初级阵法。

开车过来的人,会看见马路一侧出现了一排江南别苑风格的院墙。

虽然这会瞅着很诡异,但谭文彬现在也就是一个照本宣科的水平,不可能去修改阵法内部结构。

赵毅从润生身边经过,看着润生将一推车废料倒入坑里。

即使已运填了三次,可这坑依旧看起来很深。

这说明,润生先前朝着自己拍下这一铲时,真的是演都不带演的。

唉,姓李的也不说一说他。

当然,如果换位思考,赵毅也不会去说。

穿过静谧的巷子,两侧小按摩店的卷帘门都已放下,大部分招牌灯处于熄灭状态,还亮着的那部分有些是忘关了,有些是接触不良。

抬头,赵毅看见了少年的身影,他在姚记旅馆的屋顶。

正准备直接蹬着墙壁上去,却见少年对他做出了一个喝茶的动作。

赵毅双手往兜里一插,走上楼梯。

等他出现在屋顶时,左手提着一个热水瓶,右手拿着俩茶杯外加一袋茶叶。

“这茶叶不错,气味儿似曾相识,这家旅馆,是柳家开的?”

茶叶是从姚念恩柜台下面“自取”的。

赵毅在南通时,柳家老太太喝的茶,就是这个味道。

“分出去几十年了,早就不是了。”

“特意强调?”赵毅笑了笑,“这是请人家帮过忙了?”

“嗯。”

赵毅泡了两杯茶,将一杯递给少年,另一杯自己拿起。

李追远:“你还不回去么?”

赵毅:“无妨,陆轩是偷偷和我出来的,况且,我在那里也早就做了布置,太早回去反而会引起怀疑。”

李追远:“在那里玩得开心么?”

“那当然是相当开心了。”

赵毅说着,就撸起袖子,将自己的手臂显露出来,他微微侧头,手臂上的皮肤化作黑色,而后慢慢剥离浮起。

黑皮没有完全脱离身体,中间有血肉黏连,但下一刻,伴随着一阵脆耳的“嘶啦”声,黑皮侧翻,将内部的一面呈现。

上面有各种各样的痕迹,不是虐待导致的,而是缤纷标记,用以感应、观察、探测等等用途,其中一道,还是陆轩的法纹。

赵毅:“都是江上走的人,到这个阶段,天真烂漫的是少数,尤其是那帮家伙,哪怕只是教条式遵从祖上总结出的经验,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李追远:“蛟皮外翻,用以镇压这些感应痕迹,你的灵感还真足。”

钻研术法,大部分时间都是坐而推演,赵毅这种的,则是大部分时间都在扒拉自己的皮玩儿。

赵毅:“好不容易得到一副蛟皮,不好好研究透了,岂不是太糟蹋东西了?”

李追远:“嗯。”

赵毅:“想听听那边的情况么?”

“说吧。”

“第一,所有人都在隐藏。”

“看出来了。”

正常的对手,在李追远创造出第一次机会时,就该干脆地死了,可陆轩他们,却能在完全被动状态下,又多撑了一轮。

如若不是李追远及时补上压力,那么今夜的局面,就大概率会被颠覆。

四玄门的人手段固然丰富,却有着先天不足,其他那些人,只会更难对付。

他们的手下会更忠诚,他们自己的实力会更坚锐。

极端情况下,一个发狂的武夫可比发癫的阵法师,更难对付。

“有人只隐藏了一层,有人隐藏了两层,不排除,有人隐藏了更多。”

赵毅的意思是,能被察觉出来的隐藏,很可能是其本人特意做出的伪装。

“第二,他们对江水的认知,普遍都很深入,当然,不可能赶得上你,他们至多也就到观测水文的程度,而你,是水利专业的。”

“有第三么?”

“第三,他们和家里、门派,在这一浪中,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个是你需要注意的,他们家的长辈在攻打虞家时,必然会留些痕迹。

不会刻意帮自家走江者,这会遭受因果反噬,但……完全可以用力过猛。”

“意料之中。”

“我家是没人了,就算有人,也不够资格派人参加这场针对龙王门庭的狩猎。

我还是觉得,你家老太太,其实应该派个人过来的,哪怕只是看看。”

“不派人是对的。”

“你有新线索?”

“没有。”

“那刚刚?”

“第六感。”

“你居然会相信这个?”

“偶尔可以破例。”

“那我选择相信你的第六感,等真正要进虞家时,谁家长辈先留了痕迹,我就故意和那位拉开距离,不往上凑了。”

聊到这里,茶也温到适合入口了。

赵毅侧过身,后背抵在铁栏杆上:

“那位陈家女,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寻常?”

“昨天相同的境遇下,换做其他人,我就算是想救也来不及。

你觉得她不寻常,是因为她现在受伤了,等她伤势复原、实力恢复,这种感觉也就淡了。”

“呵呵,受伤时会显得有点蠢,强大时就是真情洒脱?”

李追远没否认,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完全恢复的陈曦鸢,如果站在自己面前,是真的有让自己无法动弹,边伸手摸自己的脸边喊自己“小弟弟”的能力。

赵毅:“我在她眼里的印象,是不是很差?”

李追远:“是不太好。”

赵毅:“唉,能补救么?”

李追远:“等她伤好了,你再找机会当面对她解释吧。”

赵毅:“她伤养好了,我都不敢站在她面前。”

李追远抬头,看向远处天边渐渐泛起的微光,又是新一天的早晨。

赵毅:“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下次收网时再见。”

“不送。”

“客气。”

赵毅身子前倾,摔下了楼。

身体在半空中翻转两周后,双脚平稳落地,甚至都没发出什么声音。

等他走远后,李追远将茶杯和水瓶拿起,走下楼。

姚念恩还没醒,睡得很香,呼噜声却没了,且整个人的面容都变得红润细腻了不少,嘴角有浓液溢出,身上也出现了黑泥,整个人臭烘烘的。

这应该是赵毅给的茶叶费,他给姚念恩喂了一颗调理身体的药丸,这会儿正在排毒。

将手中的东西放归柜台后,李追远走到工作间门口。

门没锁,很轻松地打开,李追远走了进来。

陈曦鸢又躺回了裁缝的大桌案上,夜明珠已被其碾成粉末,她伤势很重,几乎均匀涂抹了全身。

此刻的她,没穿衣服,整个人,发着光。

李追远:“为什么不锁门。”

“为什么要锁门?”陈曦鸢坐起身,看着少年,“是因为我没穿衣服么?可我现在的遮蔽效果,比穿衣服都要好无数倍,我自己都觉得刺眼。”

李追远:“感觉如何?”

“给我三天时间,虽然不能完全恢复,但至少可以打架了。”

“时间很充裕,你专注疗伤。”

“你和那位九江赵毅之间的关系,很好?”

“如你所见。”

“他不是什么好人。”

“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大部分都是我做的,他只是顶替了一下名。”

“小弟弟,你对每个朋友,都会这般维护么?”

“你睡吧,我也要回去睡觉了。”

“小弟弟,你等一下。”陈曦鸢拿出一张符纸,是之前李追远贴她额头上的封禁符,“这符纸级别和材质,我很眼熟。第一次见面时,你也在医院门口的汤馆里喝汤,所以,那三间病房里吃菌子中毒的人,都是你治疗的,对吧?”

“抢救和治疗的是医生,我只是帮他们降低了后遗症。”

陈曦鸢笑道:

“小弟弟,你真善良,善良得让人觉得可爱。”

李追远没再搭理她,向门口走去。

陈曦鸢再次出声:

“我一直有种感觉,好像在那间汤馆之前,我们就见过面,你是不是也有一样的感觉?”

“做梦。”

少年走了出去,将门关闭,同时指尖轻弹,门后的丝线升起,将内部的把手捆缚,完成了锁门。

李追远回到自己房间,冲澡洗漱后躺上床,闭眼,他现在需要休息来补充回状态。

外面,谭文彬三人处理好现场后,仍旧和之前一样,分散在旅馆周围进行警戒。

旅馆内有两个正在疗伤的人,容不得懈怠。

不过中途,谭文彬还出去了一趟,按照小远哥的吩咐,从大商店里买来很多巧克力。

这一觉,少年直接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后,他吃了点东西喝了些水,又重新睡了下去,然后又是一天一夜。

睡眠,是最廉价同时也是最有效的补充精力方式。

当李追远再次醒来时,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确认自己的状态已经回归饱满。

换做以前,眼睛流血,得花费很长时间去休养,但在道场里上课后,精神意识得到了新的锤炼与拓展,承受能力与修复能力得到了极大增强。

相较而言,伙伴们如果受同等级别的伤势,会更麻烦,甚至可能导致其在这一浪中,提前边缘化。

所以,从团队角度考虑,李追远更愿意自己去承担这种代价。

少年将两个罗盘取出,放在了床上。

紫金罗盘精致大气,相较而言,自己的那个小罗盘,就显得粗糙很多。

不过,小罗盘里镶嵌着那枚铜钱。

那晚检查战利品时,少年将紫金罗盘在手里把玩了好一会儿,这一举动在陈曦鸢眼里进一步证实了少年的穷。

其实,少年想要在这紫金罗盘里寻找到一个适合镶嵌铜钱的地方。

还真有一个凹槽,应该是拿来插入符纸以增幅罗盘效果的。

但这世上又有多少符纸的效果能比得上自己手里的那枚诡异铜钱?

更别提,铜钱还有着很长的续航能力。

李追远挥手,在自己这小客房里布置出了一个简单的隔绝阵法。

他可不希望因为铜钱的关系把这里弄脏,到时候姚记旅馆怕是得因闹鬼而出名。

将小罗盘倒放,解开卡扣,再对着罗盘背面一拍。

一声脆音传出,铜钱自小罗盘内脱落。

李追远右手掌心摊开,黑蛟之灵释出,将铜钱裹挟。

饶是黑蛟之灵这种本命自带凶煞的存在,在与这枚铜钱接触后,也出现了异化反应,本来纯黑的灵体上,出现了一颗颗黄色、绿色的小痘痘。

李追远掌心释放出业火,控制好量,灼烧到黑蛟之灵上,确保不将黑蛟之灵烧死的同时,还能净化掉它身上的特殊变异。

黑蛟之灵待会儿还是得回到自己体内的,李追远可不想因此让自己身上也长出一颗颗肉灵芝。

蛟灵很痛苦,却不敢忤逆少年的意思,依旧将铜钱稳稳托举。

李追远将紫金罗盘竖起,凹槽朝上,黑蛟之灵将铜钱推入其中。

甫一接触,紫金罗盘就颤抖起来,大量黑色和白色的气体喷涌而出。

李追远将蛟灵收回后,就在认真注视着这一切。

两具特殊的器物能否成功组合起来,很快就能见分晓。

不一会儿,黑气和白气都消散一空,不再溢出,紫金罗盘整体颜色变得更深更暗。

有种原本仙风道骨的道长,一下子变为邪修的感觉。

但不管怎样,组合成功了,或者说,是铜钱单方面完成了对紫金罗盘的同化。

少年将紫金罗盘举在手中,指尖微动,很快,罗盘开始快速旋转起来,黑气不断溢出,又迅速被裹挟,整个切面都变得漆黑。

若是对着人身上拍下去,那滋味,必然相当**。

连李追远自己目前都拿不准,具体会有怎样的负面效果。

将东西收拾规整好、完成洗漱后,李追远又来到工作间。

门内部把手上的丝线还在,少年伸手敲门。

“哆哆哆!”

“进。”

李追远推门而入。

房间内,陈曦鸢仍旧躺在桌案上,不过这会儿她已穿上衣服。

珠粉被大量吸收后,她亮度也下去了,连衣服之外的皮肤,都变得比原先光滑白嫩了许多。

陈曦鸢:“我原本是想替你剩一些下来的。”

李追远:“没那个必要。”

陈曦鸢:“想着你可以拿它,送给小妹妹。”

李追远:“她不需要。”

陈曦鸢:“那条件真好,不愧是能让你入赘的豪门。”

李追远看了她一眼。

陈曦鸢翻身跳下了桌案,很是好奇道:“俩人感情居然这么好,你是不是很早就和他们家生活在一起了?那你岂不是……”

李追远:“恢复如何了?”

陈曦鸢:“只能说,东西确实好,比我之前最乐观的估计还要快。”

李追远点了点头。

陈曦鸢:“你可以安排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利用我了。”

李追远:“我会的。”

陈曦鸢:“别客气。”

李追远:“多虑了。”

陈曦鸢摸了摸肚子:“这两天我都忙着在疗伤,没吃过东西,要不现在先还你那碗肉汤吧?”

李追远:“你身上还有些珠粉残留,你不会饿。”

夜明珠里残留着历代四玄门人的献祭,吸收时可是大补。

陈曦鸢:“又不是只有饿的时候才能吃,吃东西本身就是一种快乐。”

李追远:“我吃过早饭了。”

陈曦鸢:“那算了。”

李追远转身向外走去,他过来,就是为了查看进度的。

不过,在少年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

“你对这种事,很感兴趣。”

“是啊,因为这本身就很有意思。”

“那你为什么一直没问我,是哪一家?”

“问了,可能就没意思了。”

“你是看出来了。”

“嗯,那晚,我看见了风水。”

李追远:“哦。”

陈曦鸢:“我陈家本诀,需要观海听潮,本就和风水气象有一定关系,而江湖上论起风水之道,首推的,自然是那一家。

起初我不确定,但这两天我在养伤时也没其它事可以做,就不断在脑子里进行复刻推演,然后发现那种味道,越来越浓郁。

小弟弟,你真的是吓到我了,你年纪虽小,但你入赘的本事,真的好厉害,太会选门上了。”

那晚对付陆轩四人时,李追远动用了《柳氏望气诀》。

其实,用得很不明显,甚至故意带着些许写意。

但龙王家的人,眼光见识确实犀利,也从侧面证明,女孩绝不是什么平庸之辈,她居然能复刻李追远的风水之术进行揣摩。

陈曦鸢再次试探性地问道:

“我的猜测,没错吧?”

李追远:“没错。”

闻言,陈曦鸢脸上的轻松神情敛去,变得严肃。

“从小到大,家里人每次提起那家时,都会扼腕叹息。我爷爷更是曾对我说过,那一家,未来必然会重新崛起。

现在,我看见了。”

话没说开时,能嘻嘻哈哈装糊涂,可当话说开后,一切,就都得按照章程来。

陈曦鸢开始对李追远行陈家门礼。

李追远先转身朝向她,然后侧开半边身子。

等陈曦鸢行完礼后,李追远对她行柳家门礼。

龙王门庭间的竞争与残食,不算罕见。

每一代的龙王,或许能做到心胸宽广、格局远大,但龙王是龙王,家族是家族。

扩张与延续,本就是一个势力的本能。

但琼崖陈氏,似乎是个例外。

因其本诀的特殊筛选性,使得其扩张**非常低。

无欲则刚,看待事物自然也就能更加客观、公正。

双方都行完礼后,陈曦鸢脸上的甜美笑容再度恢复,她身子往前一倾,眼里闪着光,像是很迫切地想要再问一个问题。

但她的动作,很快被打住。

因为少年在行完柳家门礼后,又行起了礼。

陈曦鸢只得重新变得严肃,将脸紧绷起来,半侧身,当认出这是秦家门礼后,陈曦鸢的眼睛开始睁大,目露震惊。

李追远行完礼。

陈曦鸢下意识地想要再回礼。

李追远开口阻止道:“你已经行过了。”

陈曦鸢:“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李追远:“就是你认为的那个意思。”

陈曦鸢:“你之前对我说过,你的婆家不止一个,上了不止一个门,原来是这个意思。”

李追远:“我没这样说。”

“可是,上门是上门,不对,不对……”

陈曦鸢伸出手指,揉捏起自己的眉心,她的脑子有点乱,得好好理清一下关系。

“如果你入赘了柳家,那你确实就是柳家人,该行柳家门礼,但如果连秦家门礼你都有资格行,那法理上……

小弟弟,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你不是入赘!”

李追远:“一直说我入赘的,是你。”

陈曦鸢清楚,那两家龙王门庭现在由那位老太太说了算,自家爷爷对那位柳家老太太评价极高。

曾说,她当年为情而不去走江,让那一代的江面因此失色。

说这句话时,自己奶奶恰好来到院子,听到了。

然后爷爷就被奶奶提着耳朵,强行拽进了屋,屋里传来奶奶的啐骂:

“呸,老东西,都多少年了,还贼心不死呐,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能让自家爷爷念念不忘,让自家奶奶将其比作天鹅,说明那位柳家老太太绝不是一个糊涂的人。

一个女人,数十年来,支撑着两家龙王门庭的最后体面,必然是相当厉害的角色。

眼前的少年,可以当上门女婿,被提前选择为童养夫。

但他绝对不可能以这种身份,再染指另外一家,至多在秦柳两家间二选一,要不然就是对另一家龙王门庭的莫大侮辱。

故而,答案只能是那一个。

“小弟弟……”

忽然间,陈曦鸢觉得这个称呼不合适了,因为对方的法理地位……应该比自己要高。

陈曦鸢:“那个,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问出这个问题后,陈曦鸢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离谱,眼前少年救了自己两次,可自己居然一直忘询问对方的名字。

“李追远。”

“姓李……”陈曦鸢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所以,不是你上了哪家的门,而是那位老太太,把两家的传承,都交托给了你?”

“嗯。”

陈曦鸢:“你一人肩扛两座龙王门庭?”

“嗯。”

陈曦鸢脑海中迅速回想起博物馆中大阵在关键时刻的崩坏,昨晚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的危局解决。

“柳家那位老太太确实魄力惊人,而小弟弟……追远兄……追远贤弟,你也确实当得起。”

陈家人自出生起,就清楚知道天赋的重要性。

对于眼前少年的天赋,陈曦鸢已不知该如何用言语来形容,最重要的是,对方现在所展现出来的,还是他未开始练武的能力。

陈曦鸢:“你若就此二次点灯退出,就算无法成就龙王,却亦能重新扛起这两座门庭。”

李追远:“我不可能二次点灯。”

陈曦鸢:“你又何必如此执拗?”

李追远:“天知道。”

陈曦鸢猛地抬起手,惊疑道:“不对,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江湖上几乎没有丝毫风声?你也走江那么久了,我也从未听闻过你的事迹?这不应该啊。”

李追远:“我的事迹,你都听说过了。”

陈曦鸢:“你是不是在外面从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次,是你破例,在我面前公开,只告诉我,对不对?”

李追远:“我告诉过很多人。”

陈曦鸢:“那他们真是各个都守口如瓶啊。”

李追远:“他们确实很擅长保守秘密。”

陈曦鸢:“那需要我帮你保密么?我的意思是,是不是连我家里人都不能告诉?”

“你说你欠我两条命。”

“对,没错。”

“那我就拿你一条命,来换你给我保守秘密。”

“这可是我的一条命唉,你就拿来换这个?”

“让你死一次,和让你死两次,有什么区别?”

陈曦鸢笑着点点头:“的确。”

李追远:“好了,你继续抓紧时间疗伤吧。”

陈曦鸢重新面露期待,眼里的亮光复现:“追远贤弟,自那晚起,有件事,我是真的想问,憋在我心里很久了。”

“你问吧。”

李追远原本以为,陈曦鸢会询问自己那晚使用的其它手段,比如曾浮现在自己身后的鬼门关,比如傩戏傀儡术。

但陈曦鸢问的却是:

“柳家老太太的那位孙女,是不是长得非常好看?”

……

李追远背着登山包走下楼梯,站到姚记旅馆的招牌下。

不一会儿,谭文彬就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大袋子巧克力,都是用金纸包的,看起来很精美,也很贵。

在当下,算是相当奢侈的零嘴。

“彬彬哥,你吃早饭了么?”

“刚刚轮流换班,润生和阿友都吃过了,我还没。”

“那一起去吃早饭吧。”

“好。”

上午的小巷,比前几日同一时间段要热闹很多。

因为最近严打,暂时不敢做生意。

想要纯按摩和理发的客人,也不会钻进这里。

所以,大家伙都很闲。

姚记裁缝铺橱窗前,坐着一大圈人。

有人手里拿着待缝补的衣服,也有人坐在那里聊天,晒晒太阳,打发一下这难得的休假时光。

当李追远出现时,姚奶奶停下手中的针线,屁股离开身下座椅,看向少年。

少年对老人家点了点头,示意无事。

老太太重新坐下去,继续缝补手中的衣服。

李追远开始在人群里分发巧克力,那天帮忙一起架着陈曦鸢进来的以及给自己塞糖果和鸡蛋糕的,都被少年回了礼。

人很多,但少年记性好,不会有遗漏,连三位趁着严打干脆回老家看看的阿姨,也被李追远将巧克力送到了其所在的店里,拜托她们的同事等她们回来复工后转交。

分发完后,李追远和谭文彬一起走到巷子外。

连续喝肉汤,今天想换个口味,就走进了一家主打油泼面的面馆。

谭文彬要了两碗油泼面,一盘凉菜。

面被端上来后,搅拌面条时,谭文彬做起了汇报。

不会有太大的事,若是有,谭文彬肯定会将自己叫醒。

但这两天的一些动静,少年也是需要掌握。

像那天博物馆头顶的动静,又发生了两次,分别在不同的方位。

这意味着,赵毅那一盟人,还在继续猎取着江湖人头,以累加自己在这一浪中的贡献度,好在浪后分润功德。

蚊子再小也是肉,闲着也是闲着。

在这一浪中,江水既然做出这样的安排,那就必然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强者间结盟抱团,占据强势生态位,对四周进行合乎天道范畴的收割。

况且他们自身,也需要维系状态和陪练,甚至不乏直接拿“反派”当试验品以磨合自己新术法新招式的。

那天在博物馆的很多格子里,就发生着类似的事,明明早就能杀死,却不急着杀,慢慢用慢慢耗。

不过,因为自己弄垮了博物馆大阵,肯定有不少“反派”得以幸存逃脱。

这亦是李追远所需要的,要是不能将自己的“黑身份”传递给虞家,接下来的戏路就没法接了。

除此之外,谭文彬还汇报了另一件事,那就是过去两天,他的眼皮时不时地就会跳动,林书友的竖瞳也会间接性的刺挠。

察觉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是哪个方位,但心悸和不安感是实打实的。

李追远吃了一口面条,道:

“那就应该是一些老家伙到了,而且可能已经动过了手,只不过他们刻意压制着动静,不去扩散,所以你和阿友才会有所感应却不知所以然。”

“那些老东西不该去虞家大门那里动手么,怎么会在城市各处?”

“现实里见到老友,可能忍不住简单切磋一下;遇到曾经的对头,也会想别一下苗头。”

“原来是这样。”

“他们的人,应该快到齐了,对虞家的正式出手,估计也就这两天。”

“小远哥,那位陈姑娘的状态……”

“她恢复得不错,现在能打架了。”

“那挺好的。”

谭文彬觉得,只要陈大姑娘能被拉出来干架,那前期投资就不算亏。

李追远:“接下来,就要辛苦彬彬哥你,找一找虞家在洛阳的堂口,明面上的堂口肯定被清扫光了,但不可能没有遗漏。”

谭文彬:“小远哥你放心,我吃完早饭就出去找。”

术业有专攻,在找人拉关系这种事上,谭文彬有着绝对的天赋,而且他身具四头灵兽,对妖气更为敏感。

眼瞅着江湖顶尖势力的总攻在即,各方面的排兵布阵也会越来越白热化,李追远想要在正道一方正式动手前,站到虞家里头去。

吃完面后,李追远和谭文彬走出面馆,正欲分开时,小巷子外,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拉扯。

那个女人李追远“认识”,刚刚少年才给她分过巧克力。

男人:“我孩子呢,我孩子呢?”

女人:“呸,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你不打钱来,还想让老娘给你白养孩子?”

男人:“那我孩子到底去哪儿了啊,你说啊。”

女人:“卖了,卖给别人了!”

男人:“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女人:“我狠心?你居然好意思说我狠心?当初骗老娘不做措施和你睡,有了肚子又骗我说会娶我,让我把孩子生下来。

老娘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才信了你的鬼话!

现在你看看呐,老娘生了孩子后,不还是得回到这儿来继续上班,当初走时跟姊妹们多得瑟,现在她们一个个都笑我!”

男人:“我是有事耽搁了,真的。”

女人:“是啊,你是有事儿,忙着去上海找别的女人给你生孩子是吧?

姓于的,你就是个到处留情穿上裤子就跑的畜生!”

当听到“姓于的”三个字时,李追远和谭文彬都将目光落在了男人身上。

谭文彬:“小远哥,会不会是于是的‘于’?”

李追远:“那可能就和阿友接的浪花对上了。”

村里的孙彩娟,也是遭遇了一样的情况。

虽然就凭这些就判定,显得很武断,可现在是在浪中,江水会主动推动你,再巧合的事在这个时期,都能叫做正常。

谭文彬:“小远哥,他的面部表情,好像有些不协调。”

李追远:“易容了。”

先前出来时,在姚记裁缝铺门口,李追远听到女人聊天,她说她将孩子放在她父母那里了,每个月会打一笔生活费回去,还担忧着这严打得持续多久,快到这个月要打钱的日子了,可这个月还没多少进项。

此时,女人对男人的隐瞒,是不想再和这个恶心的男人扯上关系了。

女人并不知道的是,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她孩子的父亲,相同的面容下,隐藏着的是另一个人。

一番争吵,没有结果,男人只得悻悻离开。

李追远和谭文彬跟在男人身后。

有现成的浪花接上来,那就没必要再去大海捞针了。

只是,虽然相似的情景,在以前的浪中已经历过不知多少次,但这次,李追远心里却有种特殊的感觉。

按照过往规律以及他对出题人的了解,在多团队大浪中,江水一般不会给单独的人开小灶,给予特殊待遇。

这会破坏平衡,不符合出题人想要的美感。

因此,如果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浪花线索的话,就意味着两种可能。

要么是所有人,都会有各自的浪花,标记推动向同一个位置。

要么就真的只是给自己,这就意味着江水这次,另有意图,需要自己展现出与其他走江者所不同的独特性。

李追远左手在自己背包左侧口袋处拍了一下,内部的紫金罗盘即刻开始自行运转,用以标记定位。

“彬彬哥,通知阿友,点燃引路香,带着所有人都过来,包括那位。”

……

男人走了一段路后,拦下一辆出租车。

他坐进车里,对司机说出了地址。

司机师傅不停揉着眼睛,打着呵欠,迟迟没有将车子发动。

一直到后面又停了一辆出租车,一大一小两个人坐进去后,男人前方的司机师傅才终于回过神来,道:

“奇了怪了,今早才接的班,昨晚也睡得挺早的,怎么这会儿就犯困了呢。”

司机师傅发动了车子,按照男人提的地址驶去。

后方出租车里,谭文彬对自己身侧的女司机说道:

“婶子,麻烦你帮我跟着前面那辆车,到地方后车费给你算双倍。”

女司机警惕地看向谭文彬:“小伙子,你要干嘛?”

当下各地都有打劫出租车司机的事件发生,的哥的姐们的警觉性都很高,赚钱是开心的,但得没风险。

谭文彬:“前面车上是我爸,这是要背着我妈去找二奶呢,我得去抓个现行!”

女司机:“坐稳了,要是距离不远的话,不收你的钱。”

谭文彬:“谢谢姐。”

距离并不算太远,男人在一条小街里下了车,走入街边的一间平房民居。

女司机将车隔着一段距离停下,挥手道:“小伙子,快去吧!”

谭文彬:“不急的,姐姐,等给他们一点时间,让该发生的发生,我好捉奸在床。”

女司机:“有道理,那你坐车上等吧,这样不容易被发现。”

谭文彬:“姐,这儿的具体地址你给我讲一下?我给我妈打电话,让我妈抓紧时间过来。”

女司机说出了地址,怕不够详细,还又添加了几个路标指引。

谭文彬拿出大哥大,给林书友拨打电话。

“喂,彬哥,我们已经跟着引路香出发在路上了。”

“妈,我把地址说给你,你直接打车过来,不要耽搁。”

林书友:“……”

引路香短途很好使,可距离但凡长一点,效率就很低了,因为你端着香炉时不能走快,要不然烟就会被气流裹挟乱飘,失去指引能力。

女司机看着谭文彬手里的大哥大,感慨道:“小伙子,你家很有钱啊。”

谭文彬:“都是我妈开的厂挣的钱,我爸是吃软饭的,就这样还拿我妈的钱去包二奶。”

女司机:“你爸真不是个东西啊!”

等待期间,女司机没有做任何催促。

终于,后头驶来了一辆出租车,谭文彬通过后视镜看见了坐在车里的润生三人。

“姐,我有点紧张,你水杯里的水让我喝口稳一稳情绪。”

“给。”

女司机将自己的不透明水杯从司机驾驶位保护罩的夹缝里塞了过来。

谭文彬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完,将杯盖扣回去前,往里面塞入了计价器里显示的三倍车费,两倍是事先说好的,余下的则是等待费。

主要是这婶子太急公好义,直接给她大概率不会收,藏副驾驶位或后车座可能被接下来的乘客捡走。

“姐,我妈来了,我去了。”

女司机跃跃欲试道:“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不了,姐,家丑不可外扬嘛。”

女司机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通过后视镜看到后头走过来的两男一女,疑惑道:

“小伙子,你妈……这么年轻的么?”

“是啊,她是我的有钱后妈。”

谭文彬把水杯往副驾驶一放,和坐后座的小远哥一起下了车。

女司机有些茫然地摇摇头,她感觉自己搞不懂这状况了,前妻的儿子帮后妈抓二奶?

五人集合。

李追远开口道:“人在这处民居里面,内部情况暂不得知,外面也可能会有其他人接到浪花来到这里,所以阿友你陪我潜进去,其余人,全都留在外围做好随时接应的准备。”

“浪花……”陈曦鸢品着这个词,很快就明白了其中意思。

只要不是傻子,在走江时都会本能地去摸索江水规律,只是名称会有差异。

陈曦鸢:“我和你一起潜进去吧,这种事,应该没多少人比我更擅长。”

李追远:“好。”

陈曦鸢牵住少年的手,将域打开。

现实里,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如果走阴,能发现有一道蓝色的光圈已经将二人包裹。

有陈曦鸢的刻意控制,这次李追远没再受到域的压制。

不用翻墙,所谓的潜入,在此刻简单到,只是走到大门口,下一刻,内部门锁脱离,生锈的大门自动打开,一切,都发生得悄无声息,不会有丝毫动静外溢。

二人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而后门锁重新挂回,大门静悄悄关闭。

林书友耸了耸肩,开玩笑道:“没想到我的活儿就这么被抢了。”

谭文彬:“小远哥本就是想让她出手,但毕竟是第一次指挥她,还是让她自己主动提出来最为合适。”

林书友:“彬哥,我一直觉得,我们俩高中学的,不是同一种语文。”

谭文彬:“好了,各就各位,警戒。”

民居内部空间并不大,但房间很多,李追远和陈曦鸢就这么跟散步似的,在里头找人。

很快,透过一处偏房门窗缝隙,看见了里面坐着的男人,他正在焦急等待。

陈曦鸢就这么打开门,带着李追远走了进去,门自动关闭后,二人就这么站在了男人面前。

少年开口道:“如果让你去刺杀人的话,是不是连伪装都不用,直接走到对方面前就可以了?”

陈曦鸢:“看不穿我域的人,不值得我刺杀,值得我刺杀的人,肯定能看穿我的域。”

李追远:“我喜欢这个域。”

少年记忆里,有太爷家地下室的书目表,里面没有《听潮观海律》。

陈曦鸢:“你是不是想看我陈家本诀?”

李追远:“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等价交换。”

陈曦鸢:“我可以给你看。”

李追远:“是有血脉限制么?”

陈曦鸢:“是的,我陈家历代先人,都在钻研如何打破这血脉限制,但一直都没成功。其实,我陈家最大的梦想,就是将家族改变为门派,这样选材面就能更为宽广。”

家族血脉传承,是限制陈家发展的一大桎梏,主要是自家本诀的淘汰率,实在是太高了。

李追远:“一开始是不受限制的?”

陈曦鸢:“一开始并不受限制,我陈家祠堂里,还供奉不少外姓前辈。但后来,随着《听潮观海律》越来越完善,限制就逐渐显化出来了,非我陈氏族人,无法开域。”

李追远:“因为这套本诀,有些触犯禁忌了。”

就像是自然界里凶猛彪悍的野兽,数目往往不会太多一样。

陈家先人们汇集智慧,将本诀一步步推演完善到一个极端,无形的枷锁也随之降临。

陈曦鸢:“我爷爷也曾说过和你一样的话。”

李追远:“既然以前可以,那说明,是有法子去破解的,至少,能尝试去钻一下漏洞。”

陈曦鸢:“那你想钻么?”

李追远:“你若愿意将《听潮观海律》给我,无论我是否能修习,你都可以列三个门类的典籍,我来提供,保证满足你的需求。”

陈曦鸢:“完整的《听潮观海律》在我陈家祠堂内的感悟石碑上,无法拓印,无法外流,你若想要瞻仰,日后有机会,可以来海南找我,我带你进我家祠堂。”

李追远:“龙王陈家的祠堂,外人进入,合适么?”

上一个邀请自己去自家祠堂做客的,最后祠堂都被烧了。

陈曦鸢:“这没什么,因为我爷爷会定期邀请一些江湖老友或年轻才俊,来我陈家相聚,共赏石碑。”

此举,当真大气得很了。

陈家是真不怕自家绝学被外人学了去,甚至做梦都想外人可以找到学习的方法。

“对了,你家那位老太太,当年就被我爷爷盛情邀请来过。

我家祠堂外院还栽种着一棵柳树,是我爷爷为了纪念你家老太太来我陈家,亲手栽的,现在已经很高很大了。

我小时候感悟石碑累了,就喜欢躺在那棵柳树下乘凉午睡。”

“你爷爷,人真好。”

“我奶奶看那棵柳树不顺眼了几十年,但也一直没真的去把那棵树拔掉。”

“你奶奶,人更好。”

“你家老太太提起过我爷爷没有?”

“我家老太太,不喜欢提起过去的伤心事。”

“抱歉。”

其实,老太太是会提及过去的事的,比如李追远就经常从老太太嘴里听到“秦老狗”这一称呼。

至于其他男人,老太太可能不是不愿意提起,而是压根就忘了这号人。

当年嚣张跋扈的柳大小姐身边,自然不可能缺爱慕者。

陈曦鸢的爷爷,在那群爱慕者里,应该还排不上号。

因为排前头,最跳的那几个,都被秦家爷爷打包丢粪坑里去了。

当年的那座江湖,当年的龙王秦、龙王柳,足够让这俩人在年轻时,肆意妄为。

他们当年的亲事,更是震动了整座江湖。

陈曦鸢:“你放心,就算你不愿意暴露身份,我也能以自己的名义,带你去我家祠堂,但我家里的东西,我现在没办法拿来给你。

我能取用的,都在五指山地界内的一处洞窟中,那里的东西,你可以随意挑选,不用客气。”

说到这里,陈曦鸢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马上问道:

“不对,龙王柳、龙王秦出了多少龙王啊,比我陈家多多了,以你的身份,其富裕程度应该十倍甚至百倍于我才对。

你是怎么过得这么穷的?”

每出一代龙王,就意味着家族底蕴更深厚了一分,哪怕不去刻意杀人夺宝,走江途中看见稀奇的东西随便捡捡,到最后都是惊人的数目。

而且,成为龙王后镇压江湖时,进项会比走江时更为夸张。

只出了三位龙王的陈家,在底蕴积攒方面,肯定远远无法与秦家或柳家相比,更何况,还是和秦柳两家加起来比。

当然,陈家比之只出过一代龙王的九江赵,那肯定要阔绰得多。

李追远:“我的灯点燃时,还未分家。”

陈曦鸢:“意思是,你点灯走江前,什么都没得到?”

李追远:“得到了一套礼服。”

陈曦鸢:“那个坑害你的家伙,不让你成年练武,还不让你来得及得到家族底蕴辅助,他,真该……”

李追远:“没事,徒手积攒家底子,也挺有成就感的。”

这话不是真心的,但他不希望陈曦鸢把那忌讳的话讲出来,现在还在浪里呢。

这时,一个老人从后院小跑过来,步频很急。

老人推开门,走进了偏屋。

李追远和陈曦鸢就站在他面前,可老人别说看了,甚至都完全没察觉到自个儿身前有人。

这意味着,老人腰间虽挂着一枚特殊玉佩,意味着他是玄门中人,但道行,浅薄得不行。

老人:“那几个孩子我都接到了,你这里的孩子呢,在外面玩耍么?”

男人捂着脑袋:“我找到她了,但她说她把孩子已经卖了。”

老人:“卖去哪儿了?”

男人:“我不知道,她不告诉我。”

老人:“蠢货,你多带点钱去啊。”

男人:“我说了,她说她不会再稀罕我的臭钱。”

老人:“那是你带钱不够多。”

男人:“我……”

老人:“你快点重新做准备,我先把刚接到的几个孩子送回村里,留在外面我怕夜长梦多,万一又被那群畜生给发现了。”

男人:“他们,都已经死了么……”

老人:“不然呢,要是他们没死,持续打款,现在事情怎么可能会这么难办,怎么,你怕死了?”

男人沉默。

老人:“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你自己选吧,这就是我们这些姓虞的代价。”

男人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叔爷,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老人:“先把你的脸重新拾掇一下,这都流妆不协调了。”

吩咐完,老人就又急匆匆地小跑出去。

李追远和陈曦鸢一起跟着老人离开。

原本,少年想的是,通过这个男人,能找到现在的虞家人并与其搭上线好混入虞家,结果,这伙人,似乎是过去的虞家人。

这似乎说明,真正的虞家人除了被圈养的,还有野生的存在。

老人从后门出去,骑上了一辆黄包车,后头躺着三个孩子,一男一女,年纪都只有四五岁,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被俩孩子护在中间。

黄包车骑得很稳健,但速度并不快,李追远得以轻松跟上的同时,从容地给谭文彬他们发讯号。

很快,三人赶了过来,重新汇合。

谭文彬:“小远哥,我一直在外围守着,没察觉到有特殊的人靠近,这是否说明,这片浪花,只有我们接到了?”

李追远:“等到了地方,才能确认。”

老人很警惕,一边骑车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但他的这种谨慎,在少年等人面前,没什么意义。

黄包车被骑到郊区一片荒芜处,那里有一座桥,桥下的河流早就干涸很多年了。

老人蹬着黄包车,驶入旧河道,然后径直朝着桥东底下而去。

光影一阵扭曲后,老人和黄包车,消失不见。

这里面,有一个阵法入口,内部别有洞天。

阵法很简单,李追远只是在桥洞下一站,掌心轻轻一挥,身前再度出现了光影扭曲,意味着入口被重新开启。

但少年却站在那里,迟迟没有走进去。

陈曦鸢走到少年身侧,问道:“是有什么异常么?”

“没有异常。”

“那为何不进去?”

“道行低微的人,粗糙的办事手段,简陋的阵法,而且还是在洛阳,你不觉得奇怪么,这里凭什么能在‘虞家’眼皮子底下,一直存在?”

陈曦鸢:“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李追远:“你当初进博物馆时,有察觉到工作人员有问题么?”

陈曦鸢:“察觉到了,当他们靠近我时,受我域的影响,他们出现了活人不会出现的卡顿。”

李追远:“可你还是进去了。”

陈曦鸢:“嗯,我想进去看看,是哪个人在里头等着我,但我没料到,里头会是一大群人。”

李追远:“进去吧。”

陈曦鸢习惯性要向前走,但润生更快,向前几步加速,来到她前面,率先消失。

陈曦鸢脚步顿了一下,第二个进去。

接下来是李追远。

进入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块村落景象,有两排木屋,有田地,外围还有一条河环绕,这亦是外面那条河干涸的原因,因为活水被接入进了这里。

谭文彬:“有种桃花源的感觉。”

陈曦鸢:“但我们不见得能得到热情款待。”

谭文彬:“小远哥,我觉得可以先在外围观察一番,再决定是否和这里的人接触,要不然可能会引起没必要的误……”

话还没说完就止住了,因为斜前方的坡地上,出现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在年轻人身边,还有一条黄色的狗。

这条狗正龇着牙,对着下方的五人发出警告。

青年伸脚轻轻踹了它一下,这条小黄狗就马上掉头朝着村落跑去,一边跑还在一边“汪”,这是在示警。

青年朝着这里奔跑而来,起初速度不快,但不经意间的几次加速,竟将他的身形直接拉出了残影。

站在最前面的润生,也主动冲了上去,双方快速相遇,拳对拳!

“轰!”

结结实实的一拳对拼,青年竟然与润生一样,都纹丝不动,这意味着青年拥有着和润生一样的爆发力。

然而,青年的心实在是太大了,他在完成与润生的对拳后,未等体内气血平复,就又一次强行拉出速度,一个快速闪身,绕过了润生,目标直指这伙人中,唯一的少年。

紧接着,他很快就享受到了和赵毅一样的待遇。

润生后背气门开启,强大的吸力对其进行束缚,削弱其速度。

陈曦鸢向前迈出一步,抬臂前伸,她的域将青年包裹。

青年的膝盖瞬间开始弯曲,可怕的压力倾泻而下。

他发出一声低吼,使出全力,想要强行挣脱这一诡异的束缚。

然后,他成功了,他恢复了自由,因为陈曦鸢将域撤除。

但短时间内的连续爆发后,他不得不停滞下来换气。

“五官成慑!”

青年只觉得视线一阵模糊,等他努力重新看清身前时,一把金锏已然架在他的后脑勺处。

他确实很勇猛,但李追远这里,人多势众。

李追远看着被钳制住的青年,开口道: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我们的敌人,是现在这个畜生当道的虞家。”

青年闻言,眼中流露出惊诧:“你们不是那群畜生派来的人?”

李追远:“畜生不会骂自己是畜生的。”

青年像是在仔细思索这句话,然后点了点头:“有道理。”

李追远:“你姓虞么,叫什么名字?”

青年回答道:

“我叫……虞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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