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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尸人 第两百八十九章

作者:纯洁滴小龙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6-21 20:33:27 来源:平板电子书

其实,墓主人本身,并没有什么力量,如若不被外界惊扰,他就是埋葬在这里的一具平平无奇的尸体,也因此,将他转化为傀儡的难度和成本,并不高。

只是,因其体质的特殊承载力,使得他体内不仅存在着三色光泽,眼眸里还流转出佛门金光,种种巧合下,让这具傀儡,拥有了极为可怕的力量。

这种机遇,可遇而不可求,必须得天时地利人不和。

赵毅都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第二次。

不过,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本体给送出去。

接下来,狭窄墓室内一旦彻底动起手,自己的本体必会遭殃。

许是眼下“体内”流转着多种强大混乱的力量,这种被充斥的感觉实在过于上头,让赵毅现在对自己的本体,怎么瞧都有种不顺眼的感觉。

凡事没对比就没伤害,相较而言,自己的本体还是过于羸弱,跟一棵随风摇摆的柳树似的,真是嫌弃。

双臂被左右死死钳制着,可脚还能动弹。

他先一脚将“赵毅”撩起,等“赵毅”悬空后,再对着上方盗洞的方向,像踢球似的,将“赵毅”一脚踹出。

整个过程,必须得收力收力再收力,因为一旦力量掌握失衡,那么现实中自己的身体,就会被“自个儿”一脚踹爆。

上方,“赵毅”通过盗洞,成功且安全地落到了外头地面。

本体距离的拉长,让下方赵毅的意识产生一阵眩晕和拉扯,好在,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应该是感受到了这具身体再次出现了明显“失控”,赵毅双眸里的金光一时大盛,连带着体内的三色光泽也开始迅速抢班夺权。

当初姓李的在操控墓主人时,就遇到过操控纽带被斩断的情况。

但当下的环境与那日,截然不同。

先是右侧的将军张开口,对着赵毅的眼睛喷吐出浓郁的尸气,将金光覆盖。

华贵者身上的衣服裂开,一只只由其骨骼化成的骨虫飞出,钻向赵毅的胸口,确切的说,是直入心肝肺。

每个区域的骨虫进入,都激发出了相对应的光芒色泽。

体内的两股力量,被压制了回去,极大减轻了赵毅操控傀儡的压力。

很显然,将军和华贵者察觉到了“墓主人”的变化,并开始主动提供配合。

立场倾向,是姓李的一早就定下的。

赵毅不会更改,更没理由更改,只能在心底发出一声呐喊:

“大帝,您可得好好睁眼瞧着,我将为您拼命,也将为您流血!”

赵毅双臂一震,给两侧盟友传递出信息。

果然,下一刻,将军和华贵者就松开了对赵毅双臂的束缚。

赵毅二话不说,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对着自己的一双眼睛就戳了上去!

指尖刚触及到双眸,还未来得及发力,一股无形的金色屏障就已撑起,随之而来的,是来自佛门金光更进一步的沸腾。

赵毅清楚,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掌握时间会很有限,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完成“自我戕害”。

赵少爷虽不像李追远那般博览地下室,可赵毅脑子里的术法手段亦是非常多,可心神转动之下,硬是没能找到应景的。

毕竟这种级别的对抗实在是太高端了,绝大部分手段甚至都没上台面的资格。

也不晓得是破罐子破摔,还是关键时刻决意拼一把选择信任老祖宗,赵毅运转起了赵氏本诀。

赵氏本诀在催动各项术法方面有着比较大的优势,但总体来看,并不算过于优秀,乃至连赵家人都会觉得,自家本诀实用性上不错可依旧难掩战斗性上的平庸,这也是赵家历代都执着搜集增补江湖功法的原因。

可这次,当赵毅施展出自家本诀时,本被完全隔绝在外的两根手指,泛起了幽幽蓝光,竟开始逐步下压。

要知道,眼睛里释放出的力量,可是来自于那位,可这古朴的蓝光,竟依旧能在这重压之下不断突破。

没有绝对强大的气势,只有平静的一往无前,哪怕眼前是一座座高山,亦是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登高向前。

赵毅忽然意识到……不行的不是自家本诀,而是自家的人。

先祖赵无恙留下的这一传承,是人越强,传承越强,走的是厚积薄发的路子,但后世子孙却很难再有站到那一高度领略同一风景的存在。

一时间,赵毅心中生出极大感慨,先祖当年虽出身草莽,可留下的财富却已极为丰厚宝贵,九江赵没能再出龙王,真就是子孙不争气。

指尖戳入眼眶,刺痛感传来。

不过,对这种身体自残,赵毅早已习惯。

指尖弯曲,变戳为挖,他将自己的双眼,强行掏了出来。

这眼睛,不仅亮,还发烫,就算已被挖出,却仍有着极强的冲势妄图回归这具身体。

不晓得“盟友”是否已做好准备,反正自己该做的已经做了,赵毅将两只眼球一边一个,投送向将军和华贵者。

两边,分别将眼睛吞下,然后身上全部燃起了金色的火焰,这是用自己的阴暗一面的力量与其进行消耗。

赵毅动作不停,先以双手,强行撕扯开自己胸膛上的皮肉,如同拉下拉链,打开外套。

而后,红色的肝,白色的肺,一件一件被他先抓住再撕扯最后拽出体内。

和那眼球一样,被剥离出来后,它们又第一时间想回去。

赵毅将肝给了将军,将肺给了华贵者,他们照例开始咀嚼吞咽,身上的火焰夹杂着不同颜色到处溢出,充斥着整座墓地,乃至整个地下,连带着上方地面上很多植被都开始快速枯萎。

最后一处,是赵毅最熟悉的器官,黑色的心脏。

他没有第一时间将其挖出,因为这会导致这具傀儡失去最后一部分力量。

上方的“赵毅”,心脏处生死门缝疯狂旋转。

下方的赵毅,黑色心脏不断扭曲,赵毅将这具残破的傀儡身体,当作最后一具用以熔炼的容器。

“吼。”

“吼!”

将军和华贵者身体消融了大半,发出嘶吼。

赵毅为了融入且不破坏氛围,也跟着张开嘴吼了一下。

紧接着,赵毅张开双臂,主动与将军和华贵者搂在了一起,一同燃烧。

“轰隆隆……”

这座小山头开始了塌陷,原本流经这里的小河也裸出河床,本该是夏日一片青翠,却成了一大片光秃,连带着土壤都失去了活性。

“呸……”

回归于自己本体的赵毅从土坑中爬出,抖落身上的泥土后,赵毅四肢摊开,躺在地上。

喘息的同时,身体会时不时抽搐几下,不仅双眼在流血,心肝肺处的剧烈撕裂感,无比清晰。

赵毅也没料到,控制傀儡自残的行为,竟然会转移到自己本体身上。

而这,仅仅是这一秘术副作用的最底层表现。

赵毅的意识里,出现了混沌,他一会儿觉得自己是赵毅,一会儿觉得自己是苏洛。

前一刻还觉得自己干成这么大一件事无比激动自豪,下一刻又觉得人生毫无意思。

但很快,似乎是出于一种以前的惯性,属于苏洛的那部分消失了。

赵毅得以恢复也清醒了过来。

苏洛消失的原因是,他按照以往那样,将自己封闭在了赵毅的意识最深处,这是他最熟悉也是最适应的环境,尽最大可能地避免了对赵毅的干扰。

赵毅坐起身,用手敲了敲额头。

只是半道借着姓李的以前留下的布置,体验了一下那种秘术,结果负面效果竟如此强烈,苏洛还只是个不争不抢恬淡平和性子,换做其它刚猛扭曲或狰狞极端的,怕是这会儿自己脑子里,还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呼……呼……”

赵毅现在无比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去练桃林下那位给自己的那本黑皮书。

一旦练了,没第二个可能,他会沉迷于这种可怕秘术所带来的掌控力量,最终会让自己走向相同的归宿——去植树。

“姓李的,你他妈真是一个怪物!”

……

李追远浮出水面,爬上了船。

谭文彬把船老板聊开心了,当他建议今晚的月色正好,就在这里停下来赏月聊天,船老板答应了。

“小远哥?”

听到动静的谭文彬马上跑到船尾。

少年坐在那里,浑身湿漉漉的,但气息却很平稳均匀。

以前的谭文彬或许感触不深,现在的他却能清晰察觉到这一点。

就像是年级尖子生,一直在努力学习做题,却从未参加过考试,没有在名单里出过成绩。

小远哥没练武,却一直在给自己打基础,天知道等小远哥成年身体发育完全可以正式练武时,那地基,到底得有多浑厚。

“我没事,回去吧。”

“好嘞。”

谭文彬跑去让船老板靠岸。

船行途中,李追远低头,看向船下水面。

一尊巨大的菩萨法相,在下方不断上浮,不断放大放大再放大,这艘船,在这张“脸”面前,渐渐渺小。

下一刻,菩萨的双眸睁开,似高高在上的神祇,俯瞰着渺小的蝼蚁。

这是李追远第二次,与菩萨的目光对视。

第一次,他紧张中带着忐忑,是靠着自己背后身份所带来的加持,企图让对方忌惮,才支撑起自己对视的勇气。

这一次,李追远不需要那些了。

少年很平静地与这双眼眸对视。

不是说祂不可怕了,也不是说自己的底气更强了,在双方如此悬殊的体量差距下,这种细微变化所能造成的影响其实极小。

真实原因是,现在,他已经实质性站在对立面了。

巨大的菩萨脸,缓缓下沉,很快又消失不见。

李追远闭上眼,再睁开,轻轻舒了口气。

看来,润生和赵毅他们,成功了。

虽然在阳间的景区里,地藏殿早就被建造进了丰都,可实际上,地藏王菩萨,并未能进入真正的酆都。

从其早先以普渡真君的分身帮忙建造真君体系,以及后来亲手打造官将首就能看出,选材方面,并未真正触及到阴司的核心。

像白鹤童子那般的昔日鬼王,其实都未曾入过阴司为官,反倒有种江湖草莽被收编的意思。

自己,是菩萨进入酆都的钥匙。

阴萌是血脉钥匙,自己是传承钥匙,三根香那处被封印下去的三色光泽,祂们本就来自于阴司,地位尊崇,则是自阴司里主动递送出来的钥匙。

可是,有钥匙,并不意味着就必须得开门。

菩萨想要的肯定不是酆都一日游,祂是想进驻酆都,彻底入主阴司。

这只能说明,阴司真的出了问题,再具体点,就是大帝……出了问题。

机会出现,菩萨才主动找起了钥匙,推动起这一浪。

可现在,祂找来的钥匙,正在反对和阻止祂。

李追远并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一如他其实也不懂将润生和赵毅派回去会起到什么作用,他只知道,会有作用。

赵毅原先坐看两位“神仙”打架的方针,不能算错,那应该是最稳妥保险的选择。

当好钥匙,乘着江水,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完,帮菩萨把鬼门打开,然后祂们“神仙”打祂们的,自己等人唱着歌回家。

只是,李追远觉得,这种以小侍大左右逢源的路径,只适合于双方对峙互相奈何不得了的阶段。

如今,祂们眼瞅着就要分出阶段性结果,正在白热化焦灼,再想两不得罪,其结果很可能就是无论谁赢了都会来清算你。

没办法,这时候,就得彻底倒向一方。

船靠岸后,船老板硬要拉着谭文彬去喝酒。

码头上的夜宵摊位,小桌子小凳子,上头是鬼街,身侧是江景,价格又极为亲民,屁股往这儿一坐,身子向后一靠,收获的是满满惬意。

李追远给自己要了一份清汤抄手,摊位老板娘现包的,味道很鲜美。

吃完后,李追远也没催着谭文彬回去,让他继续陪船老板摆龙门阵。

吃喝聊到尽兴后,结账时,谭文彬少不得和船老板一阵拉拉扯扯,船老板仗着自己走船的中年人力气想将谭文彬先降服,可惜谭文彬现在兽性十足,直接给船老板来了一记压身抵。

付完账后,谭文彬和李追远离开,留着船老板在原地又好气又好笑地骂骂咧咧。

回到招待所时,已是深夜,接近凌晨一点。

来到所住楼的楼下,抬头一看,发现天台边站着一个人,身影很熟悉,是翟老。

“彬彬哥,你留在下面,我上去。”

“明白。”

李追远跑进楼内,谭文彬后退几步后,将外套脱下来撑起。

房间窗户边,林书友靠在那里,一脸笑意地对谭文彬挥手打着招呼。

谭文彬指了指楼顶。

林书友有些疑惑,手抓着窗户边缘,将自己整个身子探出扭过去,才看见那上面站着的人。

这一幕,吓得林书友干脆不缩回去了,直接手脚并用如同壁虎般在墙壁上爬行。

这倒真不怪林书友粗心大意,他只是一门心思地防着外敌入侵,谁能想到自己人会跑那上头去还可能要跳楼?

来到翟老所站位置下方后,林书友停住身形。

接下来,翟老如果要跳的话,他刚纵身一跃,林书友就能立刻给他抓住。

李追远跑到天台,看见翟老站在那里负手而立后,心下明白,老人家这不是要跳楼,可能只是来看看风景。

“翟爷爷,您怎么在这里,晚上天凉,楼顶风也大。”

“晚上吃了火锅的缘故吧,身上燥热,睡不着,就想着上来吹吹风。”

李追远走到翟老身边,说道:“那下次聚餐,选清淡点的。”

翟老:“川菜里是有清淡的,但你得考虑你家老师的荷包,以及公费报销的餐标。”

说着,翟老伸手拍了拍少年的后背:“呵呵,不好意思,吓到你了,让你担心一场。”

李追远:“倒也没有,您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翟老:“那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李追远:“您是一个有用的人。”

翟老:“我只是一个老了后,怕死的人。”

说完,翟老转身就往下走,李追远陪着他一起离开天台下楼,直到将其送回房间,帮他关上门。

正准备离开时,发现郑华从旁边房间走出,手里拿着一个热水瓶。

“小远,我去打个水,拜托你帮我看一下门,我这房间门锁坏了,关上后拿钥匙也不容易打开,前台今天也没派人来修理。”

“好。”

李追远走进郑华的房间,郑华虽然在翟老面前以弟子自居,但实际上层级不低,可以享受单人间待遇。

桌上放着一沓材料,李追远不打算偷看,只是扫了一眼,看见了钱莹和吴澜的照片,然后,他就打算偷看了。

二人名义上是死于庙里老和尚之手,但毕竟是工作途中,所以抚恤赔偿这些,还得走一下流程。

这些文件,基本都是传真来的,郑华正在为自己的这对师弟妹操办着这件事。

“都是孤儿,而且还出自同一家孤儿院?”

李追远看着二人的档案,发现了特殊之处。

二人应该自小就认识,在孤儿院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各自都有了领养人。

怪不得跟随一个老师进了一个团队后,二人感情快速升温,直接确定了情侣关系。

但这世上,真的有这般凑巧的事?

站在当事人的视角,这怕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注定”。

李追远看到了钱莹和吴澜在孤儿院里的留存档案照片,传真过来的,有些模糊,但李追远可以自行脑补细化。

少年目光微凝,这面相也太差了,很明显的薄亲孤寡之相,资料上也说明了,他们不是被遗弃的,是双亲亡故且没有亲戚愿意抚养。

再结合出生日期,粗略推了推,都对应上了。

面相和生辰八字,并不一定准确,李追远擅长这个,却不迷信这个,在少年眼里,这只是个概率归纳。

可问题是,自己见到钱莹和吴澜时,却没觉得他俩面相有问题。

将二人幼年的照片和成年工作后拍的证件照摆在一起,很清晰地能看出来,面相上发生了变化。

他们俩,被人改过命格。

郑华打完开水回来,李追远没避着他,继续站在桌边看着。

“唉,我也是才知道,小师弟小师妹还住过孤儿院,真是可怜,是我没照顾好他们,我那天应该陪着他们一起上山的。”

“郑哥,你不用自责,意外谁都不想发生。”

郑华按年纪,比李兰都大不少,李追远虽然喊翟老爷爷,但翟老和罗工同辈论交,那这里自己只能喊他哥。

“嗯。”郑华拿出杯子,给自己冲了杯橘子晶,又给李追远冲了杯奶粉。

李追远接过奶,抿了一口。

郑华从地上提起一袋文件放到桌上,道:

“小远,你帮我个忙,我得先处理师弟妹们的事,这个你帮我整理一下,就是老师的履历,得缩减成一个介绍册,你帮我归纳一下,着重在这方面的工程上。”

“要评奖么?”

“不知道,老师让我整理的。”

“好。”

一般来说,正式会议前,主讲人的履历会制作成册下发给与会者,眼前重要的会议在两天后,但汇报人是罗工而不是翟老。

李追远快速翻阅起这些资料,一边看一边问道:“郑哥,这些东西你都随身携带着?”

这得是对自家老师有多崇拜,才能将老师的履历一直带在身边。

“不是,是老早就邮递到这儿的,它比我们早到好几天。”

李追远点了点头,可很快,在翻到某部分的履历时,少年脑子里过去的记忆开始涌现。

这些个工程,居然都是翟老主持的。

李追远记得童年在李兰身边时,有好几处特殊墓葬的发现,让李兰几度忙得焦头烂额。

翟老履历上自然不会写期间发现了什么墓以及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但时间和位置重叠后,那必然是在施工中就出现了的。

如果是在关中或中原施工,挖不出东西才叫不正常,可问题是这几个施工点不是历史上的墓葬区,却能频繁挖出可以让李兰头疼的大墓。

翟老这到底是在做工程……还是在借工程之名,自己找东西?

大概率,是二合一,互不冲突。

“整理好了,郑哥,你看看。”

“好,嗯,很好,很不错。”郑华满意地点点头,“辛苦你了,小远,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你也是,郑哥,早点睡。”

离开郑华房间,去往下一层,李追远听到了林书友房间里传来了动静,他推门走进去,看见谭文彬站在床边,林书友则盘膝坐在床上。

“小远哥,我也是刚来,然后就看见阿友这样了,我尝试检查了一下,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但就是叫不醒他这个人。”

林书友身上,确实没有气息波动,看起来就像是入定睡着了。

李追远上了床,站在阿友面前,扒开他的眼皮,精神正常,再以大拇指指尖按住林书友的眉心,身体正常。

指节敲了敲,似在叩门。

下一刻,林书友竖瞳开启,这是来自童子的回应。

李追远点点头,竖瞳消失。

童子也正常。

李追远:“确实不是阿友的问题。”

可阿友却明显出了问题。

又等了大概五分钟,林书友悠悠转醒。

“小远哥,彬哥,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我来到一座庄严的大庙,庙上有人在对我说话,说了很多很多……”

谭文彬:“具体说了什么?”

林书友:“然后忽然有个声音在我身后喊起:‘我才是菩萨,不要听祂的话!’”

顿了顿,林书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然后我就醒了,先前听到的那些话,也全都忘了,一个字都记不起来了。”

李追远:“那位急了。”

谭文彬:“是那位菩萨?”

李追远点点头:“嗯,名义上,阿友属于祂的座下,虽然,仅仅是名义上。”

那位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影响和干预林书友。

但祂失败了。

因为在林书友与那位之间,还隔着一个孙柏深。

打断这一影响进程的,就是孙柏深,这也就使得,身为真君的林书友实则根本不受那位菩萨的节制,连说悄悄话也不行。

李追远:“好了,没事了,休息吧。”

回到房间,李追远冲了个澡,躺上床。

少年迟迟没睡,反倒是谭文彬先一步进入梦乡,打起了呼噜。

这呼噜声听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而且在外头时,队友的呼噜声可以提供安全感。

可这呼噜打着打着,忽然就卡壳了。

李追远坐起身,没开灯,视线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看向面露些许痛苦的谭文彬。

“果然,阿友不是最后一个,只是开始,你是图穷匕见了么?”

李追远知道菩萨在做什么,祂在试图以其独有的方式,对自己整个团队进行进一步的渗透。

只是,少年眼里并没有任何慌乱,甚至没有丝毫担心。

谭文彬在梦中,看见了自己的四头灵兽,他们站在一条宽道上,两侧金色的花瓣不断飘落,梵音响起。

四头灵兽逐步走入谭文彬身体,梦境与现实里那般,形成融合。

就在融合的瞬间,这庄严肃穆的场景开始扭曲,然后崩塌。

谭文彬压根没品咂出什么味儿,翻了个身,继续打起了呼噜。

如果是过去的谭文彬,肩上只有俩干儿子时,肯定会受影响。

但《五官图》可是由魏正道自创的,其本身就是一道坚固的封印。

与此同时,漆黑的崖下,梁艳的身形自上方不断摸索着向这里靠近。

下方,润生抱着阴萌,躺在灌木丛中,坠落带来的冲击,基本全被他承受了。

“呼……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梁艳看着被棍子洞穿的二人,首先,二人都有呼吸,还活着。

拔出棍子,有点难,而且她不敢,这不仅仅是伤势处理问题,想起阴萌刚从坟墓里爬出的可怕画面,梁艳就不敢擅自做主。

检查之下,梁艳发现棍子穿透阴萌胸口的位置,避开了要害,但润生那里,情况却很严重。

她记得白天润生对阴萌每次挥起铲子时,都毫不犹豫,但在力所能及之下,他也依旧在护着她。

前者,梁艳能理解,那种情况下放其离开才是对她最大的不利,任何多余的仁慈,只会给阴萌带来更大的残忍。

后者,梁艳很羡慕,她甚至幻想出此刻躺在这里被一根棍棍串起来的,是自己和赵毅。

这时,阴萌缓缓睁开了眼。

梁艳吓得马上后退,那可怕的幻术,她可不愿意再承受第二次。

阴萌眼里的灰霾,有重新凝聚的趋势。

可这时,润生体内的鲜血顺着棍子漫到阴萌身上,阴萌眼里的灰霾被煞气冲散,她的眼睛又重新闭起。

在阴萌的意识里,她正躺在冰冷幽深的水面中,灵魂被完全封闭。

在她面前,矗立着一座巍峨的雕像,相同的雕像在鬼城随处可见,其背影,正是酆都大帝。

然而,在阴萌无法看见的另一面,也就是雕像的正脸,则是一尊慈悲的菩萨。

菩萨的金身,正不断地碎裂,一块区域一块区域不规则地龟裂脱落。

像是有人,正拿着铲子,在疯狂地拍打。

……

谭文彬恢复正常后,李追远也闭上眼,入睡。

梦,来了。

少年感觉自己坐在一张輦上,上下轻微有些摇晃。

前方,谭文彬和林书友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后方,润生和阴萌并排走在一起,润生手里提着很多东西,阴萌则一脸开心地吃着刚买的家乡小吃。

少年低下头,看见抬着自己行进的,是一具具白骨。

輦,正在往上走,周围的商铺逐渐关门,行人游客也越来越少,甚至到后面,谭文彬润生他们也已消失不见。

輦却被抬得比先前更加沉稳,视野也高了许多。

少年再次低下头,发现原先充当轿夫的白骨们,此刻全部身穿官袍、头戴官帽,同时,全部双脚踩着高跷。

一盏盏橘红色的灯笼,自街道两边挂起,伴随着自己的经过,灯笼不断上浮,飘至空中,像是一只只正自上而下注视着这里的眼睛。

一座巨大的门,出现在了李追远面前。

它明明不高,却给人以山峰都无法匹配的高耸,它也不宽,却将阴阳分离。

这,就是鬼门。

一座,只能在认知中出现,却无法付诸任何文字形容的门。

“咔嚓……”

鬼门,正在开启。

门外的如潮恐惧和门内的凄厉绝望,在这一瞬间形成了巨大的冲击对撞,升起一团团充斥着歇斯底里的雾。

透过刚刚开启的门缝,李追远将目光看向其中,只是一眼,少年就有种灵魂正在被剥离出去的撕裂感。

“嗡!”

梦醒了,外面的天也亮了。

这不仅仅是梦,更是浪花的线索,和以往需要自己去摸索分辨不同,这次,浪花可以说是毫无遮掩地直接拍在你的脸上。

要走完这一浪,必须要将鬼门开启。

这门,不仅仅是菩萨想开,更是江水的态度。

李追远下床去洗漱,谭文彬也醒了,喊了林书友,三人一起去餐厅吃早餐。

吃完后,走到外头想透口气,天空中,乌云密布,将阳光遮蔽,好像刚刚的早晨只是一场错误,现在又要复归深夜。

“砰!”

远处传来一道撞击声。

有人跑到招待所门口,挥舞着手:“下面出车祸了,快来人帮忙抬一下车!”

正在吃早饭的薛亮亮和罗工放下筷子就跑了出去,李追远和林书友也跟着去了,谭文彬留在招待所里。

招待所下方的路上,一辆轿车和一辆货车发生了碰撞,小轿车车头卡进了货车的肚子里,里头的司机脸上都是血,却无法出来。

众人合力,将车往外拉拽,一开始来的人不多,有人又跑回去继续喊人,但在林书友开始发力后,只听连续几道长摩擦音,车被拖了出来。

司机人没大碍,只是磕破了脸,看起来很严重。

“妈卖批,那个龟儿子忽然出现在道上,吓得老子只能赶紧打方向盘,早晓得给那龟儿子直接撞死!”

司机很生气,如果不是有个人一下子窜出来,他就不可能落得这个下场。

李追远顺着司机指骂的方向看去,那里已经没有人,走过去后,少年低下头,发现地上残留着湿漉漉的鞋印,是布鞋。

用自己的靴底在上面蹭了蹭,有点粘,鼻尖也嗅到了轻微的尸臭,这是熟悉的死倒味,有挺长一阵子没闻到了。

顺着脚印,李追远开始往下走,林书友那边忙活完了,就马上跑过来跟上。

脚印不是在道上,可从这里,不断滑斜坡的话,倒是可以下山,继续追了一段距离,发现脚印通向的是鬼街。

不过不是自下而上也不是自上而下,而是从中间段插入。

“小远哥,这死倒可真能走啊。”

“嗯。”

也是因为今早就没太阳,要是阳光一晒,脚印和尸臭味儿早就消失了。

顺着脚印,来到鬼街,脚印目的很明确,来到一处成衣店门口。

店门紧闭,里面有人,呼吸急促且虚弱。

李追远:“撞门。”

林书友一肩过去,将一块门板撞碎,同时还控制了音量。

走入其中,看见张迟手持戒尺,浑身是血,倒在妹妹张秀秀的怀里。

他战斗过,但他输了。

那头死倒没想杀他,或者说,其实并无明确恶意,原因很简单,要真这样的话,张迟和张秀秀,肯定已经死了。

“给他药丸,去尸毒的。”

“好。”

林书友将药丸掏出,递给张秀秀。

张秀秀手指着里屋:“它,它,它在里面!”

李追远:“他不在了,已经走了。”

少年走进里屋,里屋的衣架子倒塌,衣服落了一地。

在靠墙的一侧,有一道人形的水渍,这说明那头死倒刚刚在这里躺过。

记忆中,自己第一次来丰都时,阴萌爷爷睡觉的棺材,就摆在这里。

死倒,可能是本能地遵照以前生活习惯回家,也可能是特意来重温过去的。

现在可以确定了,那头死倒,是阴萌的爷爷。

他当初明明被自己亲手送进了阴家祖坟,可现在,却出来回了家。

人家是这里的前主人,回屋看看,张迟其实可以不阻拦的,属于在该出手时没出手,不该出手时瞎出手了。

脚印延续出去,外头是院子,有煤炉和晾晒衣服的地方,还有一口井。

李追远走到井口边,低头向下看。

阴萌的爷爷,应该是钻进了井里。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这时,井口下方传来一阵脆响,井水也开始翻涌。

鱼,很多鱼,竟然自井底扑腾地向上翻涌。

“鱼潮啦,快去看呐,鱼潮啦!”

“好多鱼,好多鱼啊!”

街上有人兴奋地大喊,很多人都跑去了码头。

码头正对着的江面上,数之不尽的鱼正在水面上翻腾,寻常时候,只有鱼塘起塘收网时才能得见这种景象,但起塘,哪里比得上眼前这般壮观?

李追远和林书友来到了街上,哪怕没去到下方码头,依旧可见远处江面上的奇景。

恰在这时,江面上方原本厚重的乌云层忽然变得稀薄,逐渐散去后,像是在天空抠出一个孔洞,被遮蔽许久的阳光自这里照射下来,洒在江面上。

鱼儿们的鳞片反射着光,片片成金,宛若金鳞狂舞,将本就是奇景的一幕,又渲染上了一层令人震撼的惊叹。

与周围人群的热闹所不同的是,李追远显得很冷静,他知道,造成这一景观的,不是天气和鱼汛。

水底深处,被镣铐所深埋的金色佛像正在脱落,吸引来的,不仅仅是上方大量的鱼群。

第一支队伍来到,一张轿子里,抬着一个面容姣好的男人,他闭着眼,十六个轿夫,则全是娟秀女子。

按照惯例,这支队伍将在入夜万籁俱寂后登岸,沿着鬼街向上行进,朝拜酆都。

一只只镣铐浮起,将它们全部锁住,紧接着,一缕缕金光没入它们的身体,轿子内闭眼的男人睁开眼,不见妩媚,反而双手合什。

接下来是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

林书友开路,挤开人群,李追远来到了码头边,伸手触摸了一下这江水,普通人的肉眼无法察觉,可若是以走阴视角来看,这附近的水域,已漆黑如墨。

今晚,

将百鬼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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